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的男人面现脸色,说道:“你是我的师父,你救了我,也养了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不想站在你的对面,我不想和你发生冲突。但是,师父,你不能杀他。如果你杀了他,我就得死。我死了,妹妹也就死了。我可以死,妹妹不能死。”
    “所以,在你的心目中,妹妹比师父更重要?”黑袍人轻声问道,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在和自己的孩子讲话。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谁讲话,除了站在他面前的徒弟。
    瘦小的男人认真想了想,说道:“是的,我本来觉得应该师父更重要,但是心里又觉得妹妹更重要——”
    黑袍人笑了起来,笑声一如即往的难听,说道:“她是你的妹妹,也是你相依为命的伴侣——你恋爱了。你还不知道吧?”
    “恋爱?”瘦小的男人迷惑的说出这两个对他而言无比陌生的字眼。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或者说一种状态?
    “古人有王不见王的说法。上一任君主死了,才会指定下一任君主接任。上一任蛇君死了,才会有下一任蛇君出世——”黑袍人看着瘦小的徒弟,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会有牵挂的人,说道:“所以,我知道是你在追踪我,我一直不愿意见你。我用了各种计策办法把你引到别的地方去,让你走进一个又一个陷阱迷障——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
    “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黑袍人说道:“既然这种事情已经发现了,你和我就再也没有后路——”
    “师父,求你——”瘦小的男人出声哀求:“请你退一步。退一步,谁也不用死。”
    他不想杀师父,他怎么能杀自己的师父呢?
    他带着妹妹逃离,他们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的想要躲避任何陌生人的靠近。那个时候,他们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坏人。
    他们往偏僻的地方跑去,他们往黑暗的森林跑去。他们陷进了毒雾泥沼,他们挣扎不出,只能手拉着手安静的等死。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间响起。
    他们惊恐极了,眼睛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人影。
    他们以为是山鬼,因为他们在孤儿院里就无数次的听过山鬼的故事。
    那个肥胖的院长爆打过他们之后,都会用那种尖利的嗓音喊道: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把你们丢进大山里喂山鬼。
    她说的是‘喂’山鬼,那么山鬼就一定是会吃人的?
    “我们是孤儿。”妹妹出声喊道。
    过了好一阵子,一条藤萝从天而降,把他们俩人从泥沼里面扯了出来。
    “跟我走。”那个身穿灰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说道。
    他觉得那个男人很危险,又觉得很亲近喜悦。
    因为,这是他们在密林里面唯一见到的活人。唯一一个对两个幼小的孤儿说‘跟我走’的人类。
    “蛇奴什么时候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了?”黑袍人温和的劝慰着,说道:“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进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资格成为新的君王。”
    “师父——”瘦小的男人悲声唤道。父子相残,师徒相杀,这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了吧?
    他们不在乎感情,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体会过感情。
    对于他们来说有感情的人,他们视之如生命。
    因为,那可能就是他们的唯一。
    黑袍人嘴里发出一种轻微的口哨声音,趴在他手背上面撒娇卖萌的那条金线蛇突然间变得躁动起来,张开它犀利的牙齿,身体猛地一跃,竟然朝着瘦小的男人窜了过去。
    蛇种反噬!
    要知道,这条蛇是被现任蛇君所养,理应受到他的控制。
    但是,现在竟然受到了黑袍人的驱使,调头前去攻击现任蛇君。
    被自己畜养的毒蛇咬死,这会成为玩蛇界的一大笑柄吧?
    现任蛇君知道师父的实力,表情严峻之极,立即把两根手指头放在嘴边,一阵更加急促的‘咕唧’声传了出来。
    那条飞在半空中的金线蛇身体狼狈的落地,又调头朝着黑袍男人反攻而去。
    黑袍男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嘴巴上的声音稍微用力,于此同时,他的双手从黑袍里面伸了出来,在空中不停的煽动着,就像是要把那条向自己冲来的金线蛇给赶到对面似的。
    这是‘药薰’,黑袍里面有一种毒蛇恐惧的百虫药粉。
    将成年的眼镜蛇王、全身赤红的火蜈蚣,还有十七节的响尾等近百种毒物炼制在一起,然后用秘方调配,最后成为一种即使是金线蛇这种毒王都害怕的粉沫。
    用蛇音灵魂操纵,再辅以这种百虫药粉药薰,金线蛇便只能为其所用。
    黑袍人这么一煽动,效果非常的明显。正向着他脚底攀爬的金线蛇对他非常的畏惧,转身就朝着远处逃窜。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
    黑袍人正在挥动的手掌伸出两根手指,手指的方向正指向现任蛇君所站的位置。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也改变了音调,刚才只是轻微随意的‘嘘’声变成了节奏激昂热血的‘斗蛇曲’。
    想要从战场撤离的金线蛇眼睛血红,背上的金线更加的鲜艳耀眼,就像是服用了兴奋剂似的在原地挣扎跳跃,身体支撑,蛇头高高的昂起,腥红的舌头吐出来准备吞噬猎物。
    在黑袍人的手指头指引下,它开始调整方向朝着自己的主人现任蛇君窜过去。
    它的身体再次跃起,快的只有一道幻影。
    现任蛇君猛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头,任由鲜血汹涌地喷涌出来。
    他把鲜血将自己的手掌涂抹了一番,然后伸出手掌准备去擒拿那只已经‘叛变’的蛇奴。
    最毒的不是百虫之粉,而是蛇君的鲜血。
    因为蛇君自小就开始畜养毒蛇和各种毒物,它的身体里面有百种毒虫的气味,它的鲜血里面也是各种毒素聚集。这样的气味和毒素让这些蛇君亲自畜养的毒蛇即亲近又害怕。
    而且,每一种单独会被蛇君丢出去执行任务的毒物,它都饱食过蛇君的血液。这种血液让它们喜欢又不敢靠近。
    金线蛇‘嘶鸣’一声,强行在空中调头,落在地上之后朝着黑袍人扑去。
    黑袍人嘴里的斗蛇曲更加的尖利,就像是有人在大声的吹着单调的口哨。
    在这严寒酷冬的天气,现任蛇君满头满脸的都是汗水。
    他嘴里的‘咕唧’声音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快。最后连成一片,你再听不出来是‘咕唧’声,而只能够听到单调的‘咕咕咕’的声音。
    他又咬破了几根手指,手指头的血水还在不停的流敞,将他自己的身体都涂抹一层。他的全身都变成了血红色。
    金线蛇变成了脑残蛇,它一会儿向黑袍人窜去,一会儿向现任蛇君呲牙咧嘴吐出红芯。
    刚刚才向现任蛇君扑去,转眼间又调头攻向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它的眼睛越来越红,身上的红线变成了一个凸起的金色线条。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够把那条线条从它的身上剥离出来一般。
    左。右。
    右。再向左。
    黑袍人用力,现任蛇君也在用力。
    现任蛇君不停的流血,黑袍人不停的在煽风。
    两人各使绝招,各用绝技。
    金线蛇突然间缩在中间不再动弹,就像是疲惫之极或者说要休眠一般。
    但是,现任蛇君和师父黑袍人的驱使之音还在继续。
    啪——
    一声怪异的闷响传来。
    那条被他们互相驱使,左冲右窜的金线蛇竟然像是一个肉体炸弹一般的炸裂开来。
    血肉飞溅,变成肉眼可见的碎片。
    蛇血滴落在雪面上,烫得雪层滋滋作响,冒出一股白色的轻烟。
    一曲斗蛇舞,师徒两代人。
    师父老且坚,徒弟冲云汉。
    第432章 地坑天网!
    有人说,书读的越多越迷茫。陆婉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她出生在书香世家,父亲母亲甚至爷爷外祖父都是非常有名气的大学问家,她自小就和唐诗宋词经史子义为伴,算得上是广闻博记的那一类型。她和英俊儒雅的方意行相爱结婚,然后便过着相夫教子读书写字的安静生活。方家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磨难,她一个女人也不得不站出来帮忙打理方家家务,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和白眼。
    她外表淑婉,但是内心坚定。从来都不信鬼神之说。
    可是,今天却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离她而去,可是她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到方炎了吗?”陆婉问道。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方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因为从小到大,就是这个宝贝儿子让她耗费心思。
    她知道儿子在花城做的非常好,但是也知道儿子好像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大姑方意新放下手里正在纳制的一只布鞋底,说道:“刚才看到去后院了。不是去和轻敌聊天,就是去陪老爷子下棋——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看起来沉稳可靠,过年回来也不出去野了。现在在和叶家那丫头谈恋爱,是不是明年就把喜事给办了?”
    陆婉稍微安心了一些,儿子方炎的表现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挑不出任何毛病。每天看到他心里都甜滋滋的,就是睡觉也都是带着笑意入眠。
    大家都说方家的希望在方炎,她听了这话一点意见也没有。他们说方炎是方家的希望,那不就是在变相的称赞自己生的儿子优秀吗?
    “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跟以前一样出去捉兔子打鸟?和叶家的婚事还远着呢,谁知道叶家人是什么想法?不过过几天我得去叶家找温柔她妈探探口风,能成了当然好——我去给他们送壶茶。”陆婉说道。
    陆婉泡了壶极品雀舌送到后院,方炎果然在方虎威的小屋里陪着老爷子下棋。方虎威下错了一颗子,正吵着要悔棋,方炎按着棋盘不同意,说落子无悔。这一老一少正争得不可开交。
    陆婉把茶壶放下,劝道:“方炎,让让你爷爷——”
    “让?谁让他让了?”方虎威吹胡子瞪眼睛的说道:“我只是年纪大了眼花,不小心把那颗子放错了地方——他只需要让我重新把那颗子放一放就成了。让什么让?”
    陆婉知道方老爷子的脾气,倔强古板,有时候就跟个老顽童似的。听到他不愿意承认让方炎让子的事情,陆婉便附和着说道:“就是。那棋子那么小,线格那么细,谁说一定能够看清楚来着?方炎,让你爷爷把那颗棋子重新放一放。”
    方炎给爷爷倒了一杯雀舌,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光,说道:“他看不清楚?那金刚鹰身上有几只鸟毛他都能数的清清楚楚。这下棋等的就是对手的疏忽,他一疏忽就悔棋,我怎么才能赢他?”
    “我说了我那不是疏忽,是我眼睛花了没看清楚——”
    “落子无悔,你有没有一点棋品?”
    “我是你爷爷,你说我没有棋品,你有没有一点人品?”
    陆婉摇了摇头,独自走出这让人崩溃的小屋。
    她知道老爷子平时极少说话,只有孙子回来的时候才会格外的开心。方炎也明白老爷子的心意,趁着在家的这几天都很用心的守在老人身边。他们爷孙俩是交心的。
    陆婉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他和儿子是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了。
    丈夫最近在忙着燕京的画展,那是他弃武之后的全部心血聚集的领域。他一直想证明自己,无论在任何方面,这是他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机会。
    陆婉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丈夫的手机号码。
    电话无人接听。
    陆婉又拨通了王冬的手机号码,电话仍然无人接听。
    陆婉的不安感加深,她急忙拨通了琳琅会馆负责人的工作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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