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难免对自己鄙夷——鄙夷自己直到这种时候,还是会想他。
    但是她的所有担心都并无结果,因为直到她进入家门,傅铭渊都并没有出现过。
    她到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电脑,把自己的简历从头到尾又好好修了一边,又打包了几张自己比较满意的设计图,一起发给了江城其他几家珠宝公司和两个有些知名度的工作室。
    发完邮件之后她觉得有些口渴,去拿旁边的水杯时,却愣了愣——那是傅铭渊的杯子。
    她下意识的环视四周,发现属于傅铭渊的东西几乎随处可见。
    桌上的水杯、玄关处的拖鞋、洗手间里的须后水……傅铭渊不在这里,可他的气息却仿佛存在于这个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又有些想哭了……时思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努力逼退眼底的泪意。
    为了排遣心中巨大的空茫,她只能不让自己有片刻的闲暇。
    把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净整洁之后,她把傅铭渊的所有东西整理好,放进了墙角的整理箱。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身体的疲惫终于压过了心里已经近乎麻木的钝痛,甚至连澡都顾不上洗,就已经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听到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时,傅铭渊并没有回头。
    傅铭凯走进来,站在大厅里,第一件事却是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空旷凄冷的偌大别墅,而并不是和吧台前的大哥打招呼。
    这栋远郊的欧式别墅还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建筑,到如今,已经有了十足的年代感。只不过它这些年来一直空着,虽然有人定期收拾打扫,可主人却从不曾回来。
    时隔多年,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甚至连桌上的花瓶都还是当年的那一只。傅铭凯沿着楼梯上了两个台阶,发现楼梯扶手上,还留着他小时候淘气刻下来的痕迹。
    他并没有上楼,只是在台阶上站立片刻之后,就已经重新回到厅里,朝吧台走去:“我去公司找你的时候,听说你在这儿,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傅铭渊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并未看他:“有事么?”
    吧台上的一瓶新开的白兰地,里面的酒量至少还有三分之二。傅铭凯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傅铭渊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似乎永远冷静克制,即使心里早就千疮百孔,可类似于“借酒浇愁”这种词,仍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不是他暗哑的声音和苍白的脸色,傅铭凯甚至会以为,即使失去他所谓的爱情,与他而言,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毕竟傅铭渊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冷得就像是一台没有血肉的机器。
    “也没什么事,不过我去el的时候,听说时思已经辞职了。我看她那么喜欢这份工作,不用猜也知道是你的手笔。你能出现在这儿的话……”傅铭凯顿了顿,在一旁坐了下来,“怎么,分手了?”
    傅铭渊的声音毫无起伏:“和你无关。”
    傅铭凯轻笑起来:“确实和我无关,但我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提醒过时思很多次,可偏偏小姑娘傻气的很,只觉得我是居心叵测。”
    “包括提醒她我是什么不正常的异类么?”傅铭渊依旧冰冷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清晰的微嘲,“我还以为她的反击,足够击中你的痛处。”
    傅铭凯想到当初时思的话,笑容微敛,可又从傅铭渊的话里窥见了什么,轻笑一声:“监视,监听,这就是你的爱情。”
    傅铭渊仍是那句回答:“和你无关。”
    傅铭凯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样,听着她为爸爸和我妈妈设计婚戒,你是什么感受?”
    傅铭渊的反应却并未朝着他的预想发展。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傅铭渊放下酒杯,眸底笑意带着讥讽,“你为什么以为我会在乎?”
    如今这世上除了时思之外,本就再没有他会在意的人和事。那些逝去了的,更加不作数。
    傅铭凯终于失了看戏的乐趣,笑意凝在唇角,变得冰冷尖刻起来。
    “你当然不在乎!你是不是觉得你除了时思,什么都不在乎?可事实上呢?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因为你这种怪胎就和你那个冷血自私的妈妈一样,心里想的永远只有你们自己!”
    “闭嘴。”傅铭渊的眸底仿佛有无数阴云慢慢聚集。
    “哥,你说……这是不是报应?你在乎的人,同样也并不会在乎你。”傅铭凯嗤笑出声,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如果你真的那么重要,她就不会为了一份工作,这么轻易就和你分手。更何况……她重视的东西那么多,并不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傅铭渊握住酒杯,手缓缓收紧。
    “我早就说过,等她自己发现你做的一切……才更有趣。哥,你说到时候,你们所谓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傅铭凯最初的冰冷情绪终于消散,恢复成了最初的轻松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却仿佛夹杂着锋利的薄刃,一下下试图剖开傅铭渊的肺腑。
    “你不敢想?那我来替你说。”傅铭凯看着傅铭渊,“她一定会后悔爱上了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不仅让她失去心爱的工作,更因为她可笑的爱情,让她的朋友被你肆意的践踏羞辱,一个个的逼离她身边。”
    傅铭渊呼吸有些让人不易觉察的凌乱:“别说了……”
    傅铭凯却没有丝毫停顿:“她也许会希望自己从不认识你,甚至巴不得你当初就作为一个陌生人,横死在伦敦的恐怖袭击里!”
    “我让你闭嘴!”
    傅铭渊的酒杯重重摔在吧台上,碎裂的杯片割破他的掌心,鲜血沿着掌心的纹路,汩汩流出。
    傅铭凯终于闭了嘴,他满意于眼前看到的一切,冷笑着转身离开。
    厅里的一片死寂里,越来越明显的,是傅铭渊急促而艰难的呼吸声。
    *
    第二天一大早,时思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天还刚蒙蒙亮。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童越的电话,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自从白晓然出国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自己了。
    “小思,你还好吧?”
    听着童越有些没头没脑的问话,时思不解:“怎么了?”
    童越听出她茫然的声音里浓重的睡意,顿时一愣:“你还不知道?”
    时思越发茫然:“知道什么?”
    “傅铭渊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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