轮到马主任吃惊了,“这么贵?”
    不怕,可以申请行政复议,不用缴钱。不过不是解释的时候,金小田抢着说,“不怕,我帮你缴。警察,我建议你向他们收好拖车费再放他们走,不然他们很有可能连车都不要了。”黎正捡起地上的电瓶车面板,居然能重新装回车上。反正车本来破破烂烂的,尽管面板有点歪,也不影响整体观感。
    “大姐,我们哪有钱。”电瓶车车主叫苦,“老哥你行个好,给个50元,只当做善事。”
    按金小田的脾气,不给,凭什么,越是讹人越不给。但马主任不是她,真的掏了50元。两人拿到钱,跟警察又叫了半天苦,听说不罚款了,腿疼的立马腿也不疼了,骑上后座,电瓶车嗖地走了。
    金小田瞪警察一眼,“看到没?”助恶就是惩善,“这事没完,你们等着。回访时我们绝不会说满意,让你们大队出面给我们一个道歉。”
    “律师小姐,你们也可以了。赔个50元小事情,用得着这样吗?”
    “用得着。”金小田还真不是开玩笑的,“直到有一天你们不再一面倒。”现在这样是不对的。金小田知道自己也不对,但即使是小事,她仍然喜欢干脆利落地解决,而不是和稀泥。人的性格改不了,她可以学着圆滑,但骨子里不会变。
    进了办公室,马主任听金小田说完刚才她那边的情况,沉默了很久。
    他一直以自己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而自豪,知法守法,没想到遇到这么件小事,就能颠覆他的观念。光论表面证据他责任大,对方责任小,幸亏金小田用非正常手段帮他解了围。
    人家硬要撞上来,有什么办法呢?马主任茫然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办法。
    他不知道,金小田也沉默了半天。怎么说呢,气劲上头她可以发狠;等过了,她突然浑身不自在,那啥,她毕竟也是个老实人……今天怎么会威胁警察呢?金小田默默喝口热水,以后,还是得规规矩矩做人。幸亏今天来的警察年轻,要是来个老油子,估计不能善罢。
    唉,非常手段,不能当真。金小田对自己说,讲讲就算了,不能真的走歪路,哪怕看上去来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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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金小田从小到大受的正统教育,连听个评书都喜欢浑身正气的展昭,邪魅狂狷的人物不是不好,只是她欣赏不来。那种仗着有点本领或家世,动不动拿出来压人的,更是她向来鄙视的。
    所以,问题是解决了,金小田也陷入了沉思。要说没发现自己的变化,那是假的,她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不管白猫黑猫,只求达到目的。
    这样是不对的,金小田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会一个占上风,“你别傻了,没犯法,又用自己的办法主持了公道,有什么大不了,对待无赖就要用无赖的办法。”另一个声音比较低,但时不时会冒起来,“不是正道的东西永远上不了台面,再有用也小家子气。”
    金小田难得有如此纠结的时刻,不过在外人看来,就是她慢慢倾斜,最终趴倒在桌上了。没办法,昨晚睡得少,现在人体自动调节,进入睡眠状态以充电。
    电话响起,金小田被吓得突地一跳,睁眼才发现自己睡着了。才过了十分钟,办公室还是刚才那个办公室,小汪和小江在马主任那里开小会,小孙远远地做了个赶紧接的手势,看来是重要的电话,她慌手慌脚地抓起来,“喂?”
    听筒里传来一阵热情的“你好你好”,金小田把话筒拿远一点,免得它在耳里产生回荡,同时她也回了句,“你好。”
    这一句引来更多的你好,金小田捂住听筒,对小孙做了个呲牙的表情,姑娘,有些电话您可以挡掉的。小孙耸耸肩一摊手,做个手势表示:往下听,我不会犯错。
    客气半天,对方才表明身份,原来她是妇联的干部,快年底了,各行各业都在评选和奖励自家出色的女工作人员。而金小田“德艺双馨”,乐于助人,给贫苦家庭提供法律援助,所以作为优秀人物被推荐给了妇联,妇联这个电话是问她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参加在市政府礼堂举行的会议。
    实在没空也可以不去,但去了绝不会白去。对方含蓄地说,“我们给参会人员准备了一点礼物,虽然也可以托人转交,但转来转去的不如当面来得好。来吧,让我有机会认识下,年轻的女律师,新时代需要的专业人士,没准哪天有什么事请你帮忙。”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别人从头和气到尾,金小田要是再不答应,连她自己都不能原谅了。
    挂了电话,金小田才发现小孙神出鬼没地站在旁边。
    “怎么样?”小孙得意地说,“有好事吧。”
    是是是,金小田呼口气,还不知道要在礼堂捱多久呢,做领导的在上面讲得起劲,丝毫不管下面的人有啥反应。
    “怕什么,带好手机平板,缩在后头三小时眨眼过。”小孙不以为然,“有好处别忘记给我一份。”
    行。金小田站起来去泡了杯巧克力,不行了,今天这个班上的,尽想睡觉,上下眼皮跟有胶水似的粘在一起,睁都睁不开。大脑也跟拌了浆糊,轰轰的就是不启动。
    她才喝了一口,电话又响了,这又怎么了?金小田懒得去瞪小孙,直接抓起来,“你好。”
    这次是团市委的人,说快年底了,青年们有活动,互相了解别的行业的甘苦。对方不愧搞惯团活动的,用活泼的声音开玩笑道,“要是黄所长不放人,我们上门做工作,正好了解下大状们的日常状态。”
    金小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别人她不知道,要是被吴明碰到,事后肯定会骂她个狗血喷头,做什么也不能影响事务所的正常运行。对方也是为了工作,她劝自己忍耐,无奈地说,“那么多好青年,请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对方说通过法律援助的案子知道她这一号人的,金小田顿时想说我改收费了行不,只要你们别来烦我,“我都什么年纪了,还团员呢,装嫩?”
    “金大状啊,这你就错了,团章第一条,团员是十四周岁以上,二十八周岁以下。怎么样?好好参加组织活动吧。”对方得意地笑。
    金小田感慨地想,得,一个法律援助案子让她从金小状升到了金大状,虽说虚名如浮云,可实际还是有利益的。
    连接了两个电话,金小田瞧着是吃午饭的时间,过去叫上马主任和三个女孩子,“走,今天是圣诞节,我请你们吃饭。”小徐起了两句哄,问为什么不连他一起叫上,小孙说好啊,“你去的话我们得吃海鲜,你这半年赚的可不少,得好好犒劳我们,不然我们可不保证你后方的弹药支持。”连马主任也调侃了两句,“小徐律师,难得我老头子有机会,你就别抢我的风头了。”
    小徐跟人有约,也不是真心想去,闹腾了会就算了。小孙笑着骂他不诚心,出大门时眼角却挂了泪花。金小田隐约听人说他俩有那么点意思,只是后来小徐的家里似乎不同意,嫌小孙学历一般,工作也一般,配不上他们家儿子。
    小汪和小江两个年轻女孩,也不知道是察觉了还是本来就活泼,一边一个挽住小孙,并排走在一起,迅速地把话题扯到衣服鞋子上面。小孙也就是一瞬间的情绪低落,片刻后也想开了,笑呵呵地顺着她们聊。
    马主任和金小田走在后面,就早上发生的意外,他郑重地道了谢。
    “人没伤到就好。”金小田把她大半年前的遭遇说了下,“当时我差点被他们气死。警察说,只要在路上走,错都是机动车的,电瓶车、自行车或者行人,他们摔倒了,哪怕不是汽车碰倒的,也是汽车的错,是汽车吓到他们,导致了他们的摔倒。”
    马主任气道,“太不讲理了。”
    金小田笑着点头,“可不是,当时我气疯了,简直不相信警察居然说得出这种话。不过,凡事有个缘故,我个人觉得,是因为在路上机动车是强势一方,非机动车和行人属于弱势,为了保障弱势,有些矫枉过正的做法出现了。”
    好像在响应她的话,一辆车从机动车道拐进非机动车道,冲上马路牙停在一家服装店门口,把走在前面的三个姑娘吓着了。
    车主在一片“你怎么开车的”、“这是人行道”的抗议声中锁好车,跑进了一家店。
    又是一个“反正我只停一会”的违章停车者。
    道路上,双黄线调头、借非机动车道转弯的情况更多,有人喜欢钻执法人员没管到的漏洞,丝毫不考虑会给别人带来的伤害。
    那也是。
    马主任感慨,“小金,你现在想事情是比以前全面。”
    哪里、哪里,金小田岂敢,不过她倒是想到一件事,妇联也好,团市委也好,哪可能真的为一起法律援助案关注到她本人。说句不客气的话,金小田第一没感觉到自己是个人才,第二更不相信他们有那个心看得到其他地方的人和事。自从她帮人迁户口遇到挫折后,多少失去了信心,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在人民公仆那按章办事肯定能行。
    “你爸步子跨那么大,是得到了政策上的支持吧?”梅城人大多喜欢埋头做事,对外头风向并不敏感,但马主任毕竟多长那么多岁数,对这些还是有点数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金大鑫原来只是普通的种田大户,最多是做人民代表的年头多些,今年以后不一样了。既然做父亲的被树作典型,作为他的独生女儿也就此跃到他人眼前,有些事不用当事人自己提,旁边自有人会主动进行安排。那套东西,老一些的人真的不陌生,三八红旗手,建党积极分子,十佳青年,之类的,经常有机会出现在群众面前,说不定哪天就转向另一个舞台了。
    金小田听分析听得一愣一愣的,“啊?我连做律师都艰难,哪有闲心管其他的。”
    这就不一定了,有时候只是一个机会,并不需要太多准备,马主任只是笑笑,“也不是坏事,至少你心里有杆秤,比许多人好得多。”
    五个人存心在年尾吃顿高兴饭,于是谈的都是开心事,还说了点小八卦。小孙说她看见吴明律师跟一个年轻女孩子在超市购物,虽然吴律师还是一脸沉静,但显然两人极为熟稔,甚至有商有量,那架势是对蔬菜水果进行了一轮点评。
    小孙说的时候并不担心金小田的心情,反正金小状现在也不是孤家寡人,论到以后幸福指数,没准还是黎大少能提供的更高,吴律师可不是很好说话的人。女性寻找伴侣,排除某些重口味爱好者,大部分喜欢安稳。
    金小田惊讶地张开嘴,吴明喜欢小邓?她每次问小邓在他家住得怎么样,小邓总说很好,让她不必担心。她看小邓的气色确实不错,也就没说下去了。难怪,昨晚他俩话不多,但从头到尾始终有交谈。
    “金律师,你在想什么?”小孙心虚地问。
    “没什么。”金小田掩饰地笑道,“我困得要命,下午早点走了。”她吐吐舌头,“马主任,这是私下,你放心,我在所里不会这么直白。”马主任没办法要求这帮律师坐班,退而求之次,要他们别把为私事翘班挂嘴上,随便找个理由也好,直说影响太坏。
    然而下午金小田没偷成懒,有客人上门指名找她。
    来者的年纪很难判断,到肩的黑直发,没烫过,也没染过,穿着运动品牌的羽绒服,牛仔裤板鞋。要说年轻却也不见得,她眼角有细纹,说话的态度也像有点年纪了。她嗓子偏粗,普通话不太标准。
    “金律师,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她略为打量金小田,“你介意我抽烟吗?”
    对待上门的客户,金小田能保持必要的礼貌,把烟灰缸推到她面前,“你随意。”
    客人点了枝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了来意,她是金小田那位香港客户的妻子,“他在这里有人,我想你也许知道。”
    “对不起,我什么也不知道。”金小田摇头。她是听人说过,但怎么说呢,她不该管闲事。
    客人听了拒绝,也不着慌,还是散漫地抽着烟,“其实我想你也不会帮我,只是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所以还是来麻烦你了。”
    与其说她想寻求帮助,倒更像找个人倾诉,抽完一枝烟就起身告别了,“谢谢你。”
    “不客气,没帮上忙。”金小田送走她后,忍不住左手打了一下右手,唉,复杂啊心情。
    ☆、第五十一章
    傍晚时分,金小田收到一篮鹅蛋,是家里托人带过来的。散养大白鹅生的蛋,吃了有助于增加记忆力,金小田考司法资格时每天一只,必须吃,是任务。三年下来成了习惯,没想到今年没住在家里,父母也没忘记送来。
    鹅不像鸡鸭,养的人少,蛋的产量也低,收齐这么一篮得有段时间。金小田既感激父母的心意,又有点头疼,鹅蛋略有点腥,口感也略老,难得吃一回还行,多了实在消受不了。而且,家有洁癖一枚,被黎正看到,准得跟它们奋战上,不洗干净不收工。谁让散养的没养鸡场的干净,这一篮鹅蛋的表面糊满各种可疑物质,连金小田见了都担忧,不会成了细菌滋生地吧……
    黎正休息在家,早早做好了晚饭,伸长脖子只等金小田来吃。谁知一等不来二等不来,从窗口可以看到她的车已经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人在忙什么,打电话她不接,发短信也不回,黎正召唤无术,只好上门去请。
    金小田回到家,钻进厨房拿起板刷在清洁鹅蛋,哗哗的水声让她根本没听到电话铃声,连门铃都是响了又响才发现。
    “你怎么来了?”她第一个反应,转念就想到原因,“呃,很晚了吗?我马上来。”说完一头又钻进厨房。连她自己都觉得受不了,按着黎正平时收拾禽蛋的事后清洁程序把手洗了又洗。
    “哪来这么多蛋?”黎正也没多想,跟了进来,一眼看见那些洗得干干净净的鹅蛋,下一眼他就看到地上还没洗的了,“呃,刚拿回来的?我来、我来。”晚饭什么的已经丢到脑后,他只想到一件事,不能让脏不拉叽的蛋未经处理就放在这里污染空气。
    等丁维娜从外面回来,见到的场景更宏伟,厨房灶台上是一盆盆鹅蛋。有的已经煮熟了,冒着热气,有的还是生的,处在等候入锅的行列中。而家里的两口锅,水汽沸腾,忙于煮蛋。金小田在剥蛋壳,黎正皱着眉头拿了把旧牙刷在刷竹篮,他没放过竹篾间的任何一条缝隙。
    “你们吃了没?”丁维娜吃惊之余问道。
    “还没,弄完了再吃。”金小田答道,他俩打算把蛋煮熟了做成卤蛋,既卫生又能放久一点,味道还更好。
    “姨父送来的?”丁维娜不用招呼,卷了袖子上前帮忙,“他还在信鹅蛋能补脑?”
    金小田愁眉苦脸地说,“看样子是。”
    丁维娜眼神往黎正瞄了眼,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较劲呢。”金小田也用口型答。用了多少年的老竹篮,能刷得干净才怪。
    手工作坊大忙特忙时,有人按门铃,丁维娜没多想,“可能是李周。刚才我们一起回来的,他去买水果了。”
    打开门丁维娜一愣,“妈,阿姨。”
    对,两位母亲大人突然摸上门,视察小姐妹俩的日常生活。她俩没当自己是客人,捧了茶踱进厨房看他们做事,金小田的妈程玉芳还指点起做卤蛋的工艺,“浸到冷水里,一会剥壳就容易了。”“最好用刀把蛋白划开,不然蛋黄不容易入味。”“多加点茴香八香,鹅蛋腥味重。”“得用红烧酱油,否则上不了色。”“放冰箱也不能太久,趁热封好盒子,吃的时候要记得再加热。”
    程玉兰站在一边看热闹,“姐姐,小黎被你指挥得团团转,额头上冒汗。”
    黎正尴尬地抹了把汗,金小田嗔道,“阿姨你怎么做起坏人来了。”
    程玉兰向来喜欢这个外甥女,笑眯眯地拿她开玩笑,“我要是坏,就叫小黎起油锅做虎皮蛋,普通的卤蛋我不喜欢。”
    金小田翘起嘴,黎正倒是真心地付诸行动,“我马上来做。”
    程玉兰叫住他,“不用,我们吃过饭来的,时间还早。你未来丈母娘想看看你们平时的生活,我们就做了不速之客。放心好了,我们好说话,只要小金喜欢就行,用不着担心我们。讨厌的丈母娘都是电视里才有的,现实生活中我们爱屋及乌,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哪里敢嫌。”
    金小田噗地笑出来,丁维娜抿着嘴笑,程玉芳笑骂,“就你话多。”一边揭她的老底,“维娜,听说你有男朋友了,你妈也想过过眼。”语声未落,门外又有人来了。
    丁维娜知道这次肯定是李周了,不由微微紧张。金小田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过去开门,边走边开了个玩笑,“你们知道谁跑得最快?”
    “曹操。”程玉芳吃过的盐比不上女儿吃过的米多,但丁维娜和金小田的表情证明有情况。她怕几个孩子为难,故意配合地抢答,“不就是说到曹操、曹操到。以为你妈没文化,听不懂冷笑话?”
    金小田开门,门外果然是李周。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手里拎着一大包水果。她回头对程玉芳说,“不对,是李周,说到李周李周到。”
    李周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但礼节不用提他也不会忘,当下一一叫过来,“伯母好,阿姨好。”最后视线落到丁维娜脸上,和她交换了一个表情,这可是巧遇,不怪他。放下水果的当口,李周悄悄打量了程玉兰。
    丁维娜长得不像程玉兰,反而是金小田和阿姨有五六分相似,眼睛像,鼻子像,连说话的样子也有几分像。程玉兰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髻,穿着条高领的羊绒连身裙,腕上戴了薄型女式表,不像暴发户,很有点优雅的味道。她端着茶杯的手,有一节手指略为怪异,像是重新接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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