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
    靳西沉一直知道自己的判断力非常准确,但从不知在预言方面也颇具天分。
    起初她很黏人,怕黑,还经常睡不着,无数次抱着自己的枕头,可怜兮兮的站在他的房门前,想进却不敢进来。
    一待他点头,她便高兴的跳上他的床,无视他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你已经十二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不可以再缠着我睡觉。你要知道男女有别,也要知道辈份长序。
    此时,温瞳便会从卡通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纸,放在他的掌心,然后把绒绒的小脑袋缩在他的胸前。
    卡纸上面一定是画着一个圆,两个点。
    这是她独有的服软的方式。让他在空白的脸上,画嘴巴。
    长久以来,他们也形成了很好的默契,如果他画的嘴巴是向上翘,代表的就是他此刻愉悦,可以没大没小。
    如果他画的是嘴角下压,那就代表山雨欲来,她要小心一点。
    靳西沉捏着卡纸,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笔,在下面画上一道上扬的弧线,而语气却并不妥协:“这是最后一次。”
    温瞳在他怀里摇头,不搭腔。
    靳西沉掀开被角,单手在她腋窝处一掐,便将她拎出被子,脑袋与他平视:“生气了?”
    “你不疼我了。”温瞳闷闷地说。
    他挑眉:“哦?不答应,就是不疼你了?”。
    她点头:“对。”
    “那我的瞳瞳,请你告诉我,怎么才是疼你?”他抬手托高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右臂上,然后侧身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温瞳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唾沫,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被他一把拉回去,盖好被子。
    “别乱动。”靳西沉说。
    “我要到你的左边去睡。”她挣扎着,终于从被窝里翻身到他的左边,拉开他的左臂安稳的枕了上去。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脏在左边啊,这样的话,我就离你的心更近一点了呀。”她一本正经的回答。
    靳西沉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整个人也瞬间怔住。看着她晶亮的眸子,突然间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满涨出来。
    陌生的,滚烫的,甚至有些酥麻的情绪,正在从心脏里跳出来。
    他完全不熟悉,也无法准确判断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是病么?还是……
    温瞳抬手,在他眼前挥动。
    细瘦的小臂比刚来时白了一点,还残留着沐浴露的清浅……那是他常用的沐浴露!
    他记得,温瞳用的都是儿童款,这个熟悉的迷迭香气味,明明是他惯用的。
    这个小孩,真是!
    原本清浅的气味此刻却无孔不入的涌入他的鼻尖,带她回国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这么纠缠。
    靳西沉头疼的握住她乱动的手腕,塞回被窝:“睡觉。”末了补了一句:“听话。”
    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变得不再黏他,甚至有些疏远。
    也不再明明一脸孩子气,却一本正经的说要嫁给他的话了。彼此之间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熟悉对方的一切,却渐行渐远。
    他就这么站着,脑中突然浮现她醉酒时才肯说出的名字,周言诚。
    她总说他老,年长九岁,确实老了。
    **
    靳西沉抱起温瞳,她仿佛比刚来肯尼亚时更瘦了,也黑了一点。
    明明上一刻还跟他说着话,下一秒便蜷缩在树下熟睡了,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向来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影响他的所有决定,而这一切她都毫无察觉,依旧纯真至诚。
    阳光真诚的的温瞳,无论是在极限运动还是在他心里,永远都无比耀眼,仿佛只是远远看着,双眼都要被灼伤融化,那些黑暗、肮脏的言辞,她或许永远也无法想象,可却有可能要面临承受。
    想到这里,靳西沉不由得呼吸一窒,压抑的说:“我从来不害怕生离死别,直到我遇见了你。”说完,极慢的低下头,在她的眉心上印下浅浅一吻。
    温瞳的呼吸仍旧平稳,丝毫没有察觉抱着她的人,此刻眼神是怎样的深情刻骨,压抑隐忍。
    “快点长大,快点爱上我吧。”靳西沉似祈求般说着。
    在南苏丹肯尼亚辗转的这两年,他虽从未打过电话回去,也从未主动联系过她,但对于她的一切,他从未忽略。
    在他还不能保证她能承受流言伤害时,他只能用远离来保护她。
    终于,决定要回国了,该面对的一切也是时候摆正心态面对,不管前方是否荆棘是否骇浪,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温瞳就绝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
    靳西沉应邀回国做一场关于细胞病理学的讲座,这算是一个阶梯,为回国做个序章。
    “瞳瞳,跟我一起回国么?”临走前,靳西沉问。
    “昨天小光才出生,我怎么说也算他半个妈妈,就不能让我多陪他几天吗?”温瞳说。
    “我要说不能,你会觉得我不疼你了么?”靳西沉笑。
    “当然,你连人权都不给我,强制送我回国这还叫疼我吗?”温瞳顺着他的话,也笑。
    “别乱跑,有事情及时找慕沐,我最多三天就回来了。”靳西沉没有再回答,只是稍微做了一点细节交代。
    “好啦,你像个啰嗦的爸爸,出远门前对孩子交代这个交代那个,你要不要给我栓个绳,等你回来再解开啊?”温瞳笑。
    “没大没小。”靳西沉也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温瞳目送着车扬起一阵巨大的灰尘,整个包裹住车体,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还伴随着一阵高亢的哈哈哈笑声,温瞳吓了一跳,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刚换的铃声。
    未知号码?
    接不接?
    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大檬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的基友大檬我,现在在内罗毕机场,限你三分钟之内出现。”
    温瞳靠着栅栏的脚一歪:“你不是吧,怎么不提早说?三分钟到内罗毕?同学,别说大神,这就是神也办不到啊。”
    大檬:“我昨天就给你打电话了,一直不通。你干什么去了?”
    昨天?
    昨天她跟靳西沉去参加马赛族族长女儿的婚礼,然后半路抛锚给幼象接生去了,当然这些不用跟她说。
    温瞳轻咳一声:“等着啊,我很快就到。”
    二朝被靳西沉安排去接小猴去了,慕沐去送靳西沉到机场。她现在完全一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状态,于是跟三画答了声招呼就去内罗毕了。
    一路烟尘滚滚,温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内罗毕机场。
    大檬穿着一条白色蕾丝连衣裙,米色草编帽子,无比少女的站在路边。
    温瞳降下车窗,朝她吹了下口哨:“嘿,美女去哪儿?需不需要载一程?”
    大檬震惊的看着她:“我去,你怎么黑成这样?没好好防晒啊。”
    温瞳一手搭方向盘,一手率性撩头发:“防什么晒,我是搞极限运动的,不是搞选美的。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大檬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道:“我听说周言诚也来肯尼亚了,你们见到没有?”
    “我见他干嘛?”温瞳疑惑。
    “你不是喜欢他吗?现在你们在他国相遇,按理说他乡遇故知,很容易就擦出爱情的火花呀。”大檬笑成一脸菊花状。
    ☆、第19章 不治之症
    “你有病吧王大檬,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我喜欢他?”温瞳这儿正开着车呢,听到这一句被吓了一跳,猛打方向盘差点儿没拐沟里去。
    大檬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她看:“不是吧,你俩的恋情都上热搜了!”
    “我靠,哪个缺德货趁我不在捏造谣言。”温瞳叫道。
    大檬也没再多做解释,只是把手机往她面前一怼:“自己看自己看,你说你俩又不是明星,怎么还兴上热搜啊?难道说你们极限运动也成明星项目了?”
    温瞳差点被她一手机杵脸上,忙偏头:“祖宗你往前点儿,怼我脸上了怎么看啊!”
    “哦。”大檬往前拿了点。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两个穿着攀岩的装备,连性别都难分难辨的人,话题硬往眉目含情上拉?别说分不清,就是分得清,那大家都戴着护目镜呢,鬼知道含没含情。
    重点是,照片谁拍的?尼玛还拍的那么丑!
    温瞳太不能忍了,把她都拍拧巴了,还半米短腿的画风,这传出去说是她不是毁她形象么!
    结果大檬点开微博评论,果然,粉丝都还是爱她的。
    一堆人排队评论,口呼“拜大神”、“球掰弯”的什么都有,温瞳随便目测了一下,得有几百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粉她,太坚强了!
    很显然,她果然不是靠脸吃饭的,要是看脸很身材,早就整齐排队刷脱粉了!
    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无比感动,但还是要说:“这谁给我买热搜了吧。”
    大檬长得无比甜美,皱眉也是甜美的皱眉,整个人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说:“你不是一直喜欢周言诚吗?还做梦都想跟他一块搞一次翼装飞行。”
    “你这个话题转的也太快了。”温瞳感叹,又道:“不过你说的这个,后半句没错,前半句不对了吧。我想跟谁一块搞极限运动就是喜欢啊,那你喜欢吃牛肉,你还打算找个牛魔王搞对象吗?没这个道理。”
    “不是我说的,是热搜说的。”大檬说。
    “姑娘,你就没看在咱俩的感情,稍微动用一下你家的黑暗势力,帮我调查一下是谁传的这个谣言吗?”温瞳头疼的捏捏眉角。
    “什么黑暗势力,我爸听见了你小心跟你叔叔告状。我爸最讨厌别人说他黑暗势力了,明明好不容易才洗白的……”大檬小心翼翼的提醒她。
    “好的,那你就没动用你家的光明势力,帮我查一下?”温瞳修正了下用词,说道。
    “我查了,还把热搜下了。然后我查到,最先传出这个新闻的好像……是周言诚。”大檬说着,小心翼翼的盯紧她脸色的变化:“你别生气啊,冷静,千万冷静。”
    “窝草?你说啥玩意?这个缺德货是周言诚?一个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几天不见居然还学会炒作了?是遇到哪个热情如火的小妹妹了吧。”温瞳说。
    “这不是重点吧。”大檬怒指。
    “这不是重点吗?”温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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