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白头到老,却从未见过恩爱如初,你林嘉承的心更是铁石心肠。”
    心口一滞,在两车相撞上的瞬间,他脑海里似乎重叠过一道影子。
    白净的病房内,她坐在窗前,面前摆放着一束百合,百合迎着阳光含羞待放!
    忽然,她转过身,清澈的眸中荡漾开盈盈泛光的液体,她声音低沉,像似自言自语:“你来看我了?真好,还能再见到你一面。”
    没有人回复,她重新转过头,目光凄然的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我好傻,你怎么可能会来呢?”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嘭!
    巨大的冲击力就像是死神之斩从天劈下,生生的将宾利撞成两截。
    车子旋转数圈,最终堪堪骤停在护栏边,白烟滚滚。
    货车司机并没有丝毫停留,驱使着那辆庞然大物,视若无睹般直接离开。
    空旷的山底,没有多余的车辆经过。
    鲜红的血顺着车门缝隙,一滴一滴,恍若忘川河畔那朵朵娇艳的曼珠沙华。
    江宁医院,救护车声声震耳停靠在急救大楼前,两个血肉模糊的身体被一前一后推出。
    许桀不知所措的跟在其后,陈泞除了那微乎其微的心电图证明着她还留着一口气外,就像是一具尸体,连呼吸都感受不到。
    反观另一侧的林嘉承,头破血流,大腿处被玻璃插入大半截,血早已染红了他身下的白色床单,惊心骇目。
    林瑜晚本以为这不过只是一个玩笑,在看到新闻的刹那,都还以为是一个玩笑,只是这出戏演的太逼真,逼真到她以为这就是真的。
    手术室外,寂静的通道,压抑的呼吸,来来往往急速跑过的护士身影,以及一旁家属座椅上沉默不语的坐着几人。
    秦绛是第一个到达医院的,对于林氏的首席顾问,董事长如果出现意外,他必须宣布他当日更改的遗嘱,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
    只是目前情况看来,股东们似乎并不想承认林瑜晚的身份。
    许桀坐在最末端,悄无声息的注视着闪烁的手术红灯,心口一抽一抽,抽的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也出了问题。
    “妈妈,妈妈。”林珅毅的声音强势插入,在护士的引领下,他几乎是狼狈的趴在手术室大门前。
    许桀将他拉开,而他却依旧义无反顾的扑上前,手指扣着门缝,企图打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毅儿,你冷静点。”许桀吼道,“林总和林夫人正在急救。”
    林珅毅狠狠的瞥了他一眼,推开他多余的阻拦,吼道:“这是我的家事,关你屁事,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林瑜晚静坐在椅子上,望着这一幕,只剩下冷眼旁观四字。
    “请安静点,别妨碍医生救人。”秦绛面色沉冷道。
    许桀将还在闹腾的小孩子拽回椅子上,指着他额头上的伤口问道:“怎么伤的?”
    林珅毅瞪着林瑜晚,毫不迟疑的指着她,“是她推我撞上去的,林瑜晚,如果不是你,妈妈怎么可能会出车祸,你这个坏女人。”
    林瑜晚冷笑,“恶狗先咬人,恶语先伤人,林少爷,你还真会颠倒黑白,摆弄是非,整件事是由我挑起的吗?”
    林珅毅急红了眼,抓住许桀,愤愤道:“都是她的错,许叔叔,如果我妈妈出了事,你一定要替她报仇。”
    许桀安抚着慌乱不安的小孩,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依旧写着冷眼旁观四字表情的林瑜晚,手,藏匿在身后,紧紧成拳。
    林珅毅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的咄咄相逼,陈泞怎会被逼到无路可退时做出这种鱼死网破的结局?
    本是幸福的明天,如今却只剩下绵延的绝望。
    江宁医院外,豪车一辆一辆接踵而至,如今林瑜晚身份不同了,连带着林氏的地位也顺势升了不知道多少个位置,听闻林氏董事长出事,前来慰问的各大集团代表们前赴后继的出现。
    两侧,记者的镁光灯彻底笼罩那道小小的入口,在看到苏胜代表徐家二公子出现之时,更为璀璨耀眼。
    徐江瑞走出车子,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没想到顾琛易前脚刚走,这女人就闹出了破事。
    虽然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联,一切都是顾琛易摔下的烂摊子。
    不由自主的,徐江瑞抚了抚额,捏了捏眉角:本少爷做错了什么事啊,非得给你们一个个的收拾残局。
    果然,老天爷是嫉妒英才的!
    通道另一侧,裴亦匆匆的从计程车内跑出。
    两两目光相接,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太过喧嚣热闹,几乎两人的再次碰面,只会剩下那数不尽的尴尬。
    裴亦不动声色的绕过他,头也不回般径直走入医院大厅,好似刚刚遇见的不过就是一个有点印象的陌生人罢了。
    徐江瑞蹙眉,心脏随着她的离开,隐隐作痛。
    林瑜晚走向消防通道处,寂静的空间里,她反反复复的看着手机。
    此时此刻,他应该还在飞机上吧。
    有些时候一个人就是这般奇怪,曾经无论多么的逞强好胜,一旦被人攻下心防过后便会在自己最软弱最无助,甚至最害怕的时候,默默的想起他。
    “情况怎么样了?”裴亦轻喘着粗气,推开那扇铁门,走上前坐在她的身侧。
    林瑜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清楚,医生没有出来解释。”
    “我刚刚看到了新闻,现场情况有些不忍目睹的惨烈。”裴亦揪着心,反复斟酌着说辞。
    林瑜晚仰头,嘴角泛滥开一丝苦笑,“我一直都坚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真没想过,他会在某一天的清晨,突然没了。”
    “你原谅他了?”
    “为什么我要原谅?”林瑜晚摇头否决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报应还真不够,我母亲在医院被折磨了整整两个月,他呢?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太轻了,报应的太快了。”
    “……”
    “我今天看到林珅毅的事情,我忍不住的就想去看看他的样子,自己心心念念疼了十年的儿子,如今却是给别人养得,我好想去问问他此时此刻的心理感受,是不是感觉自己的一腔苦心被人活生生的糟蹋了?”
    “晚晚——”
    “就如我母亲那样,捧着心给他,他却把它转交给了别人,活该,报应,天理昭昭!”
    裴亦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其实他应该后悔了吧。”
    “后悔?不,我不会这么认为,他是什么心,那副铁血心肠会后悔?”林瑜晚禁不住的想要仰头大笑,“他只会赎罪,用他那自责的傲慢态度来赎罪。”
    “也许吧,只是目前情况,如果林总真的出事了,你觉得你有把握拿回林氏?”裴亦忧心,昨日出了那么大的新闻,林氏股东怎么可能放心的把林氏交给她?
    林瑜晚看着她,笑道:“难道你忘了林氏本来就不是他林嘉承的吗?”
    “……”裴亦愕然,似乎他们都忘了林嘉承不过就是入赘林氏罢了。
    “就算我不是林嘉承的女儿,又有谁能阻止我外公的财产交给我?更何况,我相信我母亲,她虽然沉默不语的付出了这么多年,可是她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骨气。用自己的骄傲来做一个报复,她会觉得那才是真的狼狈,比不爱还不堪。”
    “所以你现在要拿回林氏了?”
    林瑜晚敛眉,“应该不是现在,毕竟我还希望他活着。”
    目光冷冷的望向手术室方向,藏匿在那道目光下的心绪无人能窥视,不知是喜是忧,是悲是怜。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江瑞轻喘一口气,忙活的找了大半个住院部,结果这人竟然躲藏在这里玩失踪。
    裴亦听见声响,抬头望了望,又充耳不闻般移开了目光。
    徐江瑞本能的眉头一紧,那是什么眼神?
    林瑜晚站起身,拍了拍裙角,“那里面挺怪异的,明明都心怀鬼胎的坐在那里看着手术室,却一个个要装作悲天悯人般伤心欲绝,看不过去了,寻个角落清静清静。”
    徐江瑞嘴角微抽,“毕竟都是公司元老,还仗着林董事长的利益继续花天酒地,怎么不紧张呢。”
    林瑜晚轻扬嘴角,“那不知徐二少跑来这里做什么?你应该不需要趁机来刷个脸找个存在感,好以后有机可商。”
    “……”你以为本少时间空闲没事找事啊。
    “算了,跟你说话心好累,你们应该有话说吧,我先走一步。”林瑜晚大步上前,直接将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身影推开些许。
    徐江瑞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诧异的看了一眼逃之夭夭的背影,气氛霎时有些莫名其妙的诡异。
    裴亦依旧坐在台阶上,背对着那道寻着话题,却发现无话可说的身影。
    徐江瑞扯了扯头发,走下前坐在另一侧,“我大哥又出差了?”
    裴亦点了点头,“一周总有五天时间在外面。”
    “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出差?”
    “我为什么要跟着去?”裴亦苦笑,真不知道是医院冷,还是自己心寒,竟不知不觉的泛着颤抖。
    徐江瑞沉默,寻思着要不要化解半分尴尬,却不料她已然站起身,很显然的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神色。
    裴亦道:“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徐江瑞急忙拽住她的手臂,又突然像似触电般松开,“不好意思。”
    裴亦冷笑,面色略显苍白,“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溺水了,拼了命的活下来,而你,却嫌我活着碍事,徐江瑞,你太残忍了。”
    徐江瑞的手垂放在身体两侧,低下目光,“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弄不明白。”
    “所以呢?”
    徐江瑞又一次欲言又止,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自己的那张面容之下,无人明察。
    裴亦慢步走上台阶,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道上:“很多时候,你不说,我也不说,就这样,说着说着就变了,想着想着就算了。”
    散了吧,何必自欺欺人。
    徐江瑞蓦然的追上前,再一次截住她的去路,“我觉得我被你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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