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敬清低头想吻她,闻清没给他机会继续,而是矮了下身子,直接从他臂弯下钻了出来。
    她拿着饭盒冲他晃了晃,“先吃东西,待会凉了。”
    廖敬清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事实上闻清今天能过来,已经让他很惊喜了。
    昨天两人聊完那些,气氛一度很怪异,闻清对他也有些不冷不热地,廖敬清认为是她压力太大的缘故。他不想让闻清觉得自己过于霸道,可看她对自己那种态度,又非常地不舒服,没想到她今天能主动示好……
    他们并排坐在办公桌后吃东西,闻清今天还亲自下厨了,做的也全都是他爱吃的菜。
    其实以前她也常常这样给他惊喜,大概从前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其他事上面,愣给忽略了,如今想想,这份心意是如此难得。
    他忍不住逗她,“做饭的时候,手没受伤吧?”
    闻清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刚想回答,他忽然又对自己说:“以后不用这样,很辛苦。你可以带外卖,只要是你带来的,我都喜欢。”
    闻清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他们同居的日子一直是廖敬清在做饭做家务,他在这方面真的很照顾她。上次手被盘子割破的那个小口子,他更是紧张到连水都尽量不让她碰——
    吃东西的滋味儿形同嚼蜡,闻清侧过头看他,见他微微垂着眼眸,睫毛又长又密,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廖敬清转头看过来,那笑意放大了无数倍,“怎么?”他说完自顾自又笑开了,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他替她擦了擦嘴,看她的眼神格外幽深,“闻清,等过阵子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闻清把头转开,握着筷子的手加重了力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廖敬清说:“不是突然,我如果认定一个人,就一辈子只会有她。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的将来都是你。”
    “嘴巴越来越甜了。”闻清笑着调侃他,“人家都说,男人做了对不起女人的事,才会总说甜言蜜语。仔细想想,你最近说的情话都快有一卡车了呢。”
    她一直甜甜地笑着,笑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可眼底却有些濡湿的痕迹。
    如今他说的任何情话,仿佛将从前那些蜜语甜言也给淬炼成了沾染毒汁的匕首,每说一句,都像往她胸口插了一刀。
    闻清不想再听他这些谎话了,一句句真是信口就来。
    什么娶她,喜欢她,将来都是她……他都那样对她了,那样对她的父亲,怎么可能真的计划和她的将来?
    难怪从前觉得他不像没恋爱过,不走心的话,当然张嘴就能胡诌。说谎是男人的天性,她居然都给忘了。
    廖敬清张嘴想解释,可想想还是没说下去,反正眼下七叔那边还没解决掉,先不给她承诺也好。等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再给她一个惊喜。
    廖敬清低头吃东西时,满心都是喜悦的,那一刻他心里脑子里,的的确确想的都是未来,他们的未来。
    可他不知道,闻清已经不信了。
    ——
    吃完东西廖敬清去刷碗,他说下午有个会要开,让闻清就在办公室里等。闻清没想到会这么走运,她原本还在为怎样独自待在他办公室想理由呢。
    廖敬清临走前怕她无聊,还特意给她找了本书,其实他在书里藏了个小惊喜。
    闻定山去世的时候,正好赶上七夕,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节日,但那时候无论送什么都不合时宜。如今虽然过去了很久,可他还是想补送份礼物给她,她身上能带着属于自己印记的东西,想想就很欣喜。
    他第一次送女生礼物,也不知道买什么好,最后想来想去,买了条项链给她。
    但是项链藏在书里又太明显,于是就写了张纸条,上面有提示线索。
    这个惊喜本来是想晚上带回家的,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想着她原本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后来发现这个惊喜的样子,廖敬清不自觉笑了笑。
    他特意交代闻清,“一定要看,听到没。”
    闻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敷衍地说:“知道了。”
    廖敬清在她额头上吻了下,这才带着资料离开了。
    等他一走,闻清马上把那本书丢到了一边,然后开始翻找他的抽屉和办公桌。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非常冷静,就像廖敬清了解她一样,她其实也很能琢磨透廖敬清的行事作风,所以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有用的东西。那是廖敬清压在文件柜最底层的一份备用资料,上面全是关于闻定山公司这几年的新闻。
    她的心脏蓦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挤压着,之前毕竟只是周欣一面之词,如今证据终于渐渐浮出了水面。
    脑子也空白了下,她深深吸了口气,继续找寻着,直到在电脑里找到一个隐藏文件夹……
    闻清坐在椅子上,所有证据都赫然在列,她之前或许还有一丝丝的不甘和侥幸,如今这一切和她曾经掏出去的真心都像是变成了耳光,一下下狠狠打在面颊上。
    她将双手插进了发丝里,头慢慢地低了下去,忍不住低笑出声,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真是难堪,如果不是周欣的一句话泄露了,她还要被蒙蔽多久都不知道。
    她把这当做最美好的爱情,可这只是一场阴谋。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是个陌生号码,闻清拿起来接通,那边传来一道略微沙哑却中气十足的男声,“闻小姐,我是七叔。”
    闻清:“……”
    ——
    廖敬清折回来的时候,带着期待地将门给推开了,刚才开会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总觉得每一分钟都异常难熬,这种不专业的样子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出现。刚才方主任都警告性地看了他好几眼。
    可办公室里却空荡荡地,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给闻清的书被扔在桌角一处,而原本夹在书里的小纸片已经掉落在了地板上——
    他眉心一蹙,有种不好的预感,等走近办公桌前,喉咙像是硬生生被扼住了。
    电脑页面上显示的正是他之前写的关于闻定山公司保健品问题的报告原件,而桌子上散落的也都是相关的准备资料。
    他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拿起自己那本书翻了几下,随后又将抽屉给打开了。
    装着项链的盒子安然躺在那里,这个抽屉也明显有被翻动的痕迹,可这个盒子却没被打开过,或者她打开了,可已经不削一顾。
    廖敬清把东西重新放回抽屉,看着电脑上的字体不由笑了一下,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闻清打电话,但手指试了好几次都按不下去,她不可能再接他的电话,这种时候要怎么做?之前他想了无数种应对的方式,这会儿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心里很慌,很乱,还有点隐隐地,疼?
    那张被扔在桌角的小纸片,像极了他的感情,会不会就这么永远地被扔在了一角……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怔了一怔,可一看却是林平打来的。林平就是上次陪他一起去酒吧找闻清和沈逸的小平头,他们平时其实很少联系的,除非是和七叔有关。
    和七叔有关?
    廖敬清马上将电话接通,林平刻板的声音缓缓地传过来,“清哥,刚才七叔出去了,我听福婶说,是约了闻小姐。”
    廖敬清眼角一跳,眉眼间有一闪而过的狠戾,“我知道了。”
    他迅速将身上的白大褂给扯了下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走,做着一切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从前不与人交好,与谁都保持距离,只为了有天交恶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到他。
    可现在,他早就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了。
    ——
    闻清想过很多种和七叔碰面的场景,但绝对没想到是这么和平的方式,她坐在对方面前,沐浴在一大片阳光里,一个人来人往的咖啡厅。
    七叔和她想象的也不是一副样子,他穿着很规矩的半袖唐装,眉毛和头发全都白了。
    七叔只叫了一杯温水,对她笑着说道:“本来想约你在茶馆见,可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喝茶,但是我也喝不惯咖啡,年纪大了,一喝还容易睡不好觉。”
    闻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这里也有其他喝的,您要不要换杯别的。”
    “不用。”七叔摆了摆手,“我想闻小姐也不希望对着我太久。”
    闻清便没再和他客套,耐心地等着。
    虽然对方看起来和颜悦色,但闻清还不至于真的以为他就是个善人。他能在这个时候约她见面,势必对她的事了解的很清楚,更甚者,他连她查到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果然七叔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很奇怪,敬清为什么要那么做?”
    闻清点了点头。
    “你不用这么提防我,闻小姐。我承认这次来,就是为了拆散你们,相信敬清早就告诉过你,我很中意他做我女婿。”七叔毫不掩藏地说,“不过这些事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会查到,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浪费时间。你和敬清早晚要分手,早点知道这些,对大家都好。”
    闻清握紧了拳头,她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刚刚才查到的那些东西,已经让她很难负荷了,她真的不知道七叔还会说出什么来。
    七叔喝了口水,“敬清和正扬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他们有个爷爷。他们的爷爷将两人从小抚养长大,老人家省吃俭用,还上敬清考上了理想中的医学院,感情有多深厚,想必闻小姐你一定能想象到。”
    闻清的喉咙干的发痛,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打算喝一口,可很快就听到七叔说:“可有一天,他们的爷爷,因为吃了有问题的保健品,意外丧命了。”
    闻清的手一抖,深褐色的液体尽数泼洒在了裙子上,白裙子,马上被晕染了一大片污渍。
    她慢慢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七叔很平静地说:“就是你想到的那样,敬清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闻小姐,这就是事实。你还不愿意离开他吗?”
    闻清脑海中被“报复”两个字给填满了,她之前想到廖敬清是在利用她,或者是在骗她,只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
    可万万没想到,还有——
    所以他还想做什么?想玩弄她吗?
    她感觉到门口的风铃响了,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一路像是风一样地来到她身边。
    她茫然地抬起头,向来意气风发又成竹在胸的男人,脸上难得出现了焦虑的情绪。他深深看着她,嘴巴微微动了动,却只是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闻清。”
    第四十一章
    周围的一切仿佛渐渐虚化了,两人对视着,胸口明明被千言万语挤压着,可都没有再说下去的理由。事已至此,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个死结无法解开,谁也没有办法破这个僵局,那道巨大的鸿沟很难跨越。
    还是七叔率先打破沉默,他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笑意不减,“敬清来了?那我也该走了,你们好好聊聊。”
    廖敬清浑身上下都是强忍的怒意,他没有看七叔,所有注意力都在闻清身上。
    七叔不以为意地又补充说:“闻小姐是个聪明人,你们俩不合适,还是早点把账算清楚,各走各路吧。”
    “各走各路”四个字,像是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了廖敬清脑门上,他看着闻清,而闻清的表情早就恢复了平静。她不再看他,端着面前的咖啡淡定地喝了一口,那冷静的样子,似乎真有这样的打算。
    “我有分寸,不劳你老费心。”廖敬清背对着七叔,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去,他的拳头握得吱吱作响,手背上的骨节都森白骇然。
    七叔的眉毛微微一挑,大抵是廖敬清以前在他面前多少还愿意装一下,如今这样直言不讳,令他心中有片刻不悦。但他没说什么,看了眼他俩就离开了,表情里十足地笃定。
    笃定这一关,他们过不去。
    剩下两人之后,廖敬清反而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他深深汲了口气,“我们谈谈,七叔说的你不要信。”
    闻清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廖敬清迎着她黢黑的眼,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闻清一字字地重复道:“谈谈,七叔说的不要信……这些话你早就跟我说过。那时候就料到了会东窗事发,所以提前给自己作好铺垫吗?我该信什么呢?信你?”
    他自然是最信不得的,所有谎言都出自他之口,所有梦想都是他给她编织的,然后再一点点撕碎,这样的人,在和她谈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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