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所以你们就收留了他?不怕他继续偷吗?”
    他没回答,由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走回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已经被重新收拾得焕然一新,只是好像有点……太过于干净了。
    她承认她小人之心,加上职业敏感,回到房间第一时间先检查自己的手机钱包是不是都在,还好,这孩子似乎被他给度化了。
    桌上放着一碗红薯粥,一碟拌豆腐,妙贤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竟然是一颗圆滚滚的鸭蛋!
    “这是早饭,坐下吃吧。”
    三梦问:“这鸭蛋是给我的?你一直拿在手里?”
    “刚才定痴端来给我的,我本来想端来给你,看你人不在,怕你往山下走了,就顺手拿了个蛋想去找你,谁知道你在厨房。”
    三梦很不好意思:“我去厨房也是想自己找点吃的,不想麻烦你们嘛!”
    啊啊啊,这鸭蛋还是温热的,一定是靠他的体温才捂热到现在,太暖太贴心了,她都舍不得吃了!
    妙贤看她捧着个蛋抿嘴傻笑,催促道:“快吃,吃完好出发。”
    出发?出发去哪儿,下山吗?
    三梦警觉起来:“我没说要走啊,你看我昨天才来的,事情还没办完呢,不着急回去。”
    “你不用上班?”
    “我公休假还有好多,领导批了几天假,不要紧的。”人家都是休结婚假,她休离婚假。
    “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你考虑。”他态度冷淡,“我知道最近爸爸身体不好,就算你不来,我也打算回去一趟。”
    “真的吗?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妙贤没吭声,把桌子底下放着的行李袋拿出来,往她面前推了推。
    原来他连行李都收拾好了,怪不得感觉这屋里干净得过分。
    三梦一激动,手头刚剥好的蛋就这么滑走了,她也顾不上捡。然而心头的雀跃不过半秒就冷却下来,因为她很快意识到,他同意跟她回家,就意味着两人离婚不过是迟早的事吧。
    …
    天阴,山里太阳来得晚。三梦拿手挡在额前遮太阳,看着妙贤在山门前跟三个定字辈的僧人道别。
    妙贤出门时换了件衣服,如果没记错的话,五年前他离家上山时穿的就是这件,虽然也只是僧袍,至少比他这几天穿的那些体面多了。
    扫地僧耳朵不好,他们说话都比较大声,说的话也就全都传到了三梦耳朵里。
    她还以为这三人法号集齐佛家所说的贪嗔痴,他肯定叫定贪呢,结果老人家叫定傲。
    定傲握着妙贤的手依依不舍:“一定要走吗?不能再多待两天?”
    他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待得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也是。定傲点头:“那您带我问圆觉师父好,让他把身体养好一点,再到山上来住几天。”
    圆觉就是妙贤的父亲,年轻时也曾到这山寺修行,算算年纪,跟定傲差不多大,这几年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大家都是知道的。
    妙贤说好,然后转朝一旁的定痴说:“我留下的书你慢慢看,不是要看怎么盖房子的书吗,回头我让人送上来。要是都读完了,还觉得不够,你可以下山来找我。”
    爱读书总是好的,何况定痴正是读书的年纪。听他自己说以前上学时最喜欢物理,最大的梦想是学了本事能动手给家里盖新房子,这样就雨天不会漏雨,奶奶的腿也不会老是痛。后来因为家境的原因生活都无以为继,十几公里山路开外的学校也不能去了,学业一度搁置,妙贤安置好他在寺中的生活,才慢慢帮他捡起来。
    世家长老,像妙贤和他父亲一般是不收弟子的,尤其不足二十岁的人出家只能受十戒做沙弥,更不可能。所以妙贤虽然赐了法号给定痴,却没有给他真正受戒,要求他只需守五戒和持斋即可,不必守丛林清规。
    定痴很听他的话,他说什么都点头。定嗔其实也一样,妙贤交代说他走后也要每天抄经,他耷拉着嘴角也还是乖乖答应。
    “放心吧,我会盯着他们的。”定傲说,“倒是法师你啊,要受委屈啦!”
    他一边说一边瞄过来,三梦挖了挖耳朵,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他们这桩婚事真够惊天动地的——惊天动地的不如意,连深山里的扫地僧都觉得他跟她回家是受委屈。
    三人在门口合掌作别,佛门也讲究长幼有序,妙贤身份高出他们太多,本来是不用还礼的,受着就好,可他还是双掌合十还礼,清隽修长的身形站在台阶上,庄严,又有些凄清,真像要下山历劫去的。
    他肩上的旅行袋根本没什么分量,被三梦抢了过去。她回头看了看,山门外一高一矮一老迈,这活脱脱就是三个和尚啊!她忍不住笑了,问妙贤:“你就这么走了,他们不会没水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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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四章
    他都没接她的茬,把旅行袋背回自己肩上,朝山下走。
    他脚上蹬了双僧鞋,要往俗世行走,还系了绑腿,健步如飞。要知道这深山几乎没有一条像样的路,郝三梦执勤追捕嫌犯时也搜过山,上山容易下山难,要不是熟悉地形走惯了的人还真走不了这么快,她都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看来他也不是从不下山的,出家人靠施主供养,只怕这供养还有相当部分是他亲自下山去化来的。
    他们走到半山腰,三梦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湿滑的泥地上顺着山坡滑出好长一段印迹。她站起来拍了拍身后,恼恨地说:“不走了,休息一会儿!”
    妙贤抬头看了看天色:“再不加把劲,天黑也下不了山。”
    “那也得吃点东西补充□□力啊,还有,我……我要嘘嘘。”
    人有三急,难道他就不用上厕所?
    妙贤脸一红,扭过头去看了看:“那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往东走一段,等会儿跟你汇合。”
    他不等她同意,紧了紧肩上的旅行袋,继续往前走了。
    这不是下山的路,越走林子越密,每棵树看起来都一样,没有指南针很容易迷路。
    他知道三梦在后面悄悄跟着他。她飞快地躲在树后解决了生理问题,从包里摸出一包方便面,一边干啃一边跟着他。
    大概是怕他走丢,或者又抛下她跑到另外什么地方躲起来吧。
    他佯装没有察觉,往东走了两里,到一块风蚀得很厉害的巨大石碑跟前,拿出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屈膝跪下,伏地磕头。
    他长身玉立的,长得又好看,再加上虔诚,这样的礼节由他做来再标准也没有了。只是很少见他这样,上回好像还是五年前他受戒上山的时候,在他父亲圆觉大师面前,所谓五体投地也不为过,
    三梦刚好啃完了方便面,不知是不是补充完能量脑子特别好使,虽然看不清那石碑上的字,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
    舍戒下山,他的身份在离开这深山老林之后就不再是受具足戒的比丘,而更像是一般的在家居士了。他有寺族世家身份,是赫赫有名的宗山继承人,只要二十岁之后进深山清修三年,就可以回到宗山光照寺,今后弘扬佛法,继承管理寺院的职责不需出家受最严苛的戒律。因此他可以有家有室,不用割断与红尘的联系。
    当然,他也是可以选择的,放弃继承人的身份,一辈子在这深山的寺庙里持戒修行,未尝不可。
    妙贤站起来,将佛珠收进口袋里,看到三梦就站在不远处,一脸若有所思。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倚在学校大礼堂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心里却在想自己的事,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他从她身边经过,她一下子叫出他的名字,先是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然后问他:“能不能留个电话啊,我是你的粉丝。”
    他哪会有什么粉丝呢?他甚至连国乐团的正式成员都不是,要不是乐团笛手刚好生病了临时请他帮忙,他也不会登台。那是他第一次登台演出,认识他的人应该都没几个,她却跳出来说是他粉丝。
    说白了,还是因他这副好皮相,起了执情,却不懂色/即/是/空的道理。
    这么多年过去,她好像没有怎么变。
    他们走到山脚的时候,太阳果然已经落山了。三梦用手机发送定位,很快就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四平八稳地在他们面前停下。
    戴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还有点抑制不住小激动:“您终于回来了。”
    妙贤问:“你在这等了很久?”
    “没有没有。”三梦连忙解释,“我刚在山上给家里打了电话,他们才派车过来的。爸妈知道你要回去,都望眼欲穿了。”
    “是啊,院家和长老们也都等着您呢!”
    妙贤点点头,侧身坐进车子后排,身上的旅行袋随手放在了身边。三梦一看没她的位子了,只好拉开副驾的车门坐前排,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自嘲地打哈哈:“你知道吗?我们押车保护政要领导也是这么坐的,领导坐你那个位置,我们坐这儿。”
    妙贤没搭话,仰头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养神。
    他下了山,一脚踏入红尘,气韵又有些不一样了,再大的排场也撑得起来。
    三梦示意司机赶紧开车,争取早点到家。
    这里到宗山还有点距离,路过的城镇有大有小,最富庶的当然是宗山脚下的j市,因为著名的古镇和佛寺带动了旅游业的发展,这五年的变化大得妙贤肯定都认不出来。
    但他一路都没有睁眼,可能觉得晚上黑灯瞎火也没什么好看的。车子进入宗山后,沿着山道一路往上走,大概是闻到了熟悉的佛香,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那些点缀在山林间的民舍和旅馆都安安静静的,柔和的灯光透出来,在步道散步的本地居民和从山上下来的游客都不会觉得幽暗害怕。
    车子贴了膜,车窗升起来,谁也看不到里面坐了什么人,当然也就想不到宗山最富盛名的光照寺下一任院家就与他们擦肩而过。
    车驶入山门,高处的大殿仍灯火通明,庙众应该都在等他们回来。三梦下了车,对妙贤说:“爸爸和长老们都在等你,说不定晚饭都没吃,你先去见他们吧,我就先回去了,妈妈还在家里。”
    她就不陪他去斋堂了,这两天饿得她……实在受不了再吃一顿素斋。
    妙贤点头,没有多看她一眼,默默地将车窗又升了上去。
    三梦轻轻叹了口气,背着肩上的包快步往家走。婚后她跟公公婆婆住,就在寺院东面,跟僧众的住处是分开的。三层小楼住起来非常宽绰,两位老人家很好相处,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平时除了圆觉大师吃斋,她跟婆婆连斋戒也不用守,想吃什么吃什么,都很随便。
    此时此刻,婆婆肯定准备了好吃的犒劳她,毕竟她不辱使命,把陈一给带回来了嘛!
    果然走到小院儿门口就闻到肉香,她里里外外绕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进了厨房看到婆婆董芳在灶台前尝汤的咸淡,蹑手蹑脚过去:“妈,我回来啦!”
    “哎哟,你这孩子吓我一跳。”董芳回头,往她身后看了看,“陈一呢,去见他爸了?”
    “嗯,长老们都等着呢,他就先过去了。”
    董芳欢喜地搓了搓手:“回来就好,真是多亏了有你,五年都不着家的人这么快就被带回来了,还是你有办法。山上山下地跑,累了吧?冰箱里有卤牛肉和烧鸡,你先垫一垫,我把汤舀出来,再炒个小菜,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好嘞!”三梦拉开冰箱,把切好的牛肉拿出来,塞了一片进嘴里,嘟囔着问,“如意呢,怎么没看见他?”
    “在你爸妈那儿呀,你忘了?走之前你不是说让他到外公外婆那儿去住几天嘛,你走的那天早上司机就送他过去了。”
    噢噢,她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其实她就是没想好怎么跟陈一说这事儿呢,所以先把孩子送回娘家去住几天,反正幼儿园还没开学。
    “放心吧,如意乖着呢,明天让陈一陪你过去,给你爸妈问个好,顺便把孩子接回来。”儿子大了,五年十年好像也就弹指一挥间,不见也没觉得怎样,这小孙子在她跟前长大的,一天不见都想死他了。
    三梦有点头大,那谁突然知道自己儿子都这么大了,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她上楼换衣服,昨天就没洗澡,今天下山又出了好几身汗,衣服粘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她跟妙贤住的房间是最宽敞光线也最好的一间,平时她一个人住自在惯了,一回到房间就先把外面穿的衣服一件件脱了,只剩内衣在身上,打算随便拿件衣服进浴室洗个澡。谁知道一拉开旁边衣帽间的门,就看到男人光裸的后背,差点叫出声来。
    妙贤转过来,看到她这样,也愣了,下意识地别开眼,脸色绯红。
    她张了张嘴,刚想问他怎么回来了,就听到婆婆董芳在房门口叫她:“三梦,三梦!”
    她脑子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往前一扑把妙贤推进衣帽间,慌慌张张地拉上了门。
    他被她扑得紧贴着门后的衣柜门,目光向下落在她的手上,仿佛僵住似的,好半晌才沙哑地说:“你……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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