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公子拒绝联姻,我很不解,公子是觉得我配不上吗?”虞若仰起头,和姒昊对视,她的眉眼如画,她的神情高傲。
    姒昊以前没有仔细去打量过虞若,他对她的印象很单薄,此时她的模样终于鲜明了些,她是一位率直且高傲的贵族女孩。她如此介意,便告诉她实情吧。
    “我有心上人,我与他相许一生。”姒昊触摸腰间的蓝色发带,他的话语温情,这份温情只对于心中之人。
    虞若的瞳孔放大,黑幽幽地,她红唇翕动,轻轻地“啊”地一声。她不是惊讶于姒昊有心上人,而是她想起一个人——虞苏。她见过虞苏和姒昊在庭院里相伴,虞苏还抬手扫去他身上的叶花?当时两人的模样很暧昧,像恋人那般。在更早前,在紫湖,她第一次遇见他,他也是和虞苏在一起!
    “若公子,巫家的白鹿预言不在我身上,该是另有他人。”姒昊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他话不多,该说地也都说了。
    “见到白鹿……”虞若的声音不大,后面听不清楚,姒昊本没打算止步,直到听她说:“那不是巫家妄言,只是另有其人。”当年见到白鹿的人,有五人。哪五个人,虞若一一记得。她这句话,也是对姒昊帝子另有其人的回复。
    姒昊回头看她一眼,见到棠梨树下的虞君女眼眶泛红,发丝和裙摆在风中飞舞。她是个挺聪明的女子,早些醒悟也好。
    姒昊匆匆离开,他和虞苏约定的时候快到了,他想虞苏肯定已经宫城外等候他。姒昊走至院门,吉华过来,他对姒昊笑语:“戍北公子说他就不来送了,由我代劳。”
    这位虞君嗣子大概有点尴尬吧,当初可是他亲自将姒昊连夜押进宫城,手段相当的不地道。
    “走吧。”姒昊颔首。
    姒昊和吉华走出东殿,院门的两位守卫没有跟上,他们目送他们离去。宫城里的人,除去虞君一家,还都以为姒昊是任方的一位贵族。这位贵族来虞城,具体是来干什么,没人知晓。
    姒昊走到高大的城门前,他一眼瞧见站在外头虞苏。虞苏在城门一侧,似乎等候许久了,他低着头,像似在走神。他抬起头,看到姒昊,绽露出惊喜的神情。姒昊的嘴角扬起,幅度扩大,他迈出城门,朝虞苏走去。阳光倾洒在他身上,从城门里望去,他和虞苏都金光闪闪。虞苏奔上来迎接,他的笑容灿烂无比。
    两人在门口停下,相互凝视,柔情万千皆不语。
    吉华站在后面,不禁莞尔,他想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可惜任嘉没能看到。在心里调侃的吉华,回过神,发现眼前的两人已经走开,把他独留在城门口。
    他没有跟上,他得回馆屋,身为使臣,他的事情还多着呢。目送两人远去,阳光正明媚,吉华想前方险峻,往后之事,唯有靠他们自己了。
    虞若登上楼阁,站在窗前,望向宫城大道。她来得迟,没见到姒昊离去的身影,她或许也不想见到。高楼风大,吹乱她的长发,她收揽头发,将半个身子探向窗外。
    阳光温暖,明亮,照在身上那么舒服。侍女们在身后惊呼,连忙把她抱住,她不解回头。侍女不安看着她,她笑语:“怎么了?”侍女们见到她脸上的笑容,便也都笑了。
    阳光下的宫城,巍峨漂亮,衣着华美的人们,在宫中笔直的大道上穿行。
    出生在宫城,在宫城里长大的虞若,突然意识到,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往后可能再不会觉得苦闷了,她喜欢这样优渥无忧的生活。她可没勇气跟着帝子,在外头颠沛流离,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紫湖再美,白鹿传说再神圣,对她而言终只是一个梦。
    虞苏和姒昊前往北区,他们并肩行走,进入北区后,不时有居民跟他们打招呼。有的对姒昊说:“阿蒿,好久不见。”有的问虞苏:“那匹漂亮的白马,怎么没牵来?”
    邻里不清楚,姒昊这些日子住在宫城里,他们也想不到。
    一切如常,仿佛那个凌晨,虞戍北根本就没将姒昊带走。没有泄露帝子的身份,没有联姻的危机,没有分离和思念,痛苦而彷徨。
    两人走到院门口,虞苏推开柴门,一头大黑犬突然蹿出,直扑姒昊。它高兴得要疯,汪汪直叫。姒昊单手把它拎起,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头。
    虞苏笑着,他朝屋里大声唤道:“阿母,阿昊回来了!”
    听得屋内一阵声响,虞母出来,她手里还拿着织梭,一脸笑意。见到站在虞苏身旁的高大熟悉的人,虞母连忙招手:“阿蒿,快进来。”
    “让虞母担心了。”姒昊走到虞母跟前,向她行了下礼。
    “看你一直没回来,还真担心你出什么事了。”虞母笑语。她心想回来就好,免得苏儿担心,就是她也跟着担心呢。
    虞父迟迟从屋中走出来,他跟姒昊点了下头,反应很平静。他从虞苏那边知道姒昊拒绝虞君的联姻要求,他清楚往后姒昊的路可不好走,谁让他是个帝子呢。
    “虞父。”姒昊过来向虞父行礼,很是敬重。
    “回来啦。”虞父心里有点埋怨他隐瞒帝子身份,声气也就那样,没有以往亲近。
    虞苏听得老爹语气,握住姒昊的手,他把头低下。要说欺瞒,虞苏可是帮凶,这事不能只怪姒昊。虞父见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瞥眼姒昊,说道:“去把柴劈了。”
    “是。”姒昊朝院中走去,拿石斧劈柴,相当殷勤。发生这么些事,得知他的真实身份,虞父还像往常那般待他,实属难得。
    姒昊劈柴,虞苏帮忙拾柴,两人在棠梨树下,亲亲我我。一条黑犬,不时在他们身旁转悠,棠梨树上,鸟儿叽叽喳喳。
    屋门口,虞母正在埋怨虞父,两个孩子刚回来,都没歇口气,就喊他们去干活。虞父对虞母的唠叨,充耳不闻,他朝火塘瞅一眼,说道:“不是要蒸面食?水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虞若:大巫你出来,为什么帝妃是个男孩子!
    虞父:帝子又怎样,想娶我家苏儿,给我好好去劈柴。
    “是,岳父大人。”姒昊朝院中走去,拿石斧劈柴,相当殷勤。
    第77章 出虞
    儿媳来禀报虞茅家的孩子求见, 秉叟人正在小院中摆弄几根竹简。他头也没抬, 专注擦拭一根竹简, 低语:“让他进来。”
    须臾,秉叟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他见到虞苏和姒昊。
    “都过来吧。”秉叟示意他们到席子来,他身下的席子宽大,四角压着陶镇。
    姒昊和虞苏走到秉叟跟前, 逐一向秉叟行礼, 秉叟对他们仅点头而已。
    “我等你们一天了。”秉叟的声音缓慢,他擦拭竹简的动作也很慢悠。昨日, 秉叟便就知道姒昊离开宫城,他还猜测到姒昊和虞苏会来找他。
    前夜, 也就在姒昊和虞君举行结盟仪式前,秉叟被虞君招进宫城。虞君告诉秉叟, 他要放走姒昊,秉叟说这是必须做的事情。帝子离开虞地,能将晋夷的目光从虞地转移, 对虞方对帝子都好。秉叟还说, 帝子必然踏上前往规方之路,如果虞方助力,他会心怀感激。
    姒昊和虞君盟约,还有离开宫城之事,秉叟暗地里都帮过忙。
    看着两个年轻人坐在自己跟前, 态度恭敬,他们虚心求教,秉叟心里感到欣慰。
    “多谢秉叟的照拂。”姒昊再次行礼,他双手贴地,以额触手背,行的是一个拜礼。
    秉叟将手中的竹简放在地上,把手抬起,示意姒昊起身。他受得住帝子的拜礼,他也意识得到自己的使命。
    搁在秉叟大腿旁的那枚竹简,颜色偏黄,竹简上隐隐呈现着几个朱色的符号,这是字。虞苏以前没留意过“字”,他的生活里,几乎接触不到。看到姒昊的族徽,那个“帝”字,不想是他第一个接触到的字。
    字,又被称为“帝文”。帝文,只有极少的人能使用它。懂得帝文的人,要么是君主和嗣子,要么是秉臣,卿臣之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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