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完给樊歆打了瓶营养针,折腾了一番的樊歆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比先前更加不济。
    汪和珍见状只得离开,而慕春寅坐在床头,虽然久久未说话,却一直都陪着。等到点滴打完,小护士来抽针,就见樊歆已靠在床上睡去,而慕春寅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沉默不语。
    ……
    樊歆睡醒是下午三点,慕春寅还在旁边,见她醒了,他将她扶起来坐着,还替她在腰后垫了个靠枕。
    他脸上的线条再不像之前那样冷冰硬邦,虽仍没有笑意,但平和了许多。他又端来一碗吃的,仍是荤腥的排骨汤,但汤汁清澈透亮,并不见过多油腻,想来是为了清淡刮去了油脂,而里面的肉都熬碎了,一看就知炖了好几个小时。
    见樊歆仍是不想进食的模样,慕春寅道:“我不逼你,你能喝几口就喝几口。”
    樊歆默了默,端起碗拿勺子喝了两口。慕春寅似乎觉得两勺太少,脸上虽没有笑,但口吻放得轻柔,“你再喝一口。”
    樊歆又舀了一口。
    可她小勺小勺的喝,根本喝不了多少,慕春寅抢过了勺子,舀了一满勺递到樊歆嘴边,担心她不肯再喝,又不能逼她,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话,“再喝一口我就给你买宾利。”
    樊歆嘴里的汤差点呛住。
    慕春寅脸上端得一本正经,“你不是喜欢那个车吗?”
    樊歆承认,“是喜欢。”可他从前不让她买,整天把她看得紧紧的,就怕她逃。
    想到这樊歆没再说话,将勺子又拿了回来,安安静静把一碗汤都喝完。
    ……
    夜里六七点时,慕春寅又端来了一碗汤。只不过口头语跟中午有了改变,由“喝完买宾利”变成了“一碗一辆。”
    樊歆:“……”
    她要这么多车干嘛?开车展啊!
    ※
    接下来的几天,慕春寅的脸再没绷紧过,而樊歆按时打针吃药,配合食补,情况稳定了些,只是仍浑身乏力,每天只能躺在床上。
    这天她打着点滴,坐在床头看窗外的风景。
    朱红小轩窗外,广阔的庭院风景如画,慕春寅还真如从前所言,不仅将温泉开辟出来,还在院内挖坑凿塘,引入活水,栽了一大片睡莲,这初春三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的,睡莲居然全开了,满潭花朵,红如绯霞,白如纯雪。
    耳边忽听几声爽朗大笑,抬头望去,竟是许久未见的赫祈与周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一个抱着大大的布偶,一个抱着娇艳的百合,笑颜逐开的塞到樊歆手里,算是探病礼物。周珅笑道:“妹纸可算回来了!爷的心终于踏实了!”
    赫祈亦是笑,拍拍她的肩,“回来了就好,无论怎样,你还有我们。”
    樊歆心里一暖。或许真正的友谊就是如此,不在乎你志得意满时他们锦上添花,在乎你伤痕累累时他们的一声安慰。
    一旁慕春寅看着两人陪樊歆打趣,不曾插嘴,只在樊歆咳嗽时将吹风的窗户关上。樊歆扭头看他,眼里有感激。
    两人在岛上陪樊歆聊了好久才离开,临走时赫祈跟周珅把慕春寅拉到一旁,周珅夸赞道:“春春做得好!女人的爱情可以来源于怦然心动,也可以来源于点滴感动。今天我在她眼里看到了对你的感动!你加油!用真心抚慰她的伤痕,争取打动她的芳心!”
    赫祈补充:“注意要改掉过去的毛病!管住脾气,别再动手动脚!”
    慕春寅不耐烦,“知道了,你们滚吧。”
    ※
    那边男人们商量着如何俘虏女人的心,而这边房间的女人,在想其他的问题。窗外夕阳将坠,远方的湖水翻着金色波浪,随风扑向岸沿,撞出飞溅的水花,一**前赴后继,义无反顾的破碎也到抵达彼岸。
    樊歆有些恍惚,如果岛屿是浪花的彼岸,那她的彼岸是哪?
    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
    在岛上待了五六天,身体的病痛渐渐好了,心里却空落落的,想起某对男女仍会剧烈的痛,但不会再失去理智。
    虽然情绪在随着时间恢复平静,但未来规划被打乱了。先前她决定元宵节后就回巴黎,可如今她与温浅一朝情断,巴黎那边的人脉有部分是温浅的,她不好再接触。
    至于岛上,她继续呆着似乎也不合适,她感激慕春寅救了她,却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对她是什么想法,彼此纠结的关系也让她感到局促。
    可即便这些感情让她痛苦又迷茫,人生还是要继续,她不愿沉浸在失恋的阴影里消极哀伤,她想出去走走,假以时日或许她能淡忘那一段伤,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论是事业还是情感,总之一切都是未知的。
    打算好这一切,她决定第二天跟慕春寅说,先好好感谢他,然后心平气和谈谈打算。
    不料计划不如变化快,第二天她正想着找时机跟慕春寅说,慕春寅却接了一个人来岛。
    许雅珍。
    樊歆站在庭院内,看着一群医生将沉睡的许雅珍小心翼翼往屋里抬。慕春寅向她解释:“既然你在岛上休养,那我就把妈接来,你好久没见她,心里应该想的很,这些天就陪陪她吧。”
    樊歆瞅着床上的许雅珍一时无言。她的确很挂念许雅珍,去年大半年在国外看不到许雅珍,年前回国虽有去疗养院看过两次,但怕慕春寅撞见尴尬,每次都是偷偷见一会就走,其实是对许雅珍是深感愧疚的。
    于是,她将舌尖上那句想离岛的话压了下去,继续住了下来。
    此后的日子,她几乎都在陪许雅珍,医生说许雅珍的状况比以前要好,对外界越来越频繁的有反应,或许是苏醒的兆头。樊歆听了极高兴,照顾的愈发殷勤积极。
    当然,不止是她一个人照顾,慕春寅也在。这些天除了重要的公务他会去盛唐,其余时间都在岛上,白天天气好时,他便跟樊歆把许雅珍用轮椅推出去,让许雅珍晒晒太阳,闻闻花香,夜里两人就一起伺候着许雅珍洗澡擦身换衣喂药,看两人如此贴心默契,不知情的老护工开起了玩笑,对着床上的许雅珍道:“慕老夫人,你可得快点醒来,看你儿子儿媳多孝顺!”
    慕春寅听了没反驳,转过脸去,唇角一抹浅浅笑意。
    樊歆不想引起误会,对护士道:“我是她女儿。”
    护工愣了会,道:“慕总不是独生子吗?再说你姓樊啊!”说着露出一个“你明明就是害羞不敢承认”的表情……
    樊歆重申:“我真不是。”
    护士只是嗤嗤笑,“不是?那你跟慕总是什么关系?”
    樊歆:“……”她也不知道现在的两人具体是什么关系,养兄妹?家人?竹马哥?她曾拒绝的追求者?封杀过她的老板?……太复杂了!
    ……
    不过尴尬归尴尬,因着许雅珍的到来,全天候陪伴许雅珍的过程仍让两人关系逐步破冰回温。此外慕春寅还趁热打铁做了不少让樊歆感动的事,比如吩咐厨子做她喜爱的食物,备了许多她爱的杂志与cd,在她独自散步时偷偷跟着……是怕她失恋想不开跳湖吗?
    以上细节就不一一列举了,某天他甚至还趁樊歆照顾许雅珍不备时,将她眼睛捂住,神神秘秘推着她走到屋外,然后让她默数一二三睁眼。
    视线重回的刹那,樊歆就见不远处岛面平地上停着一辆崭新的宾利,还被改装成她最喜欢的藕荷色,车厢里放满了鲜花,车门上亦悬挂许多五彩缤纷的气球,看起来活泼又漂亮。
    樊歆呆了,虽然这是她曾经想要的车,但她不好接受,“慕春寅,这个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慕春寅抢白道:“不开可以放在那。”
    她要再说点什么,二世祖周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指着车牌号道:“775719……似乎有点谐音啊,是什么意思?”
    赫祈也走了过来,托着下巴琢磨。
    须臾周珅一拍脑袋,“我瞧出后面四个数的意思了,5719,我心依旧,至于前面那个77,哈哈哈……”他与赫祈对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歆歆我心依旧。”说着挨着车扭扭屁股抖了两抖,拉长声音道:“啊呀呀呀呀——好肉麻……”
    樊歆:“……”
    慕春寅倒是很淡定,将周珅往旁一推,“去去!这车也是你能摸的!”
    ☆、第103章 chapter103 垂钓
    送完车后的第二天,慕春寅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条船,邀上周珅赫祈还有汪姐,集体湖上泛舟。樊歆原本不想去,兴致高昂的众人却不容她多说,七手八脚把她拉上了船。
    船慢悠悠晃到了湖中心,众人坐在甲板上赏景,此时暖阳遍洒,微风拂面,湖面波光粼粼,船儿轻悠荡漾,一晃一晃似幼年里母亲的怀抱,说不出的惬意。
    然而,却有个人半点也不惬意!
    这就是樊歆!她居然晕船!
    在一干人优哉游哉的游湖中,她趴在船尾只想吐……她想靠岸缓缓,可不好打扰那几个人的兴致,便忍了下去。
    突然一根鱼竿递到她面前,樊歆一扭头,就见慕春寅的俊脸出现在她身侧。樊歆摇头,“我不会钓鱼。”
    那边周珅起哄,“没事,让春春教你!他是高手!”
    “对。”赫祈跟着道:“他曾一小时钓一桶,可让我们开了眼界!”
    汪姐在船头拿着鱼竿,正跟周珅一起钓,闻言劝道:“学着嘛樊歆,你要是晕船,找件事转移注意力就不晕了。”
    一听还有防晕船的功效,樊歆半信半疑将将鱼竿接下。因为不知道正确握杆的姿势,她的动作有些笨拙,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姿势摆正,随即慕春寅的话响起,“这样握杆,大拇指放这,其他指头托在这……”
    他长身玉立斜靠在栏杆上,风姿清逸,嗓音低沉略含一丝沙哑,循着湖面上的风轻柔响在耳侧,显出别样的磁性。他一点点帮她矫正姿势,教她投饵引诱鱼群,再帮她在鱼钩上装饵下钩,又跟她讲了些看钩提杆类的诀窍,樊歆一心想转移晕船的感受,加上呆看风景有些乏味,便认真听了,只是头一次接触这个,多少有点云里雾里,但慕春寅没有半点不耐,仍是细细教导。
    讲了个大概,慕春寅问她:“还晕吗?”
    “好些了。”注意力被转移,反胃感果然减缓了些。
    忽然水中鱼漂动了动,樊歆一惊,刚要喊有鱼,慕春寅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这位置好,背风向阳水草多,而且今天运气不错。”
    他话落将手搭上了杆,樊歆见他来,忙把手抽走,慕春寅却将掌心覆在她手背上,轻声道:“别动,我教你提杆,这点很重要。”
    怕鱼跑掉,她不敢再动,便由着慕春寅连杆带手的握住,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有阳光的味道,而他全神贯注盯着湖面,若有所思的低语,“应该是草鱼。”
    樊歆还未来得及问,慕春寅倏然手腕向上一翘,同时肘部往下一压,透明的鱼线带着鱼跃出了湖面,一条十几厘米长的鱼甩到了船里,樊歆一看,还真是草鱼。
    樊歆瞅着在船板上蹦跶的鱼,慕春寅轻拍她的头,问:“看清楚我怎么提杆了吗?”
    樊歆摇头,他速度太快,她压根没看清。慕春寅将鱼往桶里一丢,随后握住了她的手:“那再来。”
    不多时,鱼漂又动了,慕春寅感受了一会,附在樊歆耳边轻声道:“鲫鱼。”
    樊歆扭头刚想问原因,慕春寅猛地抬起手,线往后甩出漂亮的弧度,“啪”一声响,一条鲫鱼活碰乱跳的砸在船上。
    樊歆呆了,他怎么这么准!
    而慕春寅眨眨眼,问她方才那个老问题,“看清楚我怎么提杆了吗?”
    樊歆:“……”她还是没看清。
    “那好。”慕春寅大大方方再握住她的手,“那再来。”
    船头那三个捂着嘴拼命不让笑声溢出来——这家伙提杆那么快,明明就是不想让樊歆看清,才好有理由一直握着人家的小手嘛!
    门外汉樊歆哪里懂这些门道,她还沉浸在慕春寅高超的钓鱼技巧之中——鱼漂再次微颤,樊歆习惯性看向慕春寅,用眼神问他是什么鱼,慕春寅略有失望之色,瘪瘪嘴道:“湖虾。”
    果不其然,拉起一看,一只一寸来长的小虾在钩上晃荡。
    慕春寅取下虾,又握着樊歆的手将钩往下放,没多久他露出略显兴奋的笑,面色笃定,“一条起码三斤的大黑鱼。”手用劲一抬,果然一条好大个头的黑鱼。
    樊歆的眼神已变成了震惊,不仅连鱼的种类,连重量都这么准,这到底是钓鱼功底出神入化还是神算子天机妙算?
    慕春寅瞧出她的疑惑,问她:“好奇吗?”
    樊歆点头。
    这下注意力全神贯注,果然一点也不晕船了。
    慕春寅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鱼的种类不同,咬饵的特点也不同。比如草鱼性急,吞饵快,鱼漂浮沉一两次后就会有拖漂的情况,而鲫鱼吞饵习惯尾朝下头朝上,鱼漂情况往往是先下沉几厘米,后往上轻浮一点,黑鱼则力气凶猛,咬钩拖劲大,会在水里拽来拽去。至于那只虾,凭那个头及力度傻子也能判定……”
    一席话说完,樊歆五体投地……这么复杂细致高超的专业感受,他还轻描淡写说简单。她由衷道:“你好厉害……”这话倒是真心,业余爱好上她知道他精通摄影赛车及品酒,也知道他会垂钓,却没料到这么登峰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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