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繁,我在这儿。”
    她茫然四顾,绝望最深处出现一丝亮光,照拂下来,来得太猝不及防,她惊喜得双手双脚都不知道如何摆弄,生怕那只是错觉,极快地追着那声音问,“霍寒,你在哪里?”
    有沉钝的敲击声从脚下传来。
    温千树不敢置信。
    脚下?
    她站的地方不已经是墓底了吗?
    难道是……墓中墓?
    第六十章
    “寒,你没事吧。”
    上面传来的声音,关切之外还带着微微的哽咽, 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霍寒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现在听在耳里,才真正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先前的惊险仍历历在目。
    如脱缰野马般毫无规律的“复活”倒计时, 将他最后的念想断得一干二净,那时最大的可能就是把炸弹送到地下河里,可很显然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只能尽可能给往外跑的盛千粥把伤害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在最危急的时刻,脑子反而异常平静。
    无非只有两个心愿。
    一是, 一定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她还在上面等。
    二是,如果真的逃不开, 那就把尸体炸个粉碎,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样子, 太残忍了。他的姑娘这么好,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现实却把第一个心愿碾磨得如同齑粉。
    其实想想,命运待他不薄,肩上挑着永不懊悔的责任,最大的遗憾莫过于, 不能陪她终老,也没能和她有一个女儿。
    倒计时还剩下五秒。
    他想起她在沙漠黄昏里,笑颜如花。
    他想起那夜悬崖上,她眸光柔和,轻声对着风说,“霍寒,我爱你。”
    最后的三秒。
    他不知跑进了什么地方,昏暗中狠狠撞上石台,脚下忽然悬空……炸·弹在上方爆炸,他的身体往下掉。
    震耳欲聋的声响后,乱石滚落。
    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中。
    听到她的声音时,甚至还错觉它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无处藏身的疼痛却清醒地提醒,他还活着。
    霍寒看着头顶上黑漆漆的洞口,“……没事。”
    他又问,“千万怎么样了。”
    “受了点轻伤。”
    霍寒松一口气, “繁繁。”
    上面没有回应。
    他的心揪疼了一下,又唤,“繁繁?”
    许久后。
    “霍寒,你吓死我了。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悬崖上惊心动魄的那一夜,因为他在身边,生同衾死同穴,哪怕要独自赴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而刚刚,遍寻不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吓得几乎都停了。
    时间好像也在那一瞬死去。
    “对不起。繁繁,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道歉。
    温千树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我去找小阳过来。”
    “好。”
    依稀的脚步声像踏在霍寒心上。
    半个小时后。
    霍寒沿着绳子而上,一身灰扑扑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寒哥!”杨小阳百感交集,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寒在他肩上拍了拍,手刚碰上布料,扬起一片尘。
    做完这些,他目光笔直地看向温千树。
    杨小阳也意识到自己这颗电灯泡太亮了,连忙闪到一边。
    温千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个眼神里。
    霍寒极淡地弯起唇角,朝她张开双手。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嫌我身上脏?”在地下滚过一遭,乱石飞沙倾覆而下,他此时的样子确实是有些不堪入目。
    “去你的!”温千树低嗔着轻撞入他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腰,贪恋地呼吸着他独特的气息,故意做出嫌弃的样子,吸了吸鼻子,“一身尘味。”
    霍寒几不可察地闷哼一声,轻抚着她后背,鼻尖摩挲着她颈部,“嗯,好香。”
    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杨小阳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自己也嘿嘿笑了笑,悄悄地溜出去了。
    温千树稍微冷静下来,发现手心下触感异样,好像黏糊糊的,往后退一些,抬手就要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霍寒握住她的手,“只是不小心擦到石块,流了些血,没什么大碍。”
    她用力咬住下唇。这么大的面积,怎么可能只流了些血?
    等到了卫生院,看到他后背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温千树的心钝钝地疼起来,可一句话没有说,只是拿了他脱下来的衬衫,走到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冲洗。
    洗手盆里翻滚着一片红色。
    那血似乎怎么也冲不干净,她拧干,水珠滴落,还带着血色,又拧开水龙头,继续冲,冲着冲着,激起来的反而是一股想把衬衫丢进垃圾桶里的冲动。
    可终究没有。
    她把洗干净的衬衫,用晾衣架挂好,放在太阳下晒。
    自己坐在长椅上,看风把衬衫微微吹动。
    温千树在外面待了半个小时,中间去看了一回盛千粥,和他聊了会天,见没什么大碍,这才回到病房,护士还没走,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和霍寒说话。
    看到温千树进来时,他的眼睛亮了亮,护士也看到了她,片刻的怔愣后,友善地笑了一下。
    温千树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一个小盘子上,上面堆了不少的碎石块,形状各异,大小都有。
    又是清脆的“咚”一声,护士往盘里又扔了个黄豆大小的石子。
    霍寒不知跟护士说了什么,她看温千树一眼,点点头,走出去了。
    温千树疑惑,伤口清理完了?
    “繁繁,你过来。”
    她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霍寒侧着头看她,“护士和我说话,难免分神,有几次挺疼的。老婆,你帮我弄吧。”
    原来还知道疼啊。
    温千树淡淡道,“谁是你老婆?”
    “谁应谁就是。”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她拿起小镊子和酒精棉,动作极轻地把一颗小石子挑了出来,霍寒看着她线条柔美的侧脸,忍不住拿手去摸,不小心牵动后背的伤口,低低地“嘶”了一声。
    “别动。”
    他果真老老实实不再动了。
    温千树费了不少时间才把伤口清理干净,到底不是专业的,动作有些生疏,本想去叫护士,但霍寒不肯。
    她只好又帮着上了药。
    她洗干净手回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男人坚毅的眉眼里浮现一丝柔情,示意她再过来些。
    温千树微微俯身向前。
    他说:“再近些。”
    唇被轻轻咬了一下,温千树听到他说,“老婆,我爱你。”
    她的心底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不要以为说甜言蜜语就可以……”
    后面的话被他堵进唇里,这个吻并不温柔,像狂风暴雨般带着侵略性,不容拒绝,唇齿交缠,舌根发颤,几乎是……抵死纠缠。
    风平浪静后。
    他轻吻着她的唇,“不要生气了,嗯?”
    “你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温千树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没有得到他的保证,心就无法安下来,那样的绝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到底是个平凡的女人,只想和自己爱的男人平安过完这一生。
    不是没有想过劝他放弃这份工作,为什么这么危险的事一定要他去做呢?为什么别人就能安坐于万家灯火之下,他却奔赴游走于危险中呢?
    可这样的话,一个字都不敢和他说,也说不出口。
    “繁繁。”霍寒轻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
    “我没有办法保证这会是最后一次,也没有把握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我唯一能保证且确认的只有我爱你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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