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从事故突发到现在,眼泪一直就没有断过,季逸知道她是吓坏了,但此时他却没有闲暇的心情来安慰她。
    方怡不断地抽泣着,用手抹眼泪,嘴里一直絮絮念念的重复:“不可能的......小离她的病情明明应很稳定了,在持续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后,她、她就痊愈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自杀.....为什么啊......”
    季逸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叠垫撑在桌面之上,眉头深锁。
    就在不久前,他也曾和警.方说过类似的话:“患者是我的病人,我对她的病情很了解,从她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不觉得她是因为精神疾病而产生了自杀倾向。”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病因,那又是为什么?
    季逸脸色阴沉,却也不得其解,他是医生,不是警.察,所以,也只有和众人一样,等待警.方最后的调查结论。
    由于死者家庭背景的在市确属显赫,发生在她身上的那段往事突然随着她的离去而重新被人们翻出水面,一时间,舆论纷纷,而到了正午的时候,这件事所带来的后续反应才正真开始显露出来。
    警.方在死者家中调查取证时,意外发现了两本小离生前藏的很隐秘的日记本,最初开始写日记的时间是在三年前,记录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琐碎,只是从字里行间,偶尔能读出她对生活的厌倦和对人性的失望。
    后来的日记里,就开始提及她重新接受治疗的事情,起初只是三两句简单带过,但是越往后看,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两年前,她开始详细记录每一次接受治疗时的细节,甚至包括为她做治疗的医生那天的白大褂里面穿了什么颜色的衬衣,系了什么样式的领带,手腕上,带了哪款新上市不久的手表。
    而就在半年的日记里,她在日记中不再称呼那个人‘他’,而是有了一个更鲜明更生动的代号‘ji’。
    她的日记也有了断档的时候,不再是每天都会写,而是开始只记录她做康复治疗当天的情形。
    “今天的治疗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对我而言,太短了。”
    “ji和我之间的交流,每次都是老样子,除了心理疏导与病情,他永远不会和我说一句题外话。”
    “今天ji说我的情况已经很不错了,假以时日,我就可以不再需要心理康复,这是好事,我很感激他,但同时也有点难过。”
    “ji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搭在白色的工作服里,真像蓝天白云的颜色啊!”
    “有些话,我永远都不敢说,因为我知道,他也不会愿意听到。”
    “她是医生,我是病人,仅此而已。”
    “那样肮脏不堪的过去,我不配。”
    “为什么不能和我说些别的话呢,为什么只能是治疗呢?”
    “明天ji来参见哥哥画廊的周年庆典,这还是我第一在治疗室意外的地方见到他,莫名有些期待。”
    “今天我看到ji了,他穿了西装,很英俊,比我见过他的任何一次都要帅,本想和他随便聊聊天,可是,他依旧只是问了我最近的情况如何,嘱咐我下一次康复治疗的时间要准时。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她。”
    “ji喝了很多酒,为了她。”
    “我查过了,她是个油画家,但并不是一个好女人,甚至,和我,一样,不堪。”
    “但是为什么,ji会对着她笑?为什么他的手可以搭在她的肩上?”
    “原来她和我一样,也是个病人,但是她的医生却不是ji,而且,她似乎没有医生。”
    “我也不想再做ji的病人了,心好痛。”
    “今天她来疗养院找ji,我又看到了她,其实她很漂亮,但是抽烟,我不喜欢抽烟的女人,可是我看的出,ji喜欢。”
    “我不配,难道她就配吗!!!!”
    “我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不如死去。”
    “我去见ji最后一面,最后。”
    写到这,日期刚好是她在疗养院纵身一跳的这天。
    看到这里,不仅是调查取证的警.方人员,就连小离的家人都震惊了。
    厚厚的日记本里,她不曾说明对ji的感情,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爱上了那个带她走出心中阴暗角落的医生。
    谁都知道,心理医生和病人产生感情,这是大忌,而且,看得出,小离的确是由于精神压力而选择自杀,但让她再次绝望的,不是过去的那件事,而是她日记本里的那个人。
    下午的时候,警.察再次登门造访,询问季逸一些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警.察将小离的日记摊开在季逸面前,他一页页翻过去,翻到最后的时候,看到那句‘我去见ji最后一面,最后。’时,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小离是自杀,没有任何嫌疑人需要背负刑.事处罚,但是,出于道德层面和职业操守,警.察还是问:“季先生,请问您能解释一下和死者之间的关系吗?”
    季逸眸色低沉,许久,说:“医生与患者,治疗与被治疗。”
    “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
    “那么,您之前,是否知道死者对您已经产生了超出医患关系的特殊情感?”
    季逸艰涩的闭了一下眼睛,说:“我并不知道。”
    “那么,在您和死者有过接触的这些时间里,有没有曾对她说过超出治疗范围以外的话?”
    季逸凌厉的目光突然如利箭一般射来,坐在对面的那名警.察顿时神情一震,有些尴尬的说:“抱歉,这很重要,尤其是对于您而言。”
    季逸良久的沉默之后,说:“从没有,而且,她的日记里写的很清楚。”
    警.察不由叹息一声,是啊,日记本里写的清清楚楚,甚至记录着他们见面时,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比医生的工作日志还要详尽。
    这的确只是一起因感情压力引起的自杀事件,没有凶.手,甚至没有应该去责备的人。
    但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却就这样结束,再也无法回来。
    警.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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