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星“哦”了声,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
    按她现在的心情,应该喝酒,而且定要大醉淋漓,举杯高呼才爽快。从此以后夏明月那个眼中钉终于在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没人能真正夺得她夏家大小姐的地位。
    但是碍于舆论她一定要收敛,捧着杯子默默压制心中的雀跃。
    一口茶水不等咽下去,忽然被呛了一下。
    就听到夏明日哭着从外面跑进来,直奔吴雪而来:“妈,他们说明月姐姐出事了,我不相信她会出事……他们在骗我对不对?”
    夏明星看见自己的亲弟弟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真想一巴掌打上去。告诉他你自己的亲姐姐还没死呢,你至于这样要死不活的。
    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说:“夏明日,你别胡闹啊。”
    吴雪舍不得对他发脾气,同时瞪了夏明星一眼:“明日他还小,懂什么,你别吓到他。”说着已经将夏明日揽到怀里,轻声哄骗:“乖,明日不哭。你听谁说明月姐姐出事了?他们是骗你的,她只是回家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而她料定夏明月永远不会回来了。
    夏明日抽搐着:“她回哪个家了?这里不就是她的家么。”
    吴雪皱眉,没想到小孩子的思维这一刻反倒清析。耐心解释:“回她以前住的地方了,明月姐姐家里有事,所以才不得不回去。明日要是懂事的话就不要闹,否则妈妈不喜欢你了。”
    “那她以前的家在哪里?我要去找明月姐姐。”
    “明日,不许胡闹。”小孩子不听劝,吴雪被他吵得心烦,出声呵斥:“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明月姐姐出远门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要再没完没了的,妈妈不高兴了。”
    夏明日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根本不听吴雪的话。听说夏明月永远不回来了,更加哭个不停。
    夏明星率先站起身来:“夏明日你这个白眼狼,竟然跟别人一个鼻孔出气。”
    吴雪哄不好他,就告诉保姆将人带到房间里去。小孩子闹够了自己就会去睡。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保姆也不敢多说话,听吴雪这样说,马上拉着夏明日上楼。
    “听话,小少爷,我们到房间里去玩。”
    夏明日被拉着上楼,却不停的哭。
    “我要明月姐姐,我要明月姐姐……”
    夏明星心里嘀咕,真跟哭丧一样。
    她借口透气出门去了,告诉吴雪晚上要晚点儿回来。
    开着车直接去找朱莎,到了这个时候不庆祝一下着实对不起自己长久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心情。为了避人耳目,买了吃的直接到朱莎的单身公寓去。
    朱莎见夏明星过来,乐不可支,再听她说夏明月出事了,哼声:“你那个姐姐真是罪有应得,这么长时间她欺负你欺负得还少么,现在报应来了吧。”
    夏明星抿着唇:“所以非找你来庆祝一下不可,然后去医院看霁风哥。家里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你是没见夏明日,听到夏明月出事了哭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朱莎咂咂舌:“你别说,夏明月还真会收买人心,连明日那小家伙都被她给收买了啊。”
    “那个女人啊,就是个丧门星加狐媚子。”
    韩霁风安静了没有多长时间,镇定剂的效用一过,他又开始闹着要去找夏明月。
    怎么可能不找她?韩霁风睡梦中都有她落水时的样子,那样近又那样远,近在咫尺之间,他可以看到她的眉眼,甚至指尖相触。又那样远,远到只能眼睁睁的看她消失不见。她的唇齿微动,他想她定然在唤他的名字,然而他并未在她的眼中看到怨念。或许她是觉得生命里所有的不幸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都没什么好意外的,所有的感触只是无奈。
    他的心抽痛起来。
    赤着脚下床,他的意图很明确,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宋晓雪一进来,唏嘘出声:“霁风,你怎么下来了?”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快到床上去,你伤的很重,不能随便跑来跑去的。”
    韩霁风的头疼的厉害,可是,正是这疼让他的意念格外清析。
    “妈,我要去找夏明月。”
    宋晓雪轻言轻语安抚他的情绪:“你到床上去休息,夏明月的事情你放心,已经有很多人去找她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只要安心的等着就好。医生说你的头伤的很严重,就这样跑出去会有危险。”
    韩霁风喃喃:“妈,你别拦我,我自己去。”
    宋晓雪见拉不住他,情急之下怒吼出声:“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妈妈的话呢,我都说了已经有人去找她了。如果她真的死了,就算你去了,又顶什么用呢?”
    时间静止了,整个病房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韩霁风也静止了,怔怔地看着她,单薄的嘴唇无声开合。
    宋晓雪忽然没有底气:“霁风……”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妈,你说什么?”
    宋晓雪吞咽一口唾沫:“我说夏明月有可能已经死了,你也死心吧,别想着再去找她。”
    韩霁风忽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不可能……夏明月她不会死的。”
    可是,是人都会死的。由其夏明月她不会游泳,河水湍急,如果没人救她的话,生命何以维系?
    韩霁风的大脑乱作一团,另一个声音看似无比清醒地扰乱着他的神智,以至于他再怎么吵着不信,却没办法不心灰意冷。
    所以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唯怕一停下就将什么都想明白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有清析的头脑,想要这样生生的麻痹自己都变得无比困难。
    宋晓雪见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竟然有些可怕。
    她声音颤抖:“霁风,你别吓妈妈。”她呜呜的哭起来。
    然后他就像疯了一样,意欲挣脱一切束缚走出去。
    护理听到声音已经赶了过来,加上正好走进来的夏明星,一起帮宋晓雪把人拦住。韩霁风一米八二的身高,平时又喜欢运动,本来是极有力气的,可是受伤的缘故,元气大伤。几个人手忙脚乱的不让他走出去。
    夏明星从来没见过韩霁风的这个样子,太可怕了,仿佛所有理智不复存在,整个人都不受控制起来,像个疯子,一副与世界为敌的绝然姿态。
    就是他的这个样子刹那间刺激到了她,歇斯底里的想要唤醒他。
    “韩霁风,你够了。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你想伤死阿姨的心么?我告诉你,夏明月已经死了,我爸早接到了她的死亡通知……她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砰!”
    一根绷紧的弦无形中砰然断裂。
    韩霁风一个晃神的时间已经被逼退到墙角去。
    宋晓雪一脸担心:“霁风……”
    他没了半点儿反抗,挥舞的双臂垂下去,身体沿着墙壁不断下滑,直至坐到地板上缩成一团,他的精神开始有些涣散,跟用的药也有一定关系。
    或许是头疼,他用双手努力地抱紧自己的头。
    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他像个迷路的小孩儿,拼尽全力找寻之后只剩下无望。
    夏明星怕了,张大瞳孔不敢再轻易的说话。
    宋晓雪的心里又酸又涩:“霁风,你没事吧?地板上凉,快起来到床上去躺着。”她企图将人拉起来,可是拉不动。
    而其他的人亦被这样的安静惊悚到,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之后,韩霁风扬起头来,声音沙哑:“妈,我一定要找到她的。”
    宋晓雪终于抑制不住那哭声,猛地从身体里爆发出。她素来骄傲的儿子此时此刻就像个无助的孩童,用困惑不清的眼神望着她,那样柔软的情愫却如一把锋利的剑,瞬间将一个母亲的心给割裂了。
    苏婉清捂住嘴巴转身向外跑去。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她急迫的脚步声。
    刚刚那一幕她都看到了,一门之隔着实不远,可是这样的韩霁风让她感觉很陌生。
    记得有人跟她说过,她说:“韩霁风这个人天生凉薄。”这些年来,她不断思考这个“凉薄”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时觉得他薄情寡义。现在她想告诉那个女人,当年她的评判有多武断。这个男人哪里薄情?或许是从来没有真正的懂得他的心。
    苏婉清被这样弱软的韩霁风打垮了,连带她一直以来的执念,也被这样的韩霁风击碎得片甲不留。一切都再清楚不过,她到底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可这世上的多少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蒋承宇比苏婉清晚过来一步,他接到苏婉清的电话时正打算去外地出差,听说韩霁风受伤了,马上通知助理将行程改到明天早上,然后才往医院来。
    进来的时候韩霁风已经冷静下来。
    他问宋晓雪:“伯母,霁风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晓雪眼眶的泪还没有干。
    一脸疲惫的说:“刚被劝到床上去,情绪稳定了一点儿睡着了。”
    蒋承宇看韩霁风的样子似伤得不清,头发都被剃短了,纱布缠了厚厚的几层。而灯光下他的脸色惨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看了一会儿,侧首问:“阿姨,婉清来过了吧?”
    宋晓雪摇头:“没见她啊。”
    “这奇怪了,她该比我先到啊。”蒋承宇一阵狐疑,转身出去给她打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不由得问:“在哪儿呢?”
    苏婉清呆坐在椅子上,握着电话的手指发僵发木。刻意清了清嗓子说:“还在路上呢,出了点儿小事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蒋承宇怕她担心,想着今晚不能过来也好。就说:“那你干脆今晚别过来了,霁风他已经睡下了,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苏婉清说:“那好。”接着就挂断了。然后站起身,一路不回头的往医院外面走。就当自己今晚从没有来过,也没有见过韩霁风任何狼狈的样子。所以,一觉起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韩霁风才永远是她认得的那个韩霁风。
    她只是不甘心,他们认识那样多的年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他的过去与现在,她通通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怎么允许这样疏离的口子出现。
    蒋承宇收起电话回到病房。
    宋晓雪问他:“你问过婉清了么?她在哪儿呢?”
    蒋承宇说:“她在路上出了点儿小事故,今晚不能过来了。”这才问:“阿姨,霁风不是在度蜜月,怎么受的伤?”
    吴雪直叹气:“还不是蜜月导致的意外,回来的时候落水了,霁风的头撞到了石头,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那个夏明月到现在还没找到,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蒋承宇眯起眼睛,一脸难掩的吃惊。
    “阿姨,您说什么?那个夏明月怎么了?”
    吴雪看了韩霁风一眼,压低声音说:“估计是凶多吉少。”
    蒋承宇觉得自己需要坐下来冷静一下,他的思绪忽然变得莫明其妙,连情感都被影响到了。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想到‘红颜薄命’四个大字,顿时晦气得想扇自己的巴掌。
    当时在飞机上见到夏明月那个女人,生机勃勃,那样好,怎么就看不出她有英年早逝的相?
    他觉得心慌意乱,掏出烟来,想到这是医院禁止抽烟,接着揉碎在指掌间。
    所有的情绪只是没由来,其实早在韩霁风和夏明月结婚的时候,他就决意将那点儿“非份”之想舍弃了。他蒋承宇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更不是玩不起的人。再怎么眼前一亮,怦然心动,毕竟是兄弟的女人,从此之后倚剑江湖,大可以退避三舍。
    可是,这一刻蒋承宇发现他明显高估了自己,或者说他明显低估了夏明月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竟为着这个女人心疼难耐。
    蒋承宇抓了一把胸前的衣料,心里想着,可怎么办?
    他真的需要点着一根烟冷静一下,起身大步向外走。看到过路的护士就说:“帮我盯一会儿307,我抽根烟就回来。”
    小护士说:“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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