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心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方成肆说道:“这帮人下手够重的。”
    “嗯,可能是一群本来就仇视机器人的人。”
    “它会报警吗?”
    “报警也来不及。就算事后警察抓到那几个人,也不过是按照机器人的损伤程度赔偿经济损失。这类案件的性质还不如砸人家窗户严重。”
    “好,好戏要来了。”
    含光被打了也就两三分钟,接着其中一人说:“操tm我们累死累活的打有什么用啊,又打不死它!老子脚都踹疼了!”
    “那你说怎么办?”秃头问。
    “把它扔到冰窟窿里去。我看到满月湖里有个冰窟窿,好像是捞鱼的凿的。”
    “小区东边那个满月湖?”
    “对,就是那个。”
    “那水深够吗?”
    “绝对够,怎么也有两三米呢!”
    “操!就扔冰窟窿去!你们把它抬起来。”
    “先关机,关机了进冰窟窿它就爬不出来了。”
    “怎么关机?”
    “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见过这种机器人。它脑袋顶上有个开关,按着开关五秒钟就关机了。”
    光头照做,摸到那个按钮,按住。果然,五秒之后,机器人闭上眼睛,两腿变得笔直,胳膊交叉搭在身前,一动不动了。
    满月湖就在小区东边,离着没几步路。
    四个人抬起含光,其他人跟在一旁,众人一边骂骂咧咧的,朝着满月湖的方向走去。
    今年遇上冷冬,都过春节了,湖里的冰还冻得结实。他们抬着含光走上湖面,走了十几米,真的看到一个冰窟窿。冰窟窿形状接近一个圆,直径大概半米。
    对人来说,这个窟窿算小了。
    光头和另外一人抓着含光的两条腿,让前面的人松手,他们把他脑袋朝下送进冰窟窿里,然后,松手。
    咕咚。他沉下去了,溅起一些水花在冰面上。
    之后再也没有动静,大概是沉到了底。
    水面很快恢复平静。圆形的一汪水,蓝幽幽映着天光,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作者有话要说:  七哥的节操:我很好,勿念
    ☆、53
    何田田胡十三幺就差一个九万了,她有点紧张。轮到她摸牌,拿到麻将时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搓,搓了几下立刻眉开眼笑,“哈哈哈哈哈十三幺!给钱给钱!”说着把麻将牌重重一亮,真的是个九万。
    恰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咚咚,咚咚咚——非常有节奏的鼓点,这时含光给他自己设的专属铃声。
    所以何田田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他,她一手收筹码,一手拿起电话:“喂,含光,干嘛呀?我胡了个十三幺!”
    “何田田,我被人打了。”
    她兴高采烈的情绪重重落在地上,脸色霎时变得阴沉:“谁打你?!你在哪里?”
    含光给她发了一条位置信息。
    她抓着手机起身就往外跑。
    何妈妈吓了一跳:“你干嘛去?回来!穿衣服!”
    才一句话的功夫,何田田已经跑到门口了,听到妈妈这话,她跑回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披,脚步却没停歇,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出去了。
    何妈妈第一次发现原来她闺女可以跑这么快。
    ……
    何田田发现手机上的位置信息一直在变。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在离得不远,她沿着那变动的轨迹狂奔,恨不得能立刻瞬移到这段轨迹的终点。
    她太知道含光被打意味着什么了。作为一个机器人他毫无还手之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如果逃不掉,就只能是单方面被虐待。
    并且,在这样的虐待里,施虐方所承担的风险微乎其微,至多是赔点钱。
    想到这些,她心急如焚,又愤怒又憋屈。
    她跑到了湖边。
    低头看了眼手机,再次确认,他此刻的位置是湖心。
    冰面上空荡荡的,白色的冰层反射着日光,刺得她眼睛疼。
    她的视线立刻模糊了,“含光?含光你在哪里?含光?”一边喊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地朝湖心走,“含光……”
    她看到了湖心处的一个冰洞。
    “含光!!!”
    一阵水声荡过,冰洞那狭窄的水面突然缓缓地浮起半张脸。黑色的头发被水泡得又湿又沉,海草一样搭在他额前。
    那一瞬间她又悲又喜,跑向他。
    “田田,”他突然喊她,“别过来田田。”
    “含光……”
    “别过来,冰面不结实。”他的密度比水大,此刻能制造出的浮力很有限,讲话需要高高地扬起下巴让嘴巴露出水面,看起来有些吃力。
    何田田很担忧:“可是含光……”
    “向后退。”
    “那你怎么上来?我打消防电话吧……”
    “不用。你先退回到岸上。”
    何田田照做。
    含光扒着冰洞的边缘,试了两次,成功从冰洞里爬到冰面上。
    他缓缓地站起身,看到她正看着他,哭得泪流满面。
    他知道自己没有心,但是那一刻,他真的心疼了。
    迈开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何田田望着他,哭得无声无息。为什么,她的含光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冰面太滑了,鞋上的轮子无法正常转动,所以含光只能一步步地走。这样一段距离,被他走得格外漫长。
    走到她面前时,他笑了:“哭什么,又死不了。”
    何田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埋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更厉害了……
    含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回去吧,冷死了。”
    “嗯。”她点点头,放开他,抹了把脸。
    两人往回走,何田田问他:“是谁干的?我去给你报仇!”
    “哦?你要怎么报仇?”含光挺好奇的。
    “我去砍他的手!剁了扔进冰洞里!”她神色难得地有些阴狠。
    含光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他有点担忧:“不要砍人。”
    “你放心,我想好了。砍手最多判几年,值了。”
    一句饱含凶狠的“值了”,使他的情绪丝丝绕绕的全是温柔和感动。他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看着她跃跃欲试的表情,突然笑了。
    傻啊,真傻。早该想到的。
    何田田,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一直都是。
    “你不要笑!”她看到他笑,有些急了,“我是认真的!”
    “嗯,”他揉了揉她的头,突地低头,吻了一下她,“我知道。”
    何田田脸庞阵阵发烫,低着头说:“你干嘛呀,说正事儿呢!”
    “说正事儿。”他直起腰,“仇,我自然会报。一个都跑不了。”
    何田田张了张嘴。她真是被愤怒冲坏了神经,怎么忘了呢,含光可是一个相当记仇的人。
    她重重点点头:“嗯!怎么凶残怎么来,不要担心违法犯罪。”
    含光笑了:“这话竟然从你嘴里说出来。”
    “喂,你还没说呢,到底是谁干的?”
    “这就有意思了。”
    “唔?”
    “回去说。”
    与此同时,远处的楼顶上。
    方成肆问谢竹心:“你怎么看?”
    “关机键对它无效,这是第一;第二,在自身密度大于水的前提下,不借助任何工具,通过游泳的方式准确找到目标,从狭小的冰洞里钻出来自救,对机器人来说这样的技巧一般是通过大量的训练掌握,但我不认为它训练过;第三,虽然它在冰面上行走时依旧保持机器人的姿态,但它可能不知道另一个事实:由于冰面过于光滑,普通机器人无法在冰面上稳定行走,经常会摔跤,这和程序水平有关,训练无法改善,而它却控制得很好……根据以上三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管它是不是什么类脑智能,但它绝对不是原装的那一个。”
    方成肆笑得了然:“还能是什么呢。”
    谢竹心举着望远镜继续看,视野里都是那两个身影。他揉她的头,牵她的手,吻她。
    方成肆问谢竹心:“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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