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说的她身上那种味道是什么。”成芸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好似看到他的最深处。
    李云崇一动不动。
    成芸的身子忽然向前,与他交叠。
    她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短促地说:“你知道人发情的时候也会有味道么?”
    风吹过,但院子里依旧寂静无声。
    李云崇紧闭双唇。
    “我告诉你,有的。尤其是女人。不过等*满足了,味道也就没了。”成芸抿着唇,好像在笑一样,“可你的和子不同,你转头,看那边——”
    李云崇缓缓看过去,刚刚出来的时候,门没有关严,屋里松原正在跟和子有说有笑。
    成芸像是给他解说一部情景剧一样,低声说:“你看那个屋子是不是很规矩,四四方方的,像个封闭的箱子一样?”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和子这辈子的*和味道全关在那个箱子里,散都散不掉。你们来了,觉得满屋芳香,帮她吸走了一点,可等你们离开后,她就会涌出更多。”
    不远处,和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她转过头,看见李云崇时,她一下子挑起黑黑的眉毛——她知道今天有贵客要来,特地化了妆。
    那一张老态龙钟的脸上,泛着憧憬的笑容。
    成芸直起身,说:“等你们都走了,她自己还要在这盒子里待着,待一辈子,直到被这味道活活熏死。”
    李云崇扭头,狠狠地看着成芸。
    “你要学会尊重别人。”李云崇声音低沉,甚至阴狠地说:“你再敢胡说八道试试看。”
    成芸面不改色,又说:“各人求的不同,她要这么活,是她自己的事,外人的确没资格说什么。”
    李云崇脸上涨着淡淡的红,他缓缓摇头,失望地说:“成芸,你跟她差得太远了!你现在连她万分之一都不如。”
    成芸听了他的话,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我本来就没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松原远远地叫李云崇,李云崇转头应了一声,临回去时,他对成芸说:“你给我在这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那些混账话!”
    成芸看着他回到屋子里,转头又掏出一根烟。
    她想那些混账话了么?
    当然没有。
    在那灰白的烟雾里,成芸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有时候她真的想跟李云崇好好谈一谈,可她又知道,根本没得谈。
    十二年了,他仿佛铜墙铁壁,根本没得谈。
    第三十九章
    成芸知道,李云崇生气了。
    这从到东京之后李云崇没有管她半夜出去玩就能看出来。
    从庭院的那次谈话之后,他们之间仿佛陷入了一个僵局——非是冷战,只是僵局。他们的相处同往常差不多,可有些更深的东西,却怎么都顺不通。
    李云崇在东京待了两天,成芸基本都是跟他分开行动的。她偶尔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不用再陪他跟那些日本老头子聚会。
    东京也是个不夜的城市,它的夜晚没有京都那么妖冶,却多了一丝迷醉的混乱。
    不用跟李云崇聚会的另外一个好处是成芸可以尽可能地补觉,到东京的第二天,李云崇下午出门,成芸睡了一觉,直到八点才醒过来。
    李云崇还没回来。
    成芸有点饿了,正好睡够了精神也足,换了衣服自己出门了。
    李云崇选定的酒店在新宿,是东京最著名的商业区,一到晚上灯火辉煌,满街都是人。成芸路过一个便利店,进里面买了一个面包。
    她一边吃着面包一边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一条步行街上。
    她抬眼,看见街头一个大牌子。
    来日本玩有个好处就是及时不会日语,也不至于走在路上睁眼瞎,很多句子靠蒙也能蒙个大概。
    歌舞伎町一番街。
    “啊……”
    成芸的记忆又一次被翻出来了。
    这条街,她来过。
    成芸想起什么,扯着嘴角笑了笑。她把吃完的面包袋扔了,往街深处走去。
    在日本这么讲究干净的地方,这条街已经算得上脏乱。不过来这的人也没有多少会注意脚边的垃圾,仿佛正是因为有这些垃圾,才使得这条街成了这条街。
    街上大多是年轻男女,打扮前卫,路边是各种各样的酒吧和风情店,店门口站着拉客的店员。
    随处可见男男女女,收紧衣服站在街上。他们不怎么走动,眼睛却来回地瞄着过往的行人。碰见觉得可以拉拢的客人,就上前搭讪打招呼。
    街上的店铺灯光都很刺眼,很多都选用扎眼的纯色调。如果在外面的街道上碰见一间这样的店铺,或许会感觉很掉档次,可在这里不同,所有的店铺都是如此,姹紫嫣红之中,构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在黑暗的天幕下,犹如群魔乱舞。
    成芸走了一会,在一个大牌子下站住脚步。
    那是一个悬挂得很高的牌子,白色的灯光,上面有两排照片,二十个男人。
    牌子很大,看起来做过不少功夫,每个男人的头像下面都有几行文字,看起来是介绍。牌子最上面有一排字,成芸认得后面,是排行榜,前面一串英文似乎是一家店的名字。
    这习俗还没变。
    成芸早几年来这里的时候也碰见过这样的牌子,这是牛郎店的广告牌,上面的男人都是店员。
    忽然,身后有人说话。成芸转头,一个日本年轻人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笑容。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脖子干净细长,头发染成黄色,喷了发胶定型。
    他体型比较单薄,大冬天地喘着一件休闲的外套,露出锁骨来。
    成芸穿着高跟鞋,还比他高出一些。
    他又说了一句话,成芸才回应说:“听不懂。”
    年轻人一愣,呃了一声,手指挠着下巴,好像在想什么。
    成芸站在那看着他,他忽然啊了一声,用有些蹩脚的发音说出:“se?”
    成芸英语再差这个词也还是能听懂的,她冲年轻点点头。
    年轻人恍然啊了一声。他指着成芸刚刚看的那个牌子,又指了指成芸,费劲地说:“youlikeit?”
    成芸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笑。年轻人看她笑,自己也笑,他试着拉着成芸的手,朝街对面指:“。”
    成芸跟着他来到店铺门口,年轻人请她进去。
    她抬头,看见店铺的牌子,上面正是刚刚看到的那串英文。
    牌子是很梦幻的粉色,不过不是芭比娃娃那种公主粉,而是那种廉价的,尖锐而刺眼的粉——就像把公主的梦境提炼了。
    年轻人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成芸不再多说什么,推开店门进去。
    刚进去时,店门两侧都是鲜花,大多是客人赠送的,有的花篮上还放着照片,写了许多祝福的话。
    这家店跟酒吧的环境很像,有外场和内场之分。成芸有过经历,刚进去就指了指里面,年轻人了然,带着她进到一个包房里。
    包房很宽敞,黑皮沙发,里面的墙上铺着暗色的玻璃,玻璃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洋酒。周围竖立起高高的封闭式鱼缸,里面亮着梦幻的彩灯,各种观赏鱼缓慢悠闲地游来游去。
    成芸在沙发上坐下,年轻人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从他的神色看,大概是想让她等一会。
    年轻人出去之后,过了一会,进来另外一个男人。他年纪稍大了一些,圆寸发型,留着一撮小胡子,一进屋就冲成芸行了个礼。
    “你好。”
    成芸挑眉。
    男人自我介绍说:“我叫藤井,我在中国生活过,我能说中文。”
    “哦。”成芸笑了笑,“你们业务范围还挺广。”
    藤井的中文很熟练,“店里来过中国客人。”
    藤井一边说,一边递给成芸一个机器。不大,比平板电脑稍稍厚一点,上面的屏幕上是这家店的logo。
    他帮成芸点了一下,屏幕跳入一个界面。
    跟门口的牌子很像,不过这里更为详细。
    与保守的中国女性观念相比,日本女人大多比较开放,对自我的认知度也高,很舍得给自己花钱。不过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时代演变,很多中国女人的观念也与从前不太相同了。
    成芸一边随手翻着,一边问藤井:“你这有很多中国客人么?”
    藤井说:“旅游旺季的时候,确实是这样。”
    其实像这样的牛郎店也并非像外人所想,进来就是□□,很多女人来只是寻一时放松,就跟男人找陪酒女一样,只不过这里换成了男人。
    而店员的提成很大一部分也是靠卖酒,这里的酒都不便宜。
    当然,□□的也有,日本的牛郎是真正把自己的工作当成一个事业,服务非常讲究。
    成芸翻来翻去,排在前面的几个男人看着还行,后面的就有点水了。
    成芸随便点了几个人,刚要放下机器的时候,下一页的照片飘出来。
    人不是很好看,走的是肌肉男的路线,皮肤晒成了深深的古铜色。
    成芸手里一顿,藤井在一边问:“这位,也需要么?”
    成芸把机器放下,摇摇头,“不用了。”
    当晚,成芸在这家店里花了一百多万日元,大概六万□□。
    一个人的话,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消费,几位店员很高兴,兴致勃勃地玩了许多游戏,虽然语言不通,但也在极力地讨成芸欢心。
    藤井是唯一能跟成芸沟通的,一晚上下来,说得嗓子都冒烟了。
    这有一部分是因为职业精神,另一部分就是成芸的个人原因。
    喝到最后,屋里的气氛很热闹,同时也隐约透着一股子迷乱味道。
    有几个男人坐在成芸身边,或是用眼神,或者若有若无的碰触,暗示着成芸什么。其中一个年纪小一点的男人,揽着成芸的肩膀撒娇,成芸听着那软软的语调,笑得上不来气。
    藤井偷偷问她,需不需要其他方面的服务,成芸抽了一根烟,摇摇头。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成芸离开。临走时,藤井把自己的名片塞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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