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身份的转变,常为安自此变的冷峻,很少再见他笑,也许冷峻本才是他真实面目,之前的温和和笑容不过都是他呈现在外人面前的基本修养礼仪,在外面他依然保持该有的礼节,但在我面前,再不需有任何勉强。
    不管怎么说,那都为一笔巨款,他作为债主,端点高姿态也在情理之中。
    我跟他之间的真实关系就是这般,即便后来阴差阳错的套上了婚姻的名目,但其实质永不会改变,是钱将我们捆绑到一起。
    换句话说,因为钱,我才能“拥有”女人都想攀附的男人常为安,所以对于安琳的提问,我其实是如实回答,但与她的意思相反而已。
    我接过安琳的话头,“当然是开玩笑。只是以后该怎么办,如果不能出去工作,我便要一毕业就闲赋在家无所事事么?身无所长心无点墨,再加上没工作经验,以后该怎么生存?”
    安琳哈了一声,“你言下之意是你老公不是不让你去常氏,而是不预备让你工作?”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安琳声音陡的拔高,“明朗,你故意拉仇恨到底是为哪般?你身为常太太,一辈子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你跟我谈生存?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她哪里知道其中苦衷,我亦不好解释,只叹口气。
    安琳更气愤,“多少女人梦寐以求你这般待遇都不能得,你却还叹气,真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了解你脾性,怕我也要认为你故意矫情.明朗,虽然你老公此举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总归是爱你的体现,你应该高兴。”
    爱我?安琳真是想太多,我与常为安之间没有爱,如果一定要说,也最多不过是他的兴趣所然,这是他亲口所说。
    那是后来冷静下来后,见他尽心尽力为谢家处理债务与琐事,我也曾有所疑惑,带着一点侥幸问过他,问他为什么去而复返又决定伸以援手。
    他当时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不值一提,但最终他还是冷淡的回答我,“花骨朵般的少女,哪个男人没兴趣?”
    十七岁的年纪,可不正是花骨朵一样么?
    我倒真要感谢是在那个年纪遇到他,否则说不定还真没办法打动他,只是,既然是兴趣,也就无法预料何时起何时消,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具体的时间约定,一切只能等他对我失去兴趣的那一天,我才能重获自由。
    相信那一天已不远,少女的纯真,女人的美貌从来都不是能永远留住的东西。
    而关于爱情,他倒也正面说过,还是那次的兴趣之谈后他主动提及,当然,他不会失掉这么一个讽刺我的好机会,“你的爱情言论不要再提,那让你看起来幼稚无知。明朗,你这个年纪不要轻言只爱某一个人,来日方长,总会有变数,你若不信,我们来赌赌看。”
    我自不会傻气到与他赌这种玩意,但从此也打消疑虑,不再提这等幼稚之事,今日若不是安琳说起,我压根不会想到这上面来。
    我敷衍道,“知道了。”
    安琳倒也真心为我想,“虽然你有好条件,但我们都年轻,出去见识历练一番也不错,所以如果你真心想出去工作,那就去吧。你老公那里再好好沟通一下,哎,女人能用的方法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虽有时候让人不齿,但以你老公对你的情意,想必应该会起效,你不防试试。”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这些手段在常为安面前试都不用试,他那么精明,一眼就能看穿我是真哭还是假闹,还是算了,再说,我也没胆量跟他真闹,他为人绅士修养极佳,但我们之间有底线,我可以偶尔在他面前使使小性子撒撒小娇,但不能真的忘记自己身份而肆意妄为,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又与安琳聊了一会儿,在她“知足吧珍惜吧”的絮叨声中结束了通话。
    我自己又百无聊赖的待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为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他已洗好澡,头发吹至半干,看起来异常柔软,他不怎么爱穿没有版型的睡衣,更偏爱穿t恤与棉质长裤,这样的穿着,说实话,让他在床上也显得俊朗,我曾真心夸过他一句,他当时明显受用,那段时间对我都格外和颜悦色。
    但今日,他脸色不渝,下颚依然绷着,面无表情,视我如空气,进来后眼皮都不曾往我的方向抬一下,径直躺到床上一侧,之后啪的关掉了明亮主灯。
    视线有短暂的不适,好在床头小壁灯依然开着,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背影,他背对着我,只留给我后脑勺,让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找不到。
    我没辙,打算今日就这样僵持算了,我翻了个身,拿出手机打发时间,说也奇怪,以往他不赞成我躺在床上玩手机时,每分每秒都恨不得抱着手机不放,而现在他不管我,我却又觉得索然无味。蒙头欲睡,也无半分睡意,翻来覆去越发精神。
    而为安安静躺于我身旁,任我怎么折腾,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实在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叫他,“为安。”
    他不为所动,好似已睡着。
    既已伸出魔爪,我便不甘如此罢休,手指一路往下,沿着他线条优美肌肉紧实的身体曲线勾勒,最终停在他腰上。
    为安这人平日总是四平八稳,任何事在他眼里都不足为惧,好似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但外人鲜少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却有一个无伤大雅又要命的弱点:他极为怕痒。自从我无意间发现此秘密后,倒收获颇多,有时候与他闹,也能凭此化险为夷。
    我故技重施,在他腰间最软的地方虚虚挠了两下。
    他腰身明显一僵,很快做出反应,啪的给了我一巴掌,力道不十分重,但也绝说不上轻,尤其是那响声在夜里分外清晰,效果无端被扩大。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今日气性这么大,眼看着手背上冒出隐约红痕,我也火起,一时不管不顾,发狠道:“随便你好了。”
    我重重的翻身,与他背对背,再不想理他。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耳中听见为安的呼吸趋于平缓,想是睡着,我心里的火气慢慢下去,却渐渐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委屈。
    我不曾抱有不实际臆想,但今日安琳所说的那个爱字现在再猛然浮现出来,应和着为安安稳入睡的气息,真是格外讽刺。
    安琳劝我知足,气愤我不知福,三姐话里话外也都站在为安一边,好像每个人都维护着为安,就连我妈妈也如此,她病危的时候还特意叫我到床前,交代我不要怪为安,要与他好好过,她没有说太多,但意图明显,竟是放心为安的意思。
    就好像为安在她们每个人眼里都是好人,我反倒是个反面人物,殊不知真正痛苦的人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的感受。
    诚然,为安是对我不错,物质上宽绰大方,精神上也无苛待,可这段关系到底是不堪,情势所迫下,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完全心甘情愿。
    有得必有失,他解谢家危困,我亦将最好的年华给他,没人为我嗟叹一声,更别说真心安慰一句。我亦不强求这些,如果没有为安,我与明媚今日还不知是何光景,只是心里总有些期盼。
    要知道在这样的关系里日子并不好过,为安喜怒无常心思深沉,常常要看他脸色行事,谈不上每日小心翼翼,但总归是要察言观色,一切都受控于他,如此滋味都由我一人承受,无人分担更无人怜悯,人人都只当我走狗屎运,霸占到常为安这钻石级货色……真正是可悲可笑可怜。
    我其实早麻木,不会无端瞎想这些,但今天为安如此态度,又逢安琳那番话,心里真是觉得难过,委屈和悲凉之情都涌上来,压都压不主。
    眼睛很快湿润,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我咬住床单捂住眼睛,无声的哭泣。
    夜里太安静,一点点声音都显得清晰,我越是压抑越无法抑制,喉咙间很快有哽咽之声,我忍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爬起来,光着脚走出卧室。
    我不想在为安面前哭,即便他不一定能察觉,但也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软弱一面。
    我带上房门,下楼到明白的房间里,明白正睡的香,我也不管了,一把抱起它啜泣出声。这一开闸便无法收拾,眼泪如珠子般大颗大颗滚落,越哭越委屈,抽抽噎抽噎停不下来。
    明白的毛皮被打湿一块,它在我怀中轻轻扭动,但并没有逃离的意思,我稍觉安慰,更紧的抱着它。
    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总算平复下来,泪痕未干,偶尔还会嗝一下,我不想回卧室,就蹲在地上抚摸明白,“明白,还好有你陪我。”
    明白喵呜一声算是回应,我心里好受了点,要是人都像宠物一样温良好哄该多好。
    我叹一口气,却听到为安清然的声音,“你打算跟这只猫待到什么时候?”
    第十七章
    他不是睡着了吗?何时下来的?怎么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好似鬼。
    这个鬼现下站在门口,正有几分不耐烦的质问我。
    我余气未消,即便怕鬼,也僵着不愿服输,我蹲在原地没动,硬着嗓子没好气道,“要你管。”
    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为安顿了一会儿,说道,“起来,回房睡觉。”
    我没那么快忘掉他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他语气虽不如先前冷淡,但谁知道回房后是不是要继续受他冷脸,我哼了一声,只低着头看明白。
    我倒不担心他强行迫我回房,他这个人一向斯文有礼,被拒绝后顶多扭头走人,不愿与人拉拉扯扯,不过我还是低估了他,精明如他,有的是方法让人按他意志行事。
    “如果还想去工作,就乖乖起来。”他说。
    我抬头看他,不相信他竟会轻易松口,可他黑漆眸子明亮平静,无半分假装,甚至也没有不悦之色,仿若之前的生气也消失贻尽。
    他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莫非中了魔怔?实在匪夷所思,让人想不明白。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似有似无的在我眼睛上停顿片刻,又很快移开,旋即落到我的脚上,眉毛微挑,“怎么不穿鞋?”
    为免惊动他,我才赤脚而行,被他提醒,我才突然惊觉脚早已冻的发凉,现在还未入冬,室内还没换上地毯,仿古地砖颇有几分实实在在的寒意,我待的时间又不算短,脚下已是冰凉一片,怪不得刚刚一直觉得有点冷。
    见我自己都懵然,为安终是皱起眉头,向我走近一步,伸手将明白从我怀中提溜出来,放到它自己的窝里,再一次对我说道,“明朗,起来,回房去。”
    他既然不再生气,我也懒得去想是什么让他消气了,总之抓住眼前机会才是合宜之举,我顺势起来,却不料蹲的太久,脚发凉不说,腿也早麻木无知觉了,猛一起身,膝盖和小腿处一麻,重心不稳的就往前倒去。
    为安眼明手快的扶住我,用看孩童一样的目光看我,我呶呶嘴,当没看见他的鄙夷,“腿麻了。”
    我以为他会丢下我,等我缓过来后自己走回去,没想到他略一弯腰,我一愣神,待反应过来时人已在他臂弯里。
    他抱着我出了明白的房间,一步步往楼上走去,我的手因为本能而环绕在他脖子上,两人脸颊几乎近在咫尺,气息相染,这个姿势无论旁观还是身在其中,都足够亲密。
    因为为安不喜与人肢体太过亲近,这样特别的姿态屈指可数,我竟鬼神使差般盯着他看个不停,也不知是想看出些什么。
    为安自然察觉,他低头扫了我一眼,沉静黑眸堪堪落在我眼睛上,神情里夹杂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被他一看,我猛然想起自己刚刚哭过,我一哭眼睛就容易红肿,刚刚哭了那么久,还不知道狼狈成什么样,在他面前我虽早无形象可言,但这般哭泣的软弱一面我并不想他看见,我反应过来,用一只胳膊挡住眼睛。
    很快换来他不留情面的嗤笑,“在床上没哭够,又跑去一只猫面前哭,怎么,现在倒晓得顾及颜面?”
    原来他早发现我在哭,却依然对我不理不睬,这人真是……我放下手臂,怒瞪向他,一瞪之下却骤然怔住。
    为安嘴里毒舌我,面上却无一丝刻薄,相反,眼里居然泛着柔和的光芒,墙壁上几步之距就有正亮着的壁灯,灯光温暖笼罩,将他眼里的柔和渲染的尤为淋漓。
    他五官如雕刻,眉眼生的相当好看,但平日里总是沉静居多,稍显冷峻,这般柔和目光鲜少能在他眼中看到,而眼下我们近在咫尺,更看了个清清楚楚,许是他瞳孔太黑的缘故,又许是灯光光色太暗的缘故,那柔和之意越看越浓,到最后竟似与温柔之色无二。
    又一次见鬼了……
    而我们四目对视,气氛无端显得微妙起来。
    我的心怦的跳了一下,擂鼓般咚咚响,我一惊,慌忙移开视线,用话语掩饰分神,“明知我哭,却不闻不问,真是冷血。”
    为安默了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开口道,“论冷血,我怎比得过你。”
    看来刚刚的所谓温柔一定是错觉。
    我欲问问我哪里冷血了,却已到了卧室。
    一接触到温暖被褥,我马上忘记要问的话,顺势一滚,捞过毯子裹紧自己,蜷缩在大床一端。
    为安跟着躺上来,看我束手束脚的样子,问道,“很冷?”
    其实身上还好,就是脚有点凉,不过此情此景,自然不应如实回答,我撇撇嘴,“能不冷吗?冬天都快到了。”
    为安轻哼一声,“都是你自找罪受,怪不得别人。“
    他往我这边躺了躺,一伸手将我连被带人搂进怀中,他身体暖如炉火,十分受用,我不客气的拱了拱,贴的他更紧一点,缩在他怀里取暖。
    等舒服些后,我仰脖看他,软声道,“为安,我错了。”
    人多半都是吃软不吃硬,为安亦如此,何时示弱何时服软我基本上轻车驾熟。
    为安没对我的认错有任何表示,眉宇间依然波澜无惊,但一会儿后他开口问道,“就这么想出去工作?”
    我点点头,“恩。为安,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安琳她们都去工作了,我也就想去,雅如出国,但以后也会工作,如果我一直待在家中,那几年后我们再相聚时,她们口中的世界只怕会让我陌生,没有话题可谈,长此以往,恐我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你知道的,我只有她们几个朋友,我不想失去她们。”
    为安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他没做声,但显然正聆耳倾听。
    我斟酌语句,“再则,这几年一直被你呵护,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我不想一直像小孩子一样,也不想什么都不会,我想出去看看,就当增长见识,以后在你身边也能有话与你讲,你一定也不喜欢我如傻瓜般什么也不知,而且,毕业后,肯定偶尔需要陪你出席某些场合,我多懂点东西,也免得给你丢脸,为安,我不想有朝一日被你嫌弃。”
    为安睁开眼睛,淡淡打量我,似在鉴别我言语真假,我不敢动,迎着他的眼睛回视他,他看了一会儿,淡声道:“明朗,你这么聪明识趣,怎会被嫌弃。”
    他不会无故夸赞我,我脑中飞快转动,进一步自动退让,“我会去其它公司上班,不会去常氏打扰你。”
    虽然这个保证看起来有点可笑,但即便他是开玩笑说我会让他分心,那我保证一番总也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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