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对你父亲的心疼,终于超过了对我让你吃了避、孕、药的恨?”苏老爷子冷冷地盯着苏雨,凉凉地讽刺道。
    苏雨一怔,发现她的爷爷确实很了解她,和他斗,她根本没有一点胜算,因为单单是心理战,单单是比狠,她就完全不是她爷爷的对手。
    脑海里不由回想起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你爸爸就是个没用的家伙,根本就无法保护我们母女俩!”那是在苏雨的手刚出事那会儿,说实话,那时她并不是没有埋怨她的父亲没有主见,甚至有些懦弱。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的父亲?是他教会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声“爸爸”,是他和她的母亲一起教会她走路,是他和她的母亲一起将她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养育成如今这般大人。
    “苏雨……”苏弘文大概是疼及了,忍不住望着苏雨唤道,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在哽咽啜泣。
    苏雨的心顿时一抽一抽的疼。她承认她的母亲说得没错,她的父亲从来就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他再没用,他也是她的父亲,以往只要听到她的爷爷责骂她的父亲,她的心里就很难受,更何况现在。
    如果说父亲的第一次挨打,苏雨还能因为心里记挂着孩子的事而做到置之不理,那么第二次,她就不可能再放任父亲挨打了。
    “爷爷,我上一次说的只是气话,求求您原谅我好吗?”苏雨让菲佣桑娜将她的父亲带出去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湿润。
    苏老爷子自是知道苏雨说的是“等他死”的话,无论苏雨现在是不是在撒谎,他的心里都舒服了不少。
    开玩笑,想他苏长铭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如果连这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那岂不要让人笑掉大牙?
    “苏雨啊苏雨,爷爷什么时候害过你?那个周越泽是很好,可是周子诺并不输给他,你懂吗?”苏老爷子缓和了下脸色,又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说。
    苏雨在心里冷笑。事到如今,她也差不多看清了她爷爷的真实面目。在他的眼里,没有谁会比他自己重要,如果他的子孙敢违抗他的命令,那么他完全可以做到冷酷绝情。
    可是偏偏,他还要不时地维护自己慈爱的长辈形象,让子孙觉得他是为他们好。
    当然,这些想法苏雨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是周子诺的名片,你什么时候有空联系下他吧!”周老爷子很满意苏雨这一会对自己的顺从,将一张名片扔到了地上。
    苏雨跪在地上,顿了顿,终是爬过去捡起地上的名片。其实这时候她和她的爷爷看起来哪里像是爷爷和孙女的关系?说是古代的统治者和卑贱的下人都不为过。
    她的耳畔再一次响起了周越泽的声音:“苏雨,千万不要再让自己受委屈,等着我。”
    苏雨自然是听懂了周越泽的话。
    “好。”她垂眸,再一次顺从地回答道。
    ☆、第六十一章
    在周越泽盯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时,一只布满伤痕的大手突然出现在他的余光中。
    电脑桌上立刻多了一杯热咖啡,香气扑鼻,周越泽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但他很讶异对方竟然会端咖啡给他。
    停下手上的动作,周越泽回过头,吴轶炀已经在书房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点燃了一根烟。
    “进去了?”吴轶炀面无表情地问道。
    “嗯。”
    吴轶炀笑笑,见周越泽脸上并没有露出所谓的胜利的喜悦,就知道他还在气头上。
    这小子和他太像了,但凡惹到他们的人,没几个能有好下场……
    将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吴轶炀眯眼望着满屏幕的代码,十分满意周越泽的表现。
    据他所知,苏氏相当重视公司信息维护和保密这一块,单单公司系统外部就雇佣了不下二十名的信息技术人员维护,其中有十名是高薪聘请美国硅谷那边的,更何况是公司系统的外部?
    他一直知道这小子在这个领域很擅长,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发现这小子试图攻击苏是的内部系统时,他其实没有很大的信心,没想到仅仅七天,这小子还真的攻入了苏氏的内部。
    虽然面上至始至终都只是淡淡的神色,但吴轶炀知道,他非常非常为这个儿子感到自豪。
    “你入侵的是k市这边的?还是苏氏的分公司?”吴轶炀继续问道。
    “分公司。”周越泽如实说道。苏氏的总部,他想后面再解决。
    吴轶炀嗤笑一声。不愧为他的儿子,有着过人的观察力和敏锐的直觉。
    苏氏的总部虽然在k市,而苏老爷子这个大当家的也一直坐镇总部,但吴轶炀早就发现,苏老爷子在一点一点将重心往分部那边移,也就是苏雨的堂叔他们所呆的地方。
    苏雨的父亲苏弘文不学无术,几乎没有任何本事,因此苏老爷子只能将两个小儿子给调到分部那边去。商场如战场,不是有句话叫作“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吗?换言之,无论是谁,都要避免自己的底子被别人知道得一干二净。
    苏老爷子的心其实是向着两个小儿子的,毕竟要想苏氏经久不衰,是绝对不能靠苏弘文,更不可能靠苏雨,只是目前,他还不是时候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两个小儿子。
    至于苏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兴许是苏老爷子对苏雨残疾的补偿,谁知道呢?
    难得,吴轶炀想,就连苏老爷子的两个小儿子都没有看出他们父亲的良苦用心,而他的儿子,却轻易地看了出来……
    在问完两个问题后,吴轶炀就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抽着烟。曾经杨伊然对周越泽说过:“你知道你和吴总什么时候最像吗?抽烟的时候!那神态……感觉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偏偏没有人敢说你们自以为是!”
    杨伊然当时更多的是感叹基因的奇妙,毕竟在此之前,周越泽并不认识吴轶炀,但饶是如此,他抽烟的动作和神态,却都已经和吴轶炀如出一辙了。
    周越泽清楚,他的父亲会出现在书房里,并不仅仅为了给他送一杯咖啡那么简单。
    果然,在吴轶炀抽完一根烟之后,他又掏出一根烟扔给了周越泽,紧接着要给自己拿了一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那种自以为正派的人都有什么毛病吗?自命不凡,看不起别人,觉得除了他们,其他人的成就都是投机取巧,见不得光。”
    周越泽一顿,知道他的父亲口中的自以为正派的人,是指苏老爷子。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吴轶炀盯着手中的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让苏氏系统全盘崩溃?”
    周越泽已经隐隐猜到他的父亲今晚的意图,吸了一口烟后,才淡淡“嗯”了一声。
    吴轶炀笑笑,继续道:“攻击他人的电脑系统,是违法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的确,你有的是办法让苏老爷子怀疑到你的头上,却愣是找不出半点证据证明是你做的。但你觉得苏老爷子会服吗?”
    换言之,周越泽入侵苏氏系统的行为,在苏老爷子的眼里,和他所介意的,吴轶炀当初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在本质上是相同的。
    “我们为什么不让那老家伙输得心服口服?”吴轶炀点燃了第二根香烟。“苏氏主要搞的是对外贸易,我们何不也去凑凑热闹?”凭他们两个,难不成还搞不定苏长铭那个老家伙?
    不是只要你走邪门歪道,就一定会成功的,否则,这世上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亿万富翁了。吴轶炀很清楚,苏老爷子瞧不起他,他倒是很想见识见识,当苏家被他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打垮时,苏老爷子会作何反应。
    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周越泽望着他的父亲,真是感到哭笑不得。
    他这几天,白天忙着吴氏的业务,外加上频繁的应酬,都只能在深夜抽出时间去破坏苏氏那数也数不清、且愈来愈难破解的防火墙。正是因为如此,他花了七天的时间,直到今天才完成。这期间除了破坏防火墙,当然他也得和吴氏的那群信息技术人员“打交道”,同时还要防止被对方查出自己的ip地址。
    可以说,他差不多已经不眠不休了整整一周,而他的父亲也一直都清楚他在忙什么,却故意要在他成功的这一刻,劝他放弃攻击苏氏的内部系统……
    吴轶炀当然看出了周越泽的所想,但一点也没感到心虚。他对自己向来严苛,对儿子更是不可能心慈手软到哪里去。
    周越泽无奈,想了想,终是将电脑给关了。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缕绵延不绝的青烟一点点地盘旋上升。周越泽和吴轶炀两人皆各怀所思,但抽烟的动作和神态却出奇的一致。
    “啪——”
    书房外陡然响起了一道脆响,只见杨墨葶正站在书房门口,脚边的地上摆着一个脸盆,脸盆里装着她刚刚洗好的衣服。
    原来,刚才那一声脆响,是杨墨葶将脸盆直接摔到地上发出的声音。
    在十天前,杨墨葶就已经回来,不过并没有和任何人,包括周越泽谈起林毓心的事,也没说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周越泽也没问,吴轶炀更是不会问。
    在苏雨告诉周越泽,苏老爷子命人在她的牛奶中放事后避、孕、药的那天,周越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抽烟,结果没想到被杨墨葶发现了。杨墨葶看见他房间里落了一地的烟头,气得直接将为他准备的凉茶泼到了他的脸上,然后把他嘴里叼的那根被浇灭的香烟拿走,没说过一句话。
    当然,杨墨葶只以为周越泽当时是因为和苏雨闹别扭烦心抽烟,对于苏雨一直没来别墅,她一直这么认为,而周越泽也没解释。毕竟他的外婆已经够不待见他的父亲了,若是再知道苏家退婚以及退婚的理由,估计得恨死他的父亲。
    后来,杨墨葶就明令禁止周越泽抽烟,渐渐地不知怎的,她也不允许吴轶炀抽烟……
    杨墨葶恶狠狠地瞪着屋内正在抽烟的两人,一言不发。
    周越泽和吴轶炀父子两面面相觑,紧接着都不约而同地三两步蹿到窗户旁将香烟扔了下去。
    跟随在杨墨葶身边的吴家的佣人,望着吴轶炀和周越泽那小心翼翼的神情都惊呆了。
    她终于知道吴家真正的当家人是谁了!
    ☆、第六十二章
    当一辆凯迪拉克张扬地停在k大校医务室门口时,不仅引起了来往学生的频频回头,就连医务室的几名医护人员,由于没什么要事,也纷纷好奇地探出头来,思考究竟是哪位美人儿这么幸运有豪车接送。
    苏雨在听到车子的声音时,脸就沉了下来,果然,紧接着她的手机就开始震动,电话那端响起了周子诺清冷低沉的声音:“我到了,在医务室门口。”
    没有说一句话,苏雨直接挂上手机,故意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然后拎起包走出药方,和站在门口张望的医务室同事说道:“我先走了,明天见。”
    和苏雨关系最好的那名女同事姚娜娜狐疑地盯着苏雨好一会儿后,在苏雨要迈出医务室大门之际想也没想就拉住她,将她拖到了医务室大楼的后面。
    姚娜娜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刚才太激动,所以……”
    苏雨笑了笑,道:“没关系。”天晓得她有多希望姚娜娜把她拉走,她根本就不想看见周子诺。
    姚娜娜顿了顿,一脸纠结,终是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和周越泽怎么了?外面那辆车是等你的吗?”
    方才在那辆豪车往医务室门口开来时,姚娜娜是最先注意到它的,当时因为车窗并没有关上,所以她看到开车的是一位戴着墨镜的成熟男人,似乎长得相当英俊迫人,但显然不是周越泽。
    之前周越泽挺经常来医务室找苏雨,尤其几乎每天中午都会来医务室和苏雨一起吃饭,虽然一般情况下医务室的工作人员那时都早出去了,但总有碰到周越泽的时候,更何况前不久苏雨还依偎在周越泽的怀里嚎啕大哭,姚娜娜自然猜到了苏雨和周越泽非同寻常的关系。
    “是等我的。”苏雨直接忽略了姚娜娜的第一个问题,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
    这时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传了过来,宛如在宣告车子的主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苏雨皱眉,只能同姚娜娜说了句“再见”,然后在众人惊异和八卦的目光中,朝凯迪拉克走去。
    没想到周子诺竟然亲自下车,特意绕到车子的另一边为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这是非常绅士的举动,充分展现了男方对女伴的尊重和重视。不少女同学忍不住发出惊叹声,就连医务室一些已经结婚生子的女医生们也啧啧称奇,皆是万分羡慕地望着苏雨。
    平心而论,周子诺的外表也是相当出众的,一身剪裁得宜的手工西装将他那成熟优雅的气质完美地呈现出来。他和周越泽两个,恐怕都是能轻易让女人欲罢不能的那种男人。
    待那辆凯迪拉克在无数双眼睛的目送下扬长而去后,有人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出身好果然嫁得也好啊……”
    “好个屁!”向来温柔可爱的姚娜娜,头一回很反常地反驳了同事的话。纵使她和周子诺没有过任何交集,周子诺的条件也是有目共睹的优秀,但人往往都会有先入为主的心理,她自然心是向着周越泽的。更何况周越泽本身也是无可挑剔的。
    或许学校里知道周越泽是吴氏老总吴轶炀的儿子的人并不多,但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和孟凡林、杨伊然三人一起研发了能下井挖矿的智能机器人,并且在前阵子还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有这般实力的人,即使长相普通,也没有人敢说不够优秀,更何况周越泽还拥有着完美的外表?
    “让我猜猜你怎么会主动打我电话……”在开出k大校园,车子驶入机动车道汇入车流后,周子诺突然打破车内的沉默,目光始终盯着正前方,但眼角却流露出一股戏谑之意。
    其实在苏老爷子将周子诺的名片扔给苏雨的第二天,苏雨就打电话约周子诺见面,不过周子诺因为要出差,所以直到今天他们才见面。
    苏雨本就微皱的眉头不由拧得更紧,就听到周子诺十分漫不经心地说道:“是不是打你爸了?”
    苏雨一惊,周子诺感受到了苏雨投过来的错愕的目光,却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会得知此事。
    这个世界其实很小,又或者是他们这个圈子很小。苏弘文和周氏采购部的女总监一向来往密切,这些天苏弘文没少和那名女总监打电话抱怨自己的父亲,次数多了,因为苏雨而会关注苏弘文的周子诺当然也就注意到了。
    周子诺的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不是身在豪门的人都将亲情看得一文不值,苏老爷子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瞧不起他们,但他发现自己也在朝他们的发现发展……
    就在苏雨和周越泽两人都各怀所思时,车子突然一晃,只见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嚣张地擦了一下凯迪拉克的车身,然后咻地一下飞了出去。
    苏雨看见那辆法拉利的车子里坐的是周辰逸,而周子诺显然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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