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是盛译嘉告诉我的。”
    廖清轻叹了一声,微微出神,“原来他也知道了啊。盛译嘉果然就是盛译嘉啊。”那个人,还是那么认真地对待着闻沅,闻沅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江河彻底失去耐心,“廖小姐,请问你的问题都问完了吗?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廖清像是松了口气,“阿沅一直害怕你们知道了会难过,让我瞒着。现在总算是不用了。闻先生,我可以回答你,我和阿沅的关系,就是两个手足无措的人相依为命而已。”
    “相依为命。”江河重复了这次词语,似乎在嘴边玩味了一会,继续道,“廖小姐,请你有话直说。”
    廖清望向窗外,窗外的人来来往往的,或许不曾有人注意过这里坐着两个谈话的男女。他们是什么关系,情侣还是陌生人,甚至是亲人?没有人关心,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忙碌。
    廖清收回目光,注视着江河,缓声道:“这个要从我的姑姑廖知文病重开始说起。”
    在廖清的眼里,姑姑廖知文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独居一座小庭院,从不主动跟家族的人联系,就连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从不人情来往,但偏偏无论是廖清的父母,还是其他的族人,都对她尊敬有加,但那种尊敬又似乎掺加了一些东西,人们提起她来,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廖清自青春期就开始叛逆,自然不会与她有任何联系,一直到她某天突然病重。
    当时廖清刚刚被劝退,父母的婚姻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在财产分配上他们毫无异议,但对于这个女儿,却是十分头疼。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提出来的,但最后谁都表示了赞同,廖清被当成拖油瓶的扔到了廖知文的小院子里,名曰“照顾”病重的姑姑。
    廖清自然是一脸的不情愿,但如果不去,她便没有生活费,与其去投奔那些不靠谱的男朋友,还不如去看着一个老婆子,反正估计也就是煮上几顿饭的事。
    廖清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道,“我当时第一次见到她,被吓了一跳。她比我想象得要年轻很多很多,真的,王淑芳,哦,就是我妈告诉我她已经50岁了,但她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不过是真的病得很重,脸色白得吓人,说一句话就要喘很久,坐都坐不起来。”
    江河皱了皱眉,用指节扣了扣桌面,“五十多岁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岁?”
    廖清道,“是的,后来我去问了王……我妈,我妈说她从嫁进廖家以来,看到的姑姑,都是一个模样,从没有变老过,所以每次看到她时,都觉得心里发毛。”
    但少女的廖清并不这么觉得。相反的是,她饶有兴趣地问廖知文,“你真的是我的姑姑吗?这么年轻,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长生不老啊,教教我呗。”
    廖知文当时已经很虚弱,只笑了笑道,“如果真的是长生不老那就不会躺在这了。”
    廖清想想也是,就没有再问。
    说是来照顾她,但其实除了三餐之外,廖知文便是一个人待在房子里看书写字,她虽然虚弱不堪,但基本的生活却不喜廖清帮忙,都是强撑着自己去解决的。
    廖清也乐得清闲,每天守在电话机旁边,跟新交的男朋友煲电话粥。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廖知文有一天突然好了,能走能行,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原本她就颜色惊人,现在病好了之后,外人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廖清心想,自己若是和她一起出门,指不定别人还会说她是廖知文的姐姐。
    “她的病好了之后,我还是跟她一起住,因为我无处可去。”廖清道,“但她开始拘着我,找很多书让我看,甚至教我,一个女孩子应该如何说话,如何走路。”
    但廖清原本就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样,哪里会理会这些,她越是教,廖清越是烦,最后稀里糊涂和何答闪婚,搬离了小院子。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已是物是人非。
    廖清与何答离婚后的那一天,她原本开着一辆拉风的摩托车,在岔路口时瞥见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子,突然心血来潮,便想着去看一眼廖知文。
    小院子依然如旧,安静祥和,但里面却不再只是廖知文一个人了。
    还有一个小女孩,很小很软,眼睛黑亮,会看着她笑,她的小拳头还会紧紧地握住廖清的拇指。
    “我当时见到姑姑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比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还要害怕。”廖清又抿了口柠檬水,继续说道,“我不过才一年没有见到她,她就已经老得不成样,第一眼看到她,我完完全全不确定那个是不是她,因为她看上去,起码有80岁。”
    “变老了?跟阿沅一样?”江河坐直了身体,惊问道。
    廖清点了点头,“是的。就跟闻沅变老了一模一样。后来我想了想,我当时在岔路口无意间瞥到的人,似乎就是阿沅。”
    命运的安排总是这样,看似不经意,其实已经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江河面色严峻,语气缓和了一些,“廖小姐,请继续说下去。”
    廖清笑了一声,继续道,“我问姑姑,那个孩子是不是她的,她没有回答我。”
    当时廖知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是她在看着怀中的孩子时,眼中却流露出极大的爱意。
    然后她抬起头,也一样爱怜地看着廖清,“你还没有吃饭吧,坐一坐,姑姑给你做点吃的。”
    那个眼神,一直让廖清恋恋不忘。在她的生活里,父母之爱淡薄而荒唐,从没有人关注过她有没有穿秋衣秋裤,也从没有人在她归家的时候准备上一口热饭,甚至没有人问过她,孩子,你吃饭了吗?
    廖知文是第一个。
    因为这句话,后来廖知文莫名让她带着阿妞走,她就毫不犹豫地带着她走了。
    “等等,廖小姐,你姑姑她为什么要让你带孩子走?”江河道。
    廖清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我吃过饭后没有走,当晚睡的客房,姑姑半夜的时候,突然进来,让我带阿妞走。”
    江河怀疑道,“你没有问为什么吗?”
    廖清又是摇头,“没有,我没有问为什么。”她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后来我也觉得奇怪,但她当时……怎么说呢,她将我叫醒,看上去就像是叫我吃早餐一样,把阿妞放在了我的怀里,然后让我走。”
    “当时她是怎么叫你走的?原话?”
    “阿清,你和阿妞走吧,现在就走,不要回来了。”廖清重复了一遍,沉吟一阵,确认道,“是的,她就是这么说的。”
    江河不太相信,“就这样你就走了?”
    “是的。我带着阿妞,不知道去哪里,便到处乱跑,一开始越想越害怕,以为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一直都没有……三年后,我听说她要死了,就回了那边,就在那里,见到了闻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这两天摸鱼的成果……一直就没回去睡过……感觉写得不满意,可能会改。
    对啦对啦~后天入v,明天停更一天。亲爱的小天使们,你们会抛弃我吗?(?_?)求安慰~
    改了一下错别字~
    ☆、第22章 廖知文(二)
    闻沅当年是去参加廖知文的葬礼的。
    “闻先生,如果你认真调查过,就应该知道,其实你还可以叫我一声表妹的。”廖清道,“你一定还记得,你的母亲,以前是被过继的吧?”
    江河其实对他们家自己的族谱很不熟悉,他自幼成长在父母的身边,算得上是无忧无虑。闻家的谱系直观而单纯,三代单传,一直到闻沅的出生,才算是打破了这个传统。母亲似乎和娘家那边的亲属关系淡淡,但她和父亲幸福美满,恩爱非常,江河也就从不曾关系过这个问题,毕竟他需要关心得太多了,最新的球赛要不要熬夜看,刚刚上交的论文结题会不会被打回,甚至连自家妹妹和最敬爱的师兄的恋情都会让他烦上好一阵子。
    那为什么,阿沅她,会莫名跑去参加廖知文的葬礼?
    江河脑海里转过许多想法,他开口道,“我母亲确实是被过继的,据说是我外公外婆的远亲。”
    廖清道,“我们家的那一系,就是你口中的远亲。”
    江河已经预想了这个答案,并不吃惊,“所以,我母亲具体是你的哪一位亲属?”
    廖清微微蹙眉,“令堂按辈分,应该是我姑姑的妹妹。”
    江河注意到她的措辞不同,追问道,“你姑姑的妹妹?”
    廖清叹了一声,似乎也有些无奈,“这个说起来很狗血但也简单,我爷爷本来就是二婚,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我的那个爸,后来姑姑出生了,奶奶又遇到了一些事,生了个女儿。”
    而遇到的某些事,而是人们都不愿意提起的伤口,而作为那个伤口存在的证据,那个女儿,也必然是那个家哽在胸口的一根刺,索性后来过继给了别人,才眼不见为净。
    信息量微大,江河缓了一会,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就是说,廖知文她,其实就是我的亲姨母?”
    廖清点头,甚至笑了一下,“还是你梳理得快。”
    可是,就算是这样,阿沅她,为什么要去参加一位素不谋面的姨母的葬礼呢?他发誓,他甚至没有听母亲说过廖知文,更不用提她的葬礼了。
    廖清道,“我问过阿沅她为什么会在葬礼上,她却表示有些莫名其妙,说是本来只是想要到那边散散心,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转到那边去了。”
    “散心?”江河的眉毛挤到了一起,“请问廖知文的葬礼是什么时候?”
    廖清回答得很快,“二零一三年八月十六日。”
    江河的指节不自觉地在桌面上叩了扣,“二零一三年的八月,那会我和师兄正在忙一个国际合作的项目,师兄是当年的七夕向阿沅求婚的,也就是二零一三年八月十三号,就是三天后!”
    当时盛译嘉向闻沅求婚,闻沅自然是答应了,但大概是有些不安,便忧心忡忡地出外散心去了,然后莫名到了廖知文的葬礼上。
    一切当真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江河吞了吞口水,继续道,“那在葬礼上,又发生了什么?”
    “我们那里迷信氛围挺重的,当时闻沅是穿着红裙子进来的,犯了大忌,没有几分钟,就被赶走了。”廖清道,“我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她当时似乎在打电话,提到了盛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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