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几口,直接就去掉了一大半,这才好受了些。
    车子一个急弯,扫起碎石落崖,温千树天旋地转地往霍寒怀里靠,被他的大手用力稳住,“没事吧?”
    她摇摇头,继续挨着他。
    副驾的杨小阳吓得直拍胸口,“粥哥,你小心点啊。”
    这两人出发前搞了个兄弟结拜,本来按年龄算,杨小阳比盛千粥还大上三岁,但盛千粥江湖走得多,耍起了赖皮,硬是弄了个猜拳定先后的规则,把人家杨小阳唬得团团转,最后憋屈地成了“阳弟”,还要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粥哥。”
    这亏也吃得太大了,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杨小阳其实是心甘情愿的。还记得某天晚上,他和杨小阳一前一后走出来,盛千粥搭着他肩膀,“你怎么还霍队霍队地叫,听起来多生疏啊!”
    他一愣:“那应该叫什么?”
    盛千粥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拍他脑袋,“傻哦,当然是寒哥。”
    可是……那是他偶像啊,还是救命恩人,可以叫得这么亲近吗?
    “当然!既然都加入了,那我们以后就都是兄弟了。”
    “兄弟”两字拨动了杨小阳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从一开始为追回千佛塔文物,到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这份同甘共苦的情谊,深一笔浅一笔地刻在生命中,再难忘记。
    被人接纳,被人认可,被人叫做兄弟,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他想着都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盛千粥重重地咳嗽起来,杨小阳被扯回思绪,问道,“怎么了?”
    “没事,吃了点泥尘。”盛千粥往窗外吐了两口口水。
    一辆嘟嘟冒响的拖拉机几乎擦着车子过去,现场上演了一场堪称完美的行为艺术,杨小阳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穿短裤、背心的大叔抛了个眼神过来,他面色黧黑,眉毛很粗,像两条肥硕的毛毛虫,大概常年喝泉水的缘故,牙齿很白,笑得很友好,“来旅游的吧。”
    “是啊。”盛千粥探出头去,比了个朝天的大拇指,“叔好车技啊!”
    中年大叔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走习惯了呗。”
    他又说:“你们晚上如果要住店的话,可以去镇头的那家‘天上人间’,那是我儿子开的,报我的名字能打八折。”
    盛千粥笑呵呵的:“叔您叫什么名字啊?”
    “瞧我!”大叔四处翻,最后从裤兜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我叫王大福,我儿子叫王小福。”
    盛千粥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黄小福”,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再下面是“黄大福”,原来是姓“黄”而不是“王”啊,怪不得这“天上人间”听着也不怎么正经。
    “叔您家这福气是一脉相传啊!”
    “那是那是!”大叔说,“特地找人算过的,花了不少钱呢。时间不早了,我赶着去卖瓜,你们今晚一定要过来哦。”
    他又特地强调:“千万记住,提我的名字享受八折优惠。”
    “好好好。”盛千粥连连应着。
    大叔这才满意地开着拖拉机,载着大半车的瓜,拖着一条浓滚滚的黑色尾气走了。
    盛千粥也启动车子重新上路。
    车子又拐过一个大弯后。半山腰有个黑影从树丛里冒了出来,他收好望眼镜,矮着身体钻进帐篷,“军哥,果然不出您所料,他们到山城来了。”
    军哥摸着下巴:“这就叫请君入瓮。”
    那人附和着笑。
    军哥把这个消息汇报给白夜。
    白夜:“这么快?这霍寒还真是个有趣的对手。”他喜欢和聪明的人交手。
    “对了,白爷,还要继续盯着吗?”
    “不必了。”
    虽然并不明白白爷的用意,但军哥也没有再过问,“好的,我知道了。”
    他把手机丢在一旁,掀开帐篷门走出去,看着日暮下的山林,嘴角缓缓露出笑意,“霍寒,这山城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
    快接近山城时,沿路可以看到不少的小贩,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常见的日用品,还有一些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方言夹着不甚标准的普通话,讨价还价的声音充盈在黄昏的空气里,热闹极了。
    车子还没停下,几个妇女就拥了上来,“住店吗?住店吗?一晚九十,有热水,有歪嗨,可以上网……”
    “我们家一晚七十,有麻将歪嗨!”
    “太太买菜吗?”
    “先生,要不要买点烟?”
    还有只小脏手从车窗外伸进来,“姐姐,买口香糖吧。”
    温千树偏头一看,是个矮瘦的小男孩,细细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粗绳,绳子吊着两块可张可合的木板,上面摆满了烟、打火机和口香糖,还有看起来很劣质的……安全套。
    大概很重,他弯着腰,小脸红红的,语气几乎带着恳求,“姐姐,买吧买吧。”
    温千树下意识去拿包。
    霍寒按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
    盛千粥说得口水都快干了,这才摆脱众人的围攻,将车子停在路边。
    霍寒打开车门,跟温千树说:“下去走走。”
    她刚刚看得眼睛都直了,应该鲜少有接触这么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机会。
    “好啊。”
    不远处的树下,有个男人在挤羊奶,旁边摆了个纸牌:新鲜羊奶,现挤现卖。长时间待在繁华都市的游客,大概觉得这挺新鲜的,纷纷围着看,生意自然也不错。
    挤奶的男人用尽了力气,额头上布着汗,捏得那母羊不停地叫。
    温千树牵着霍寒的手,缓慢地在人群中穿行。
    “霍寒,刚刚为什么……”
    他替她挡着冲撞过来的人,“那些小孩的父母认为做生意比上学有前途,所以就让孩子荒废学业出来了,挣的钱越多,这甜头会迅速扩散到很多的家庭……”
    温千树明白过来。如果孩子们都不读书争着出来做生意的话,后果真是太可怕了。
    霍寒在一个老妇人的摊前蹲下来,伸手去翻塑料袋上堆着的削好的马蹄,肉嫩,个头都挺大,颜色也正,他抬起头,“要吃吗?”
    温千树: “要!”
    老妇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用的是当地的土话,但大概能听出她是说这马蹄很新鲜很好吃!
    霍寒挑了一斤,付过钱后,把温千树拉到一边。
    “在这里吃?”
    他好笑,想揉她的头发,但想到手刚刚挑过马蹄,改成低下来用额头轻轻碰了下她的,“入乡随俗。”
    温千树也笑,这哪门子的乡哪门子的俗啊?
    但她也不是扭捏的人,用矿泉水冲洗过马蹄后,咬了一口,果然很是清甜,她把剩下的塞进了霍寒嘴里。
    剩下的三分之一矿泉水就用来冲了马蹄吃。
    温千树把瓶子盖好,准备找个垃圾桶扔掉,从后面走出个身影,是之前让她买口香糖的小男孩,他舔着发干的唇,目光怯怯的,“姐姐,能把它给我吗?”
    温千树把水瓶递过去,他拿在手里,飞快地跑开了,似乎怕她会突然反悔要回去般,瘦小的身影撞破暮色,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多么无忧无虑的年纪,纯净的眼睛染上了世俗的市侩,而原本最纯真无暇的时光,应该挥霍在学堂里、山林中、河畔边……却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之重,艰难前行。
    夜渐深了,人也散得差不多。
    车子开进小镇,过了一座石桥,入目便是那被红灯绿灯渲染、浮夸得不得了的“天上人间”。
    而那个中年大叔就像守株待兔般坐在门口抽旱烟,远远就朝他们挥手,一个年轻男人,应该是他儿子黄小福,拿着把刀在旁边杀羊,大概和父亲已经事先通过气,知道有五条待宰肥羊会送上门,竟然也开心地挥起了刀跟他们打招呼。
    那刀上还带着血!
    盛千粥有气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看来我们今晚要住在这不太正经的‘天上人间’了。”
    还真的就住下了。
    还好也不吃亏,这家宾馆在全镇应该是最高档的。
    杨小阳好奇地问:“粥哥你怎么知道的?”
    盛千粥神气地指着立在一旁的灯箱:“上面不是写了吗?”
    杨小阳一看,乐了:“顶级宾馆,帝王般的享受,飘飘乎天上人间,神仙也疯狂。”
    “粥哥,这广告词不押韵啊!”
    盛千粥揽着他肩直接把人兜进去了。
    开了许久的车,又一路颤着过来,大家吃完晚饭就各自回了房间。
    温千树洗完澡,吹干头发,盘膝坐在床上,打开手机准备连wifi和白雪歌视频,顺便问一些事,没想到每次都显示密码错误。
    特地打电话给前台,小姑娘一副见怪不怪的语气,“你连的是隔壁家的,我们家的是……”
    温千树按照她的指示,终于在后面找到一个信号弱得不能再弱的无线名,what?隔壁家的信号居然比本家更强,说好的帝王般的享受呢?
    要放在以前,早不知道拖出去砍了多少次头了。
    好不容易连好,没几秒又掉线,温千树呼出一口气,把手机丢一边。
    浴室的门开了,霍寒光着上身走出来,未干的水珠沿着锁骨滑过胸口,再到小腹,她眼睛明晃晃地跟着追下去,看到它们消失在某个地方。
    火一下烧了起来。
    她顾左右而言他:“这房间感觉隔音效果不错。”
    霍寒站在原处,不接话,好整以暇地看她。
    她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没穿,踩着地毯,直接跳到他身上,浴巾被她蹭下去,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傲人nan色。
    啊,原来里面也没穿,正中她下怀。
    霍寒抱着她走到床边,正准备放到床上,谁知她用力地扭转了他的身体,直接把他压在了下面……
    啦啦啦。
    热乎乎的血冲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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