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让他不要那么灰心丧气,证明给他看,至少他某些事情还是没问题的,可他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能无动于衷……?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程隐叹气都不知从何叹起。
    ——沈晏清真是被这病刺激大发了。
    程隐正为沈晏清的事头疼不已,容辛偏偏要来凑热闹,不知打哪知道了消息,非常不人道地送来了好些补品,说是送给沈晏清吃的。
    收到东西的时候程隐就怕沈晏清会暴走,谁知意外的,他很平静,像是认命了一般,淡淡瞥了一眼,心平气和收下,还跟前来送东西的人说:“帮我转答一句谢谢。”吓得程隐以为他神志也出问题了。
    把东西放的远远的,程隐跟在沈晏清身后,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他就先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得容易。
    太过反常,她怎么能不担心。
    这还不算完。容辛在让人送了东西来之后,一个电话把她叫出去,说是有事要当面和她说。
    见了面,却是说要回国外,问她:“你想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
    走还是留……程隐一时被问愣了。
    早先一直说会不会留在国内还不确定,但真到决定去留的时候,她又没了主意。
    容辛不逼她,笑了笑说:“没这么快走,你先好好想想,想留想走都行,全凭你自己的意思。”
    和他谈完回公寓,程隐略有些心烦。晚上容辛发来短信,又提了一遍回国外的事。
    好巧不巧,短信内容被沈晏清看到了。
    程隐急忙解释:“大哥发的这个只是……”
    “没事。”沈晏清没有生气没有动怒,眉眼疏淡,极其平静,温和地有些吓人,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其实离开这里也未必不是好事。你想走的话就跟他走吧,我没关系。”
    他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言毕走到玻璃墙边静坐,外头霓虹璀璨,夜光照在他脸上,照得棱角都失了真。
    程隐走到他身边,莫名觉得有些生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抬头看她,“怎么了?”
    若无其事的询问,让她更觉得胸前堵了一口气。
    沈晏清看了她一会儿,忽地弯了弯唇角笑,执起她的手,将那纤纤细指抵到自己唇边亲了亲。
    程隐有话想问又问不出来,兀自闷着气。
    “我已经毁过你一次了。”他忽地怅然开口,“我不能再耽误你第二次。”
    第49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
    容辛说没有那么快走, 但也并不表示会在国内一直拖拉待着, 他们家这些年生活重心早就转移到国外,这几次回国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帮程隐完成心底念想。如今该做的做完, 梗在程隐心里的刺拔出, 也到了他的生活该回归正常轨迹的时候。
    在面谈过一周之后, 容辛启程。他有私人专机, 舒适自由程度非机场航班能比,自然是自己走。
    一上午时间, 沈晏清呆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动, 无论身边人走动还是说话, 都难引得他注意力的十之一二。
    关键是, 他待的不是自己的办公室, 脚下踩着的大厦也并非嘉晟,而是段则轩办公的地界。
    段则轩很心累。沈晏清忽然跑来,什么也不说就搁他这静坐,不知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劲地盯着玻璃墙外出神。和他讲话也不理,一句话说个三四遍他才有点反应。
    段则轩本想好好问问沈晏清搞什么鬼,恰好有事过来找他的秦皎瞧见,及时拉住他,小声说:“昨晚程隐给我打电话了。”
    “说什么?”
    “容辛今天走。程隐现在应该在容辛那。”
    段则轩听得一愣, “程隐她……打算走?”
    秦皎抿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程隐没说, 昨晚一通电话聊了很久很久,但到最后她都没说是走是留。秦皎只知道程隐昨晚一个人待在公寓,沈晏清回了自己的住所,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想清楚。
    秦皎今早醒后收到程隐一条消息,说是去容辛那边了,没说去干什么,也没说是否收拾了东西要跟着一起走。
    小声嘀咕了这一通,段则轩和秦皎默然对视,谁都没再说话。
    沈晏清像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仍坐着一动不动。段则轩不知道他此刻心里什么情况,不敢上前打扰他,担心了一会儿,转而和秦皎谈起正事。
    处理完公事,临近吃午饭的点,段则轩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把那尊入定了的大佛给弄“活”,结果还没上前,一上午泥塑般僵滞不动的沈晏清站起身,淡淡颔了颔首:“我还有事先走,你们忙。”
    说罢人就出了办公室,段则轩和秦皎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段则轩担心:“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可别想不开,真要出事,他拿什么去给沈老爷子交代!
    赶忙摁电铃让在外的助理去追,可惜沈晏清人高腿长脚程快,没能赶上。
    沈晏清找不到人了。
    程隐去他的公寓、自己的公寓都不见他,到嘉晟走了一遭,助理说他根本没去公司。电话打到段则轩那,才知道他在段则轩公司待了一上午,之后就不见踪影。
    大概秦皎在旁边,段则轩明显已经知道了八卦,还不忘问:“你没跟容辛走?”
    程隐懒得应付他们,丢下一句“等我联系上沈晏清再说”,结束通话。
    最了解沈晏清的人莫过于程隐,焦急了不过一个小时,她很快灵光一闪想到什么。当即又给段则轩去了个电话,让他安排车和司机送自己。
    一路赶往市郊,在市郊那栋别墅门前见着沈晏清的车,程隐知道自己找对了。
    他们一起来这放过烟火,住了一夜,就是不久之前的事。
    踏进大门,沈晏清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没有惊诧,没有讶异,很平静地抬眸看向她。在她一步一步走到面前、走上台阶的时候,他站起身,“回来了?饿了么,我去煮饭。”
    他说着就要转身,程隐抬手一扯,拉住他。
    静默相对许久,她原本想问他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忽然间一下子觉得没了问的必要。
    “你知道我会找到这里,一直在等我?”
    他没说话,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进屋,脚步轻浅踩在大理石地板上,领着她向里,说:“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排骨,可以蒸一道,红烧一道,再煮个汤。”
    被牵到厨房里,沈晏清松了她的手,开始择洗蔬菜,程隐站在一旁看了他许久,过去拿掉他手里的东西。
    沈晏清平和望着她,她视线灼灼,对视好半天,她默然抒了口气,用手肘挤开他。
    “我来洗菜,你去弄别的。”
    把原本属于他的位置站了,她在水池前,垂着头动作认真。背后沈晏清却没动,他的脚尖贴着她的脚跟,默了一会儿,又向前靠近,他环住她的腰,胸膛贴上她的背脊。
    “程隐。”他俯首在她耳边,声线微低,“你爱我。”
    程隐洗菜的动作一顿,水哗哗流了两秒,她返过神来把龙头一关。
    “大白天的你说什么胡话……”
    “你爱我。”他抱得越发紧,贴着她的侧脸,“不然你不会回来。”
    她顿了几秒,说:“你别想多。我不跟大哥走只是在国外待累了,生活习惯差太远,大哥身边有能帮得上他的人,我在不在不要紧,而且我没说今天不走以后永远就不走。”
    他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被他紧紧从背后圈在怀里,程隐一时动作不便,想挣开他,到底没付诸行动。只有视线是自由无碍的,她左右扫了扫,蓦地发觉,厨房里的食材,分量似乎不是单人……
    程隐推开他,转身面对着他问,“菜买的都是两个人的份,你是不是早就笃定我会回来,根本就不认为我会走?”
    见她一脸愠怒被他吃死的表情,沈晏清当即否认,淡淡笑了下,唇边无限怅然:“我又不会算命,哪能料到那么多。”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但是我相信你会回来。不管跟不跟容辛走,你一定会回来。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今天你走了……那么,我从现在开始等你,从今天开始把一个人的日子当成两个人的过,就像你一直在一样,然后等你,直到等到你回来为止。”
    菜还是买两个人的分量,床还是双人床,浴室里的沐浴乳洗发乳准备双份,洗脸的毛巾、漱口杯、牙刷,全都是双数,衣柜里的睡袍也备下男女两套。
    假如今天她跟容辛走了,那么他就还是把每一天当成她没有离开那样来过,然后去期待和相信,不管多久,她一定会回来。
    五年都等了,再多一个五年,也不算什么。
    沈晏清低头在怔愣的程隐额头印下一个亲吻,强装平静的神色出卖了他的情绪,那熠熠泛着光的眼睛如同他说的话,“我很高兴,程隐——”
    “你爱我。”
    程隐觉得,男人有时候真的奇怪到令人摸不着头脑。就比如沈晏清,前些日子还在因为病的事情恹恹不振,哪怕她都做到那个份上了,他仍坚持“底线”,对亲近一事毫无兴趣。
    可这才过了多久?她不过是没有跟容辛一起出国,选择留在国内,他就像喝了十斤鹿血一样,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一晚上被他折腾个没停,程隐在迷蒙煎熬中,指甲掐进他的肩,哭了出来。开始原是有注意到,他特别仔细地做好了防护措施,她想问,但到后来神志全失,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程隐累得沉沉睡着,沈晏清靠坐在床头抽烟,怕烟气冲到她,只抽了几口便掐灭。手撩了撩她的发丝,他拧着眉,情绪有点沉。
    拿回去给爷爷看的那份报告书是假的,但将来不会有后代,却是极有可能的事。程隐的身体状况不适宜怀孕,为了她的安全,自然是在源头处解决问题最好。
    源头在哪?在他。
    沈晏清已经决定好了,之后会找个时间做节育手术,彻底绝了让她怀孕的可能,但在手术之前还得去一趟冷冻库,确保万无一失,将来他们无论进退都有选择。
    这些事情等以后日子长了他再慢慢告诉她,而不管是对家里还是对外,有“先天病”这个由头在,别人只会当一切问题在他,没谁会把压力施加到程隐身上。
    思绪纷繁,沈晏清在心内默叹了声气,躺下盖好被子,轻轻将她拥进怀里,相对而眠。
    自打容辛离开后,沈晏清重新忙碌起来,程隐觉得他消沉的气场散得差不多了,每天不再恹恹,恢复了以往正常模样。
    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多月,杨钢的去留也决定下来,程隐和他好好谈了一通,他虽然小但已经能分清好赖,思考几天之后,决定跟孙巧巧一起生活。每到周末,程隐便会接他到公寓住,除了见面次数减少,感情还是一如既往。
    秦皎的公司蒸蒸日上,程隐领了个闲职,主要是给她帮忙。
    上班没多久,碰巧遇上杨钢学校开期中家长会,孙巧巧为了即将开张的店在外地寻找货源,参加家长会的事拜托给了程隐。程隐原本打算去的,临了公司有事抽不开身,一个电话急急打到沈晏清那。
    家长会在晚上开,程隐谈完事情天也黑了,和沈晏清说好,开完家长会他们就去接独自待在孙巧巧家的杨钢,三个人吃夜宵。动身前想起前些日子给杨钢买的礼物还放在家里,她改道,打车回了公寓。
    谁知礼物怎么找也找不到,程隐正要发消息问沈晏清是不是他顺手带去了,按捺着四下翻找,连许久没进的书房也没放过。
    翻箱倒柜间,翻到一封黄皮文件。
    这封文件程隐见过,前一晚沈晏清的助理送来的,当时他拿到没有立即拆,她问他是什么,他表情似是有一刹古怪,随口答了句“公司的事”就把文件收起,她没往深处想,很快抛到脑后。
    文件开过封,是拆过的,程隐拿在手上,明明是来找给杨钢的礼物,鬼使神差地,打开口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沓纸张,白纸黑字。程隐才看了一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份男性节育手术意向书,时间定在后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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