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着急,之前千方百计的想让他讨厌自己,结果现在一回来,她最怕的就是被他讨厌,于是紧张的拉着他的袖子说:“靳叔,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只要想到你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我也嫉妒的想揍人,但是没有办法,我们没有缘分。”
    温瞳有点着急的说着,眼泪忽然大颗大颗的就砸下来,根本止不住。一开始是她要跟他算账,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他算账,她解释了呢。
    她这半年和洛侨在一起,有时候在戈壁上病发,剧烈的骨痛让她寸步难行,只能蜷缩在地上,两手指甲狠狠的去抓地上的砂砾石块,有的时候十指上全部都是血,她都一滴眼泪没有掉过。
    无论之前面对周言诚、大檬甚至是后来的洛侨,她永远都是一副笑对的姿态,可现在靠在靳西沉怀里,她只想哭,想卸下一切伪装,把一切都交给他来解决。
    “你这样我很难放心的你知道吗?”温瞳边哭边说,被靳西沉抬起下巴吻住,一只手居然还能拿着纸巾去擦她的鼻涕眼泪。
    温瞳哭笑不得的推开他:“你干嘛!”
    靳西沉说:“我知道你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爱我,你的爱一点也不幼稚单纯,反而比很多人都深刻,你是多懂事大方的小姑娘,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至于你说的无药可救,并不是真的无药可救,你那天去见你父亲时,那座大楼还记得么?”
    温瞳茫然的点点头。
    “我们研发了一种新药,只是还在实验阶段。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你自己也说过任何事情在我这里都可以轻松化解,所以相信我,交给我解决,好不好?”靳西沉声线低沉,带着一点诱哄,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的眼睛。
    温瞳看着他,感觉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下一刻就会跳到她的心上。她无法回应,下意识愣愣的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靳西沉顿了顿,表情有点严肃。
    “嗯。”
    “骨髓瘤本来就很容易导致骨折,像用力的跳动,摔倒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骨折,而你的双腿在大蓝洞里因为强大的水压导致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简单来说,你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走路。”靳西沉捏着她的小腿骨,缓缓说。
    温瞳怔了一下,然后笑:“我知道。刚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靳西沉说:“不要害怕,以后我就是你的脚,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好不好?而且我保证不会很长时间,我一定可以治好你,连同骨髓瘤一起。”
    说完,他的表情还是那样严肃,手指的力道更大了些。温瞳知道他是担心她接受不了,会害怕。她却并没有像常人知道自己可能再也不能走路时一样激动,而是笑笑:“好。”
    她不是不害怕,只是她想用最坚强的姿态去跟自己对抗过的病魔、脆弱正面迎击,被病痛折磨着身体,总不能让它连带着心情也一起折磨了。
    所有的新生都要穿过不为人知的黑暗,当她穿过长长的黑暗时,突然在一个转弯就遇见了靳西沉,那一刻她就知道那是她的新生,现在无论是谁,也不能让她离开他的身边。温瞳握起他的手掌,放在心口的位置。
    “好,我的瞳瞳是最坚强的。”靳西沉回握着她的手指,紧紧相扣。
    ☆、第56章 老板娘
    失去了行动能力,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她就像一个废人一样,连基本的事情都做不了,而这一切的沮丧,她都不想被靳西沉看见。
    “你今天不要去实验室吗?”温瞳仰起头,问道。
    靳西沉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眼尾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去学校了,只陪着你好不好呢?”
    其实她很希望靳西沉可以一直陪着她,因为谁也不能真的保证她会被治好,或者是续多长时间的命,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她又不想靳西沉时时刻刻都看到她这个样子,那太残忍了。
    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也不希望靳西沉明白,到最后还是抓着他袖子说:“那你不去实验室,谁来帮我研发救命的药呢?靠研究中心的那些人吗,你是不是不想救我啦。”
    靳西沉笑:“如果他们连实验都做不了,我干什么要花钱养着他们呢。”
    虽然靳西沉这么说,但最后其实还是每天要抽出一点时间去研发中心一趟,对于她的药,靳西沉从来不肯假手于人,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怕她在他不在的时候需要照顾,慕沐便被直接派到她这儿来了。
    “身体好些了么?”慕沐一进来就笑着问道。
    “还好。”温瞳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慕姐姐,我的病还有救么?靳西沉不肯跟我说,但是自己的身体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而且之前确诊的医生也明确说过我只有一年时间。”
    “先生不跟你说,肯定有先生的道理。”慕沐说着,掀开保温桶的盖子,舀了一碗粥出来递给她。
    温瞳小口喝着,是靳西沉的手艺,他很少下厨,但每次做出什么东西都是顶尖的美味,只要尝过一次就绝不会忘。有一回林修竹眼巴巴的在靳宅住了三天,只为了吃上一碗靳西沉煮的粥,连片场都没去。
    慕沐坐下来,说:“先生在你走后的第二个月,突然就让我准备了各种极限运动装备,每一项都是极其危险的,而他就像毫不在意一样,我看的出他每一次都很小心让自己不要受伤,我以为他是忘不掉你,借此来想你,幸好他还记得保护自己。直到五天前,他突然就让我买了去belize的机票,跟着就让林修竹调私人飞机过去,幸亏到得及时,才把你带回来。”
    “嗯。”温瞳闷闷的嗯了声,觉得无话可说,简单的一个字也带了苦笑的意思。
    慕沐又道:“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那不是保护自己,他只是在保证自己可以完成你的愿望,直到最后一个做完才可以去找你。如果你知道后果是这样,你还会选择离开吗?”
    温瞳抬头看她:“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知道的。就算知道会是这样你还是会选择离开,你太自私了,遇到事情只会逃避。”慕沐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温瞳被吓了一跳。
    “是啊,我那么自私的人。”温瞳点点头,没否认。反倒是咄咄逼人的慕沐愣住了,看着温瞳的表情,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你是不是觉得姜荔才落落大方,敢于面对。靳西沉应该跟她在一起才是对的。我告诉你慕沐,你只是以上帝视角来看我,你觉得我自私,如果你是我呢?你那个时候就能知道靳西沉会这样做吗?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在他面前一点点病发,最后形销骨立,化疗的作用下掉光所有头发,插满管子在靳西沉的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样的话靳西沉就会好过一点是吗?我逃避,你是不是以为我离开了之后是出去环游世界了?你也是学医的,你以为绝症是什么,我在大漠上病发,病发时抓的石块沙地上全是血指印,你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评判我的人,能给我一个更好的选择吗?”
    慕沐的语气很肯定:“那你也不该不相信先生对你的感情,和他的能力。如果你没有到belize呢,先生在大蓝洞中去世,你就会满意吗?”
    温瞳不想为难她,刚才那些话说出来其实也是带了一点发泄的情绪在里面,这半年他听过太多人对她评判自私,说她伤害了靳西沉,可在这场战争中,从来没有谁伤害谁,有的只是两败俱伤。
    “慕沐,我尊敬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不顾事实的教训我,你只是我男朋友的助手而已,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如果喜欢指手画脚,我建议你换个老板。”温瞳喝完粥,捧着碗对她笑。
    “抱歉我……只是担心你。”慕沐顿了顿,说。
    “既然刚才提到了姜荔,那我也跟你掰扯掰扯。你也是跟了靳西沉那么长时间的人,还是要有一点判断力的。你刚和姜荔回国不久,我确诊浆细胞骨髓瘤,当时是姜荔的哥哥姜明告诉我的,同时还拿出了我父亲和靳西沉做交易,进而他收养我的理由,意在挑拨我和靳西沉之间的关系。你说我不相信靳西沉,如果真是你以为的这样,我应该恨他,而不是现在这样瞒着病情也要离开。当时姜荔对我下了药,姜明把我捆在夜屏山的悬崖边,随时准备杀掉我,这些我看在姜荔没几天活的份上没计较,也没打算跟靳西沉说,但是我没想到身边的人都会被姜荔收服,还这么彻底,真有意思啊。”
    这些事实她本来没想揭开,但她自己也没几天好活了,凭什么还要去替别人考虑呢,她确实也还没高尚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事实是这样,慕沐也僵在了原地。温瞳明白她其实并不是有什么太深的心思,只是跟在靳西沉身边多年,难免会觉得她这样做有点自私,忍不住要替他说句话,再加上看到那个看似勇敢面对病情的姜荔,她觉得欣赏,无可厚非。
    这些并没有错,可凭什么就来批评她做的不对呢。良久,温瞳笑了笑:“我有点累,想休息了,慕小姐自便。”
    慕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停留了几秒钟后就默默地走出了病房,还轻轻带上了门。
    温瞳坐在床上出神,感觉脑子里乱乱的有很多东西涌出来,但是又觉得什么都没想,就这么空空的。很快房门又被推开,这次是靳西沉。
    “我刚刚在电梯口遇着慕沐了,你跟她吵架了?”靳西沉随口问,仍是那张带着浅淡笑意的脸。
    “我把她骂了一顿,你会不高兴吗?”温瞳仰头看他。
    “那要看什么理由了,如果是你欺负人,那我可要替她找回公道了,不能让她说在我手底下工作,还要被老板娘欺负,你说是不是。”靳西沉笑。
    “谁……谁是老板娘了,你再乱说我就不告诉你了。”温瞳乍一听见他的称呼,结巴了一下,脸颊瞬间烧红。
    “嗯,那你和我说一说为什么要骂她呢?”靳西沉严肃了一点,嘴角眉梢却还是那个温和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迫人,反而是带着一点纵容。
    “她说我最近变丑了,还说如果我不好好接受治疗就要让你不给我饭吃,你说过不过分。”温瞳认真的说。
    靳西沉居然也认真的想了想,点头:“过分,真是太过分了,等我见到她也要骂她一顿。我的瞳瞳是最好看的,什么时候都是,她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待会我让她去检查一下眼科。”
    此刻正好进来的护士被噗的一声逗笑,站在门口忍得很辛苦,最终还是清清嗓子,喊了声:“靳先生。温小姐该吃药了。”
    她知道靳西沉是专业的,此刻两人这个状态好像也不太容许她打扰,反正也都知道这个药该怎么吃,于是默默的放下了药,又默默的出了门。完全没有要继续打扰的意思,非常有道德。
    靳西沉走过去拿过药,倒了杯温开水过来:“今天想说些什么来抗拒吃药呢?我们赶紧进行,然后把药吃了。”
    ……显然他已经很习惯她每天都要进行的这个环节了,温瞳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不是她抗拒,主要是真的太多了,多到只要看着他手里的那把药就犯怵。医院里的一堆再加上他研发的那些,完全就是把她当做药罐子了,什么能吃的药都往里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
    “吃药也可以,但是吃完了之后我想出去出院,好不好?”温瞳仰头,用一种无比可怜的表情看着靳西沉。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吃药了呢?”靳西沉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
    “你不疼我了。”温瞳低下了头。
    “不让你出院就是不疼你了么?”靳西沉笑。
    “是。”温瞳用力点头。
    “把药吃了。”靳西沉说。
    “不吃。”
    “你不爱我了。”
    “啊?不吃就是不爱你了吗?”温瞳怔了一下,这个道理是怎么得来的。
    “是。”靳西沉也点了下头,只是没有她那么用力就是了,但也完全不妨碍做的自然。
    ……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刚刚她用这个逻辑套了靳西沉一次,结果他马上反过来下一句就这句话把她套回去了?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第57章 害羞
    靳西沉下午没什么事,学校那边基本上已经请了长假不再过去,他说的哪里也不去只陪着她倒是没有一点骗人。中间慕沐来过几次,都是拿的文件或者是直接网络连线传输数据,通常就算送了东西来也是匆匆离开,很少停留。
    靳西沉在飘窗上放了毛绒绒的毯子,让她可以舒服的躺在上面晒太阳。此刻温瞳就枕在他的腿上,一边吃着他递过来的草莓,一边讨论着明年春天要把花园翻新成什么样。
    靳西沉手中的书恰好挡在她的脸上方的位置,阳光可以很好的晒到她的身上却不会因为照到眼睛上刺眼,一边对她说的话认真考虑,然后再稍微提出一点建议。
    以前他们相处的时光和现在大不相同,彼时她很少有这么安静的在一个地方跟人讨论看似无聊的话题,总觉得那是在浪费生命。可如今看来,能这样安静的躺在这里,随便聊一聊什么都是无比幸运的事情。
    以前大檬问她,为什么喜欢靳西沉,喜欢靳西沉什么。他从不喝任何化学制成的饮料,只喝或泡或煮出来的茶,闲暇时除了看书就是养花钓鱼,完全就是一个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就算是不考虑这些,那他所处的领域是这个世界最尖端的科技,跟她也毫无共同语言,为什么这样极端的两个人要互相喜欢呢?
    其实爱情这种事情,跟个人习惯哪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因为一个人的习惯或者外表所展露出来的特质而喜欢上,那应该是对于偶像的崇拜,而不能算真正的爱情。真正的感情应该是掺杂了很多小事,比方说讨论早饭吃什么,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之类的才对。
    大檬立刻反驳温瞳:“靳西沉这样的人也要纠结早饭吃什么的吗?不可能吧。他应该是不吃饭的,像这种高岭之花应该是只呼吸空气,喝一喝露水就可以生活的。”
    温瞳笑:“他不止要纠结吃什么早饭,他还挑食呢。像是萝卜、芹菜、洋葱他都不吃的,像个小朋友一样。”
    大檬说:“……”
    其实靳西沉也是个平凡人,不管外人看他有多么完美,又或许是他站在多么高的位置,他一样需要吃饭喝水,拥有很多很平凡的小习惯。她喜欢这个人不仅因为他优秀,而是因为她喜欢他,而他恰好很优秀。
    温瞳玩着他的手指,一会去挠他的掌心,一会去咬他的手指,靳西沉单手拿着书也很久没有翻动了,只是任她胡闹,唇边带着一点纵容的笑意。
    这段时间她的胃口很差,几乎吃什么都要吐出来一大半才可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正常反应,这也是为什么得了癌症的人会日渐消瘦。靳西沉每天都想尽办法做出她以前很喜欢吃的东西,可到了嘴边每每吃不到几口就难以下咽,看着她咬牙硬往下吞的样子,靳西沉没说什么,只是摸摸她的头,赞许:“我的瞳瞳今天又长大了一些,很懂事。”
    温瞳更往他怀里蹭了蹭,靳西沉则放下书,替她动了动双腿,然后托起她的小腿耐心按摩。
    自从她回来,靳西沉把一切情绪都隐藏的很好,眼神平静无波,表情也没有展露出任何痕迹,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像他保证的那样,可以治好。可温瞳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这么有把握。
    有一次她半夜醒来,骨痛难忍的缩着身子,却发现枕边根本没有人。过了很久靳西沉才推门回来,看到她醒了快步走过来,一只手搂过她的身子,一只手细致的替她按摩。可当他靠近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靳西沉泛红的双眼,还有微微的鼻音。
    温瞳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骂她自私,而她也要离开的原因。
    她不想让靳西沉这样单手挡住所有的惊涛骇浪,一只手却还轻描淡写的护她在胸前,温柔的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他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憔悴疲惫,每次她病发时无比希望将他赶出去,可她开不了口,又怕他更劳神费力,只能咬牙忍着尽量不要发出难熬的呻/吟。靳西沉从不告诉她病情的走向,但从一次又一次严重的骨痛,食不下咽的反应中,她也知道自己在迈向一个什么样的方向。
    浆细胞骨髓瘤,普通人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过的病,如此晦涩艰深的医学名称,就这么发生在了她的身上,而且已经病入膏肓,她正在步步迈进的只有死亡,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挺残忍的。如果靳西沉不是个医生,不是个在浆细胞病理学上已处巅峰的教授,或许还没有那么残忍。研究了十几年,在这个领域已达巅峰,可自己最爱的人却得了这个病,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最近这几天温瞳常常做梦,梦到很多她小时候的事情,和靳西沉在一起之后的事情,像电影的慢放镜头一样,一遍一遍的来回重复。有一次甚至梦到了她坐在轮椅上,一偏头就看到了头发会白的靳西沉,尽管脸上多了些许皱纹,人也苍老了一点,但周身的气质,温和的眉眼却丝毫没有变化,一样的纵容,一样的宠溺。
    她从梦中醒来,怔忪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苦笑着想:要真能有这样的一天,哪怕她永远失去双脚,她也愿意。可这不是买东西,没有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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