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家过来,得一个多小时。
    祁白说,“我来和初依商量点事。”
    蛋泥又问初依,“什么事?”
    语气很关心积极。
    初依没说话呢,祁白说,“结婚的事。”
    初依肘了祁白一下,对蛋泥说,“我妈让我来交代一句,你们几个明天就跟我爷爷要出门了,别忘了。”
    “这我怎么可能忘,每年都走这一趟。”蛋泥用筷子点了点那卤味拼盘,示意她吃。
    初依又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蛋泥,“我妈让给你的。”
    出门要用钱,每年都这样。蛋泥也不推辞,说初依,“现在都用银.行.卡就行了,你怎么还给现金。”
    初依说,“我说用卡就行,但我妈说那样给你,你看不出厚薄心里没数。”
    蛋泥:“……”他师母是实在人。
    看初依吃了块豆腐干,占了嘴,蛋泥连忙看向祁白,刚刚那事沉甸甸压在他的粗神经上,就说,“怪不得今年初依不去,琴姨也不去。原来是要谈你和初依结婚的事。我是初依的师哥,按道理,我也该提点提点你。”
    祁白没有纠正这个重大的自作多情,如果真的算起来,初依在外头的师哥师弟,可以超过一百零八个。
    她挥挥手,能够占山为王。
    祁白自己都是其中之一。
    蛋泥自有打算,就自顾自又说,“师父没在,师哥师弟就是初依的家里人,这话说的多,人就不当回事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敢让初依受委屈,可别怪我们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咱们关系归关系,做人要仗义地道,别干那不地道的事情。”
    祁白拉下脸,有点不高兴,看初依不说话,他也就硬生生忍下了。
    蛋泥心里有事,知道和祁白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就忍不住敲打敲打,防患未然。
    服务员端着麻食过来,因为是熟人,上面可见很大的肉丁,香味也浓。
    初依筷子翻了翻,刚刚的事情她没办法说话,人有远近亲疏,祁白是男朋友,很近。可蛋泥也近。作为师哥,蛋泥一直疼她想照顾她,虽然办法错漏摆出,可他不是她的父母,没有对她好的义务。所以别人疼她,她也珍惜。刚刚那情况,她要替祁白说话,就会伤了蛋泥的心。何况祁白和蛋泥也是师兄弟,大家一家人。
    蛋泥却忽然伸着头问她,“那昨天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什么事?”初依挑了挑自己的麻食。推祁白,“去拿油泼辣子。”
    祁白离位去厨房要新泼的油泼辣子,桌上有,初依不爱,一向就爱吃早上现泼的。
    蛋泥看也不看祁白,反正人在不在他都说,就继续游说,“昨天那个,就是我说的人,初依你老实,找工作跟老板,要找人傻钱多速来的那种。”
    初依从碗两边拨拉了几颗麻食,还热,但吃的姿势娴熟。听到这句,抬眼皮看了看他,示意他说。
    蛋泥好声好气地说,“你看昨天那老板,第一是外地的,咱们不怕他。第二,外地的,也不敢糊弄咱们本地的。第三,外地人,在本地没有依仗,都得仰仗咱们。女孩得有自己的事业,你看看你姐,咱初静姐,不上班,你想过她那种日子吗?”
    初依说,“我有工作呢。”她不想去给别人当打手,可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所以每次都只能顽抗地说——我有工作呢。
    祁白端着小白碗出来,里面红彤彤的油泼辣子。
    “赶紧,刚刚泼的。”
    麻辣鲜香。
    初依拿小勺给自己碗里拨了一勺,然后递给蛋泥,“你也来点?太香了。”
    蛋泥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一个绊子没打,从祁白手上夺过一牙锅盔,掰了一半,沾着油泼辣子就开吃。
    找工作重要,吃好每顿饭也重要。
    一边吃一边对初依说,“那师哥当你答应了。我先帮你试探,打听清楚。要去咱们一起去!你不去,师哥也不去!”
    初依:“……”
    第8章
    老式的三门衣柜,单人床,一个旧的单人沙发,上面罩着粉红色的罩子。
    门口放着塑料三层的储物架。
    上面放着一盒象棋,象棋盒上压个黄色的小篮子,里面放着洗发水护发素,粉色的浴花。
    下面是初依的几双鞋。
    门一堆,初依她姐走进去,三两下揭了初依的床单被罩。
    又问她妈:“昨天收钱了没?”
    刘雅琴在厨房回喊,“……那女人那么可怜,她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钱。听铁蛋给你爷爷说,还倒贴了路费。”
    铁蛋是昨天去餐馆的其中一个。
    初静顶着门帘出来,手里抱着床单被罩,一股脑扔到院中洗衣机里。
    她家用洗衣服的时候,得把洗衣机推到院子里,自来水管在那里。
    床单扔到水里,初静发现不对劲,有东西支楞在被罩里,突出一个角,她拉出被罩在里面摸了摸,摸出一个存折。
    “这臭丫头又把存折藏被罩里。”
    “还不是怕你翻。”刘雅琴在厨房说。
    那里有窗,开着正可以看到院中。
    初静翻着存折一看,里面就两千多,顿时来气,“你说她这到底是瞎忙什么?当初信誓旦旦要开公司,到头来,三年都白忙活。我还高估她了。”
    刘雅琴笑着说,“那傻丫头,从小就那样。心眼太好又不懂拒绝人家。”
    说着话,她右手从锅里捞出来热腾腾的面条,旁边一大盆炒好的肉哨子。
    初静没搭腔,蹬蹬蹬,进屋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
    刘雅琴隔窗看见,顿时紧张,从厨房钻出来,“你干嘛?要关她的银行?”
    初静没好气地说,“我给她打点钱!”
    刘雅琴笑着回去了,又忍不住说,“别给她太多,不然不知道菜米油盐贵。花钱心里没数。”
    初静嗔了她妈妈一眼,“也不知道给我说,还是给你自己说。不给她钱怕她没钱可怜,给她钱,她也不知道生活艰难。还以为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呢。”
    洗衣机在她身边嗡嗡嗡地转,旋出水窝,她说话快,干活更快,几分钟就搞好了。
    走到厨房说,“也不是我说,妈你说说她呗,不懂过日子。没事还爱在外面吃饭,跟祁白一对,就知道玩!祁白自己也不工作,就会嘴上说,没钱有我,我怎么也没见他给初依一分钱。”
    刘雅琴说,“又没结婚,再好也还隔着一层呢。”
    初静的电话响,她一看号码,对着对面喊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昨晚回来的?”转身走到院子去接电话。
    刘雅琴竖起耳朵听,儿女虽大,也是心肝肉,想不跟着操心也不由人。
    但显然初静也有经验,走远了,到洗衣机旁边去说话。
    刘雅琴看着大女儿,初静烫着俗气的卷发,可纵然是这样的发型,任谁看到,也觉得这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
    初静腰很细,和初依那种站着都显挺拔的感觉的不同,看上去弱不禁风。初静天生心脏有点不好,家里人担心,所以那时候就没有逼她练过功。
    有时候刘雅琴也忍不住想,要是初依那一身劲,给她姐匀一点就好了。
    初静挂了电话过来说,“后天吃饭,王鹏回不来。”
    “这次去外地怎么去这么久?”
    “管他呢!”初静把手机扔在案板上,拿筷子去拌面,又说,“你说说初依别忘了,找对象起码得比王鹏强吧。你看看王鹏,挣多少钱都给我。让他往东,不敢往西!”
    刘雅琴说,“行!她今天我回来就说她。别的不说,总在外头吃饭就该说她了。”
    初静知道初依的那点破毛病,又怕说了她,打击了初依爱吃的积极性,又说,“那你少说两句,她也没什么爱好,别说多了,她一点都不吃了。”
    刘雅琴笑起来,把另一碗面放在桌上,“你现在已经能体会做妈的心情了,怎么做都怕不对。长大了。”
    初静的笑容淡了淡,端着饭出去,“我去叫爷爷回来吃饭。”
    她结婚七年,还没小朋友。
    ******
    西关饭店,没心没肺的初依和祁白吃完了饭。
    刚要了口汤喝,蛋泥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对初依说,“对方人要到了。”
    “你们又约的这里?”初依很意外,“这地方这么乱,你们怎么说话?”
    “不在这里,昨天说好的,他们今天来这边办事,顺便把我捎上,去他们公司说。”
    祁白连忙说,“那我们先走了。”
    蛋泥一抬筷子说,“人家走到门口了。”
    祁白回头,看到餐厅大门外头,那三个昨天见过的人正进来。
    他实在不想初依认识这些人,刚刚的事情也有情绪,拉着初依向外走。
    初依连忙撕了块卫生纸擦嘴,又低头去拉衣服拉链。
    餐馆里这会人不算多,没有坐满。周策昨天骂骂咧咧,觉得这里不好,可是回去了,不知怎么的,鼻子边都是这餐馆里做卤味的那香气。
    大家也不是纯粹路过来接人,其实周策还准备试个菜。
    却没想,又能看到初依。
    三个人,乔宴走在最后。
    看到初依,也认出她。
    彼此迎面走过。
    阳光从餐馆门口的毛玻璃上照下来,一大盘凉拌莲藕拌小芹菜刚刚从厨房送出来,散着香甜。
    餐厅内,半空中悬着吊扇,下面人声鼎沸,
    她低着头走过来,长头发搭在肩上,正在拉衣服的拉链,拉了几下,都没有拉上去。
    乔宴淡淡地迎上去,身后的餐厅外,有一只狗追着猫跑过。
    两人出,三人进,餐厅过道仅够两人并排。
    狭路相逢。
    祁白伸手,搭上初依的肩膀,把初依往怀里的方向带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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