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差不多要断气了,裴钊阳的手一松,卜莎巴倒在了墙角,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外面有嘈杂的人声和引擎声传来,裴钊阳搜了一下她的身,把她身上的首饰和电子设备全都取了下来,以防万一。有警察进来了,裴钊阳不再理她,大步朝外走去。
    所有精心的策划,在这一刻成了泡影。
    卜莎巴的两眼发直,浑身颤抖了起来。裴钊阳不会放过她,她真的会在牢里呆一辈子,没有美容、没有美食、更没有美男,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裴钊阳!”她尖叫了起来,“我诅咒你,你永远都得不到幸福!”
    裴钊阳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继续往外走去。
    “实话告诉你吧,”她得意地喘息着,恶毒地道,“你现在找到辛阮的位置也已经晚了!”
    裴钊阳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如果想死,我可以先成全你。”
    “死……我不怕死啊……”卜莎巴诡异地笑了起来,“可死也要拖个垫背的。凌晨零点,不管我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绑架辛阮的雇佣兵就会把她杀死,你现在过去,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裴钊阳大骇,扑过去抓住了卜莎巴的肩膀,卜莎巴却软绵绵地委顿在了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匕首,鲜血蜿蜒而下,而她瞪大眼睛,已经没了气息。
    抬手一看,手表的时针指向凌晨零点十五分。
    裴钊阳的腿一软,差点摔倒。
    第75章 谷雨(七)
    汽车一路向南, 摇摇晃晃一直开了四五个小时, 辛阮缩在后座上, 被晃得都快要吐了。
    这里本来就荒僻, 晚上更是人影都瞧不见,辛阮透过窗户看了一下路边的风貌和建筑,应该还是在国境线内,就稍稍放心了一些。
    车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三个人, 前面两个是黝黑男的手下, 黝黑男和她坐在后座, 一直在闭目养神。
    辛阮不敢乱动, 一直非常听话地保持沉默,何哱罗偶尔瞟她一眼, 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等车子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辛阮的手脚都快僵硬麻痹了, 开门下车的时候差点一头从位置上栽下来。她扶着车门站定了四下一看,黑漆漆的夜色下只能看出不远处是一座山,附近则是几栋毗邻相连的竹楼, 不过, 并没有人居住。
    何哱罗他们对这里很熟悉,不一会儿就安顿好了,把辛阮扔进了中间的竹楼, 依旧给了她一包饼干和一小瓶水, 警告道:“别耍花样, 这里已经是三不管的地区了, 你落在别的毒贩手里,可能下场比在我们手上凄惨多了。”
    辛阮忍不住恳求:“我不逃,可是你让我和家里人通个电话行不行?就说一句话,我不说话也行,让我听听他们的声音,我真的……真的害怕……”
    她的唇紧抿了起来,倔犟地抑制着即将溢出喉咙的呜咽,可是眼圈却忍不住还是红了,眼底浮起一层水光,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何哱罗盯着她看了半晌,好半天才冷冷地道:“不行。”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辛阮的希望落了空。
    她原本想着引诱何哱罗打个电话,牡丹x6的功能这么强大,说不定能够通过这几十秒的通话定位到她的位置,为裴钊阳的营救增加几分可能性。
    从窗户里往外看去,夜色依然黑沉沉的,估摸着快要半夜了。
    辛阮有点纳闷,为什么这帮人要停下来,不一鼓作气索性偷出国境线去邻国?如果这样的话,过边境时说不定她能找到机会弄出动静来。
    房间里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床上一条花薄被,没有任何多余的可以利用的东西,辛阮上床缩在了墙角,喃喃地向所有知道的神灵都祈求了个遍。
    刚才在车上晕乎乎的难受,又警惕着身旁的何哱罗,辛阮一直没睡着,现在暂时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眼皮渐渐不受控制地黏了起来。
    “咔哒”一声,辛阮从瞌睡中惊醒,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难道有人来救她了?
    辛阮心中狂喜,扭头一看,那张脸的轮廓映入眼底,瞬间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了下来:是何哱罗的那个开车手下!
    “乖,”那人淫邪地笑着,“让哥哥好好疼疼你,要是哥哥满意了,就把你放走。”他顿了顿,又恫吓道,“要是不识相,就给你放血。”
    辛阮没动,那人见她一直像个小绵羊一样的听话,不免稍稍放松了警惕,捂着嘴的手松了松,就在这一瞬间,辛阮抬腿用力地往他小腹踢去,同时拼尽全身的力气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啊!”
    那人猝不及防被踢中了要害,疼得闷哼了一声滚下了床去;几乎在同时,门被踢开了,何哱罗和徐立方冲了进来。
    徐立方气得浑身发抖,一连踢了那个男人好几脚,厉声喝道:“疯了吗?卜莎巴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不许伤害这个人质一根头发?何哱罗,你是怎么和我吹牛的?这就是你们的专业素养吗!”
    何哱罗铁青着脸,一把把倒在地上的男人揪了起来:“阿甘,你疯了吗?闻到女人的腥味就受不了了?要不要我把你那块肉割了?”
    那男人哆嗦了一下,连忙站正了辩解:“老大,这女的太水灵了,反正都快死了还不如——”
    “啪”的一声,何哱罗扇了一记耳光在他脸上,这一下毫不容情,那男人的脸上顿时红肿了起来,一路“蹬蹬”后退,直接从竹楼上滚了下去。
    “滚!”何哱罗盯着那扇摇晃着的门朝着门外喝道,表情有点扭曲。
    徐立方被他这样的狠戾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再指责了:“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我和小阮有话要说。”
    何哱罗沉默了片刻,朝着辛阮走了几步,辛阮刚刚逃脱劫难,脸色惨白,神情惊惶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啊,裴太太,”何哱罗挤出了一丝笑容,“手下人没管好,让你受惊了。”
    辛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脸的受惊过度神智不太清醒的模样。
    何哱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惋惜,也不多说了,转身对徐立方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何哱罗出去了,徐立方立刻把门反锁上了,这才到了辛阮身旁,低声道:“好了,你别怕,那个男的是他们的头,脑子很清醒,就是要钱,他这样立了规矩,另外两个人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
    “徐立方,你清醒一下吧,”辛阮有些绝望地看着他,“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你跟着他们,难道你以后要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吗?”
    “小阮,”徐立方的心头一热,“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你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吧?我们以前毕竟也……”
    “你们都要杀了我了,何必再假惺惺地和我来谈感情?”辛阮惨然一笑,“徐立方,我真是后悔认识了你,那次在t国,你索性坚持油门一踩走了就是,何必把我送到医院去呢?”
    “你胡说什么?”徐立方恼火地看着她,“我要是想杀了你,还会眼巴巴地跟过来护着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心的,卜莎巴那里,我只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毕竟我需要她的钱,也需要她的秘方来治疗我的病。”
    “好,我信你,信你心底还有一丝尚未泯灭的良知,还有一点我们过去的情分。”辛阮直视着她,冷静地分析,“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卜莎巴根本没把她想做的事情和你交底,第一,那个雇佣兵压根儿没避讳我看到他的脸,这是要撕票的表现;第二,刚才他的手下说漏嘴了,说我反正要死了,不玩白不玩;第三,卜莎巴这个女人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不可能只要点钱就放过杀了她情人的裴钊阳。徐立方,你完全被她利用了,一旦她完成了复仇的目标,你就是她推出来的替罪羊,到时候你在牢里度过余生,她在她的小岛国优哉游哉找个新的帅哥快活,你醒醒吧!”
    徐立方呆立在原地,忽然之间,冷汗涔涔而下。
    何哱罗到了外面,那个手下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脸和小腹,哭丧着脸到了他身旁。“老大,我错了。”
    “去,睁大眼睛外面守着。”何哱罗嫌弃地踹了他一脚。
    手下慌忙应了一声走了。
    何哱罗在外面转了一圈,没什么异常。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了,离约定撕票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转身上了另一间主楼,他关上门,到了和隔壁毗邻的墙壁前,从柜子里取出了监视器,接通了电源。
    隔壁天花板那里有个伪装的摄像头,可以摄录下房间里的场景,按照卜莎巴的要求,他需要提供徐立方□□辛阮和枪杀辛阮的视频,两份完整的话两个亿,只有后者的话减半。
    卜莎巴很豪爽,付了百分之二十的定金,这让他对这笔生意充满了期待,如果成了,他可以金盆洗手回家好好过日子了。
    辛阮惊惶的脸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那双浸了泪水的眼睛实在是漂亮,怪不得有这么两位大佬为她神魂颠倒,一个愿意为了她付巨额赎金,一个深怕她被绑匪侮辱,一路跟随,真是好笑。
    在枪林弹雨中过了这么多年,刀口舔血,看多了生死,可和这个名叫辛阮的女人呆了一天两夜,还是无可避免地起了一丝怜香惜玉之情。一想到等一会儿要把那精致修长的脖颈割断,看着这个娇怯乖巧的女人在血泊中濒死挣扎,何哱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略略有点遗憾。
    这么一个乖巧听话的女人,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如果她不是人质就好了,讨回家做老婆,一定很合心意。
    等完事以后,给她多烧几笔纸钱吧,别怪他,他也是混口饭吃没办法,希望她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
    几声黏腻的喘息声传来,声音设备不是太好,听起来有点模糊,入耳倒更有一种色的感觉。何哱罗定了定神,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小屏幕。
    屏幕是老式的,有点糊,不过还是能看出徐立方趴在床头,身上光溜溜的,压在了底下的人身上,正在努力运动着;一条花薄被盖住了要害处,正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
    何哱罗有些不忍再看,把目光别了开去,就听着屏幕里一男一女“嗯嗯啊啊”的声音,不知不觉间身体也有点热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抬手一看,已经十五分钟过去了,何哱罗有些诧异,想不到徐立方这个男人看起来一副阴虚肾亏的小白脸相,持久力倒是还挺长的啊。
    他转头一看,猛地站了起来,差点踢翻了椅子。
    徐立方还压在床上,可是再仔细一看,辛阮的身体都被被子和徐立方挡住了,只露出来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那头发是画在床板上的,还带着卷,和真的一样!
    何哱罗怒吼了一声,一脚踹翻了屏幕,冲下了小楼,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小楼,一把推开了徐立方,掀开被子一看,果然,下面空无一人。
    辛阮跑了!
    何哱罗一脚踢在了徐立方的肚子上,徐立方闷哼一声,连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墙壁上。
    “阿甘阿德!你们都是死人吗?”何哱罗来不及再去管徐立方,立刻冲下了小楼,“那女人跑了,快,快追!”
    徐立方捂着小腹趴在地上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到片刻,外面的脚步声就迅速地朝着南边远去了,他猛地扑到了床底下,压低声音急促地道:“快,小阮,快跑!”
    第76章 谷雨(八)
    夜, 依然是黑沉沉的夜。
    小竹楼外只有一条正式通向外界的大路, 何哱罗判断辛阮胆小,一个女人不可能往山路上跑, 肯定是往大路去求救了,所以三个人都往大路上去围追堵截了。
    辛阮和徐立方朝相反方向的小路跑去,小路通往那座山头,万一被何哱罗他们发现重新追上来, 也能利用地形躲藏一段时间等待救援。
    徐立方用手机报了警,又给裴钊阳打了好几个电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 裴钊阳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这里接近热带,植物生长繁茂, 看过去黑压压乌漆墨黑的一片, 偶尔一阵风吹过,传来奇怪的声音, 让人害怕。辛阮深一脚浅一脚的, 拼了命地跟在徐立方身后, 身上也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 又疼又痒。
    跑了大半个小时, 徐立方也有点吃不消了,回头看了一眼喘息着问:“要不要歇一会儿?”
    辛阮的脸色很不好, 却咬着牙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才相处了两天, 但是她看得出来, 那个何哱罗是非常精明狡诈的亡命徒,说不定会马上识破他们俩的伎俩,到时候一追踪过来,对付他们俩可能和杀鸡没什么两样。
    又跑了一会儿,前面隐隐有流水声传来,徐立方精神一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一条从山顶蜿蜒而下的小溪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洗把脸精神一下再走。”
    辛阮从小娇气,没吃过这份苦,这一路是凭着本能在逃命了,此刻骤然松懈下来,不由得软倒在旁边的大树脚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喉咙里像火烧了一样,每呼吸一下都带着一股隐隐的铁锈味道;身体里一下冷一下热,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刚才亡命奔逃时还不觉得,此刻一歇下来,身上疼痛难挡,脚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截细树枝戳了进去,流出血来,就连衣服也被树枝树叶划开了几道,溅上了泥巴,狼狈到了极点。
    徐立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片大树叶,掬着水递到了辛阮面前,辛阮接过来“咕嘟嘟”喝了两口,喉咙的灼烧才稍稍好了一点。
    徐立方靠在对面的树干上,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辛阮仰起来的脸庞。发丝因为汗水和污渍凌乱地黏在了脸颊上,肌肤已经看不出从前的娇嫩细腻,漂亮的五官也因为污渍蒙上了一层阴霾,唯有那双眼睛,还是一如从前的清亮,仿佛黑色琉璃般诱人。
    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却一无所有。
    他执着地想要隐瞒真相、报复裴钊阳、把辛阮掌控在自己手里,到头来公司没了、老婆没了,以为被他利用的情人反过来把他彻头彻尾地利用了。他一个在商场纵横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居然还没一个小女人看得透彻,还幻想着东山再起、有朝一日再把辛阮抢回到身边。
    到现在,不仅让辛阮陷入了生死危机,连他自己也深陷泥潭。
    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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