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的,她当然知道。
    即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失去她了,所以他才觉得她比傅氏重要,当他既拥有傅氏又拥有她的时候,孰轻孰重,他一早就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傅时舟定定的看着她说:“不过,再来一次,我那时候不会把你带来b城了。”
    纪意听了这话一怔,终于慢慢看向他,只是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其实现在想想,之后会遇到的问题,我明明一开始就能预想到的,我知道我爸走后,傅氏内部会不安定,早年那些跟我爷爷交好的股东们心思也会活络起来,我更加知道,我妈跟我大哥对你会有意见,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也觉得我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只要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就好,别的都不会去考虑,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我竟然会把你带来b城,明知道自己会没有太多精力去陪你,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把你带来了,还让你独自面对那么多的为难。”傅时舟很艰难地说:“我不可能不管傅氏,不管你相不相信,每次凶了你之后我都很后悔,我不想这样的,可我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明明是想让你成为我强有力的后盾,你明明是我的盔甲,为什么后来我却把你当成了出气筒?”傅时舟明显很难过很愧疚,狠狠地捶了自己脑袋一下,“如果你在w市的话,至少……至少不会出事,小意,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后悔,我就在想,我该怎么挽回你呢,不让我的家人接近你,放下手中的工作每天缠着你,不管你说什么,打我骂我都可以,我都会包容,一直到昨天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说着傅时舟突然起身,走到了纪意身旁,纪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怔怔的看着电视。
    他跪在她脚旁,眼眶都红了,“我明白了,无论我做得多好,你都不会原谅我了,因为我变成了真正的傅氏总裁傅时舟,即便再好,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如果我让你在w市的话,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然后你就会那个小房子里等我回家,你守候的一直都是从前的那个我是不是?”
    “我不再是从前的我,无论我用情多深,无论我做得多好,对你来说都是陌生人,你曾经说过,一直到死的那一刻你都没有后悔过,你仍然不想离开,我现在明白了,到最后一刻你还想守候的是从前的我。”
    纪意听到这话,闭上眼睛,慢慢回想起最后被撞出去,躺在地上看着染红的天空时的心境。
    是啊……
    直到那一刻仍然不会后悔。
    你,什么时候回家?
    一直到最后仍然不想放弃,因为坚信他就是对的人,坚信自己的期待不会落空。
    会不会很傻?可是怎么办,因为初次碰到爱的人,不懂得收敛,将所有的真心全部全部奉献出去了,一丝都没有留,全部都给他了,到了后来,即使遇到很不错的人,别人都觉得自己很好很优秀,可只有她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底的穷人,因为她没有一丝丝爱人的真心了,全部都花光了。
    她该怎么办呢?能怎么办?纪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学不会去爱别人了,用情极深的后果就是会很清楚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爱一个人了。
    傅时舟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谢谢你,我总以为自己已经懂得怎么去爱了,可是没想到还是不及格。我有过私心,将我们的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讨厌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一个男人,我尽力的扫掉挡在我们面前的阻碍,这些天我的行为我说的话,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告诉你,我已经变了,变得很好很好了,我在等你回家。”
    他开始哽咽起来,纪意的手心像是被他的眼泪烫到了一样,想要缩回去,但他抓得太牢了。
    “我错了,五年前我错了,这五年来我都错了。原来不是我在等你回家,是你在等我回家,你在等过去那个傅时舟回家,对不对?我也很喜欢过去的那个傅时舟,他爱你尊重你,不像我,让你百般忍耐的动力是他,你念念不忘的也是他,是不是?”
    纪意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掉了出来。
    “小意,我欠你,欠我们孩子的,我把过去的傅时舟找出来还给你好不好?小意,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找到他,更加不确定找到他后你是不是又遇到另一个他了,不过小意你放心我全部都想通了,我错过了你失去了你,已经很对不起你了,如果还阻止你幸福,非拉着你跟这样的我互相折磨,那我还算什么爱你呢?”傅时舟慢慢起身,转过头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眼泪,“我开始明白贺远城说的了,小意,我保证,保证把过去的傅时舟找回来,我也保证,如果你找到你觉得能给你一辈子幸福的人,我发誓绝不会破坏。”
    “所以,不用再逼着自己假装消失了,我说到做到,无论你跟谁在一起,只要你觉得是你想要的,我绝不阻拦。”
    傅时舟说完后就离开了,他一边走一边无声地哭,曾经祖父告诉他,作为傅氏的继承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准哭,可是祖父都没有做到,在知道奶奶找到她的幸福时,那天晚上祖父哭得悲痛欲绝,他那时候还小,不明白像是钢铁一般的祖父怎么会哭成这样子,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从爱一个人到不爱一个人,奶奶不会比祖父更加好受。
    他觉得这五年来太痛苦,小意在觉醒的那一刻,只会比他更加痛苦。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祖父那样爱奶奶,最后居然会甘心她跟另一个人白头偕老,现在全部全部都明白了,如果他给不了的东西,另一个人可以给的话,他如此爱她,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她不幸福?
    爱一个人的初衷是什么?不是要给她幸福吗?
    我会努力变成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如果给不了,也希望你幸福,哪怕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这一切他都明白了,可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
    傅时舟走后,纪意双目呆滞的看着电视机。
    正在播放一部电视剧,男女主角正在喋喋不休的争吵,在女主角蹲坐在地上大哭的时候,纪意也慢慢抱着膝盖撕心裂肺大哭起来。
    她一直以来都在幻想着,想着如果他一直是以前的那个他就好了,他们可能不会很有钱,但他们为了未来会一直坚持不懈地努力,可能过了一两年后他们就会结婚,这时候他们还在努力存着房子的首付,还会为了柴米油盐奔波,他们会为了生活中的一点小事发生摩擦而争吵,但很快他们会原谅彼此,重归于好。
    等买了房子之后,房子一定不大,只能足够一家三口居住,那时候他们就准备要一个宝宝了,他们会为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变得更好。
    她多希望结局是这样啊。
    她在等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傅时舟啊,她爱的不是这样子的他。
    所以,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能无动于衷,可他刚才说什么?他说要找回过去的傅时舟还给她,所有压在心里不为人说的委屈顿时倾泻而出。
    她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爱幻想的人,那时候每当傅时舟不珍惜她冲她发脾气的时候,她总想着,再等等,他肯定会回来的,可是一直到最后,她都没能等到他回来啊。
    傅时舟接下来一整个星期都没有再出现在纪意面前,纪爸爸纪妈妈也在念叨,都在说是不是公司太忙了……纪意就什么话都不说。
    接到通知,钟愈从自己的办公室赶到傅时舟的总裁办公室时,傅时舟正在写邮件,见到钟愈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钟愈因为一路小跑过来的,说话还在喘着气呢,“计划书泄露了……”
    “我知道。”傅时舟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他沉声道:“不要慌。我已经跟roger那边沟通好了,这次一定会给他一个新的策划案以及新的团队,roger很生气,但表示还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
    听到他这样说,钟愈松了一口气,也慢慢放松下来了,是啊,有傅时舟在,什么都不用怕,这就是傅氏员工的心理,好像只要傅时舟在,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用怕,因为他都会解决好的。
    “现在傅氏的团队不能用了,所以,这个新的策划案还有计划书由我跟你来做。”傅时舟的话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丢了一颗炸/弹一样。
    钟愈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
    “钟愈,我相信,傅氏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比你更专业更有能力。”傅时舟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走到钟愈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接下来我们要每天加班了,但希望你能理解,傅氏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失误,我不相信其他人了,只相信你跟我自己,roger的这个项目关系着傅氏未来的前途,要么走向下一个巅峰,要么就只能止步不前。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项目,更是我们打开欧洲市场的开端。”
    钟愈很想哭,但觉得自己是个爷们儿,绝对不能哭的,他用力地一点头,郑重其事的对傅时舟一鞠躬。
    他看着这个男人,是由衷的钦佩。
    钟愈这辈子唯一一个打心底里心服口服的人只有傅时舟,所以他才甘心跟在他身后。
    “傅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声音低而坚决,就如同五年前他在他办公室说的那句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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