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诡异啊,如果不是贾赦有天生的阴阳眼,能看清怎么回事,贾赦自己都觉得诡异。单勇等三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以为是贾赦施了什么法术,看见自家老爷有这样的神通,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脸有得色。跟了这样厉害的老爷,可不是有骄傲的资本么。
    周瑞就苦了啊,刚听见贾赦说要打自己耳光,结果人家都没动手,自己面前什么也没有,脸上就被打得火辣辣生疼了。而且大白天的,周瑞还真切的感觉到自己面前凉飕飕阴惨惨的,似乎有一股阴风。谁遇到这样毛骨悚然的事不怕啊?
    “啊~~~~”周瑞绷不住大声尖叫起来。这一声尖叫集高亢、嘹亮、凄厉之大成,很快引起了附近小厮和丫鬟婆子们的主意,没一会儿,账房内外就围满了人。
    贾府的账房是三进的房子。第一进是管人的,买奴才,登记造册,分配差事就在这里;第二进是管账的,支取银子,收入进项登记造册都在第二进;第三进更大,是管物的,也就是库房,现在王夫人掌管着钥匙,平时都锁着,外面日也有人看守。
    周瑞这一嗓子嚎的,不但账房外头的粗使婆子都梗着脖子向里面瞧,第二进的账房先生和第三进的家丁都有来瞧热闹的。
    贾家的账房管事是林之孝,林之孝一出来看见周瑞两个脸颊都是淤青,肿得像发了酵的馒头,又见贾赦带着两个面生的奴才黑着脸站在一旁,就猜周瑞是让贾赦打了。
    林之孝能当上账房总管,自然有些心机脸色,就算平时不将贾赦看在眼里,这时候也向贾赦赔笑道:“今儿大老爷怎么有空亲自来账房走走?”又忙骂边上的小厮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倒茶?”又向周瑞说:“周管事也是的,大老爷来了,怎么都没请大老爷上座呢?大老爷就这么站着,仔细累着了大老爷。”
    周瑞心里也苦啊,贾赦平时不是不来账房,但是一般都是直接去第二进,支了银子就走,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两人根本就没怎么打过交道。他仗着王夫人的势,贾赦平时又斗鸡走狗的,是个糊涂老爷,他哪里想的起来让座。这没说两句话,就让鬼打了,现在他都吓得尿都快憋不住了,更想不起这些了。
    周瑞哭丧着脸看着林之孝,那真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啊,看得林之孝一头雾水,心想:这个周瑞平时耀武扬威的,居然被一个废物大老爷吓成这样,还挨了打都不敢吱声,也是无能。
    周瑞带着半哭的腔调说:“大……大老爷请上座。”
    贾赦冷脸道:“坐就不必了,快些把事给我办了,惹恼了我,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刚刚经历了鬼打脸,这样的威胁对周瑞太有震慑力了。
    周瑞听到掌嘴两个字,浑身跟触电一样的颤抖起来,何况贾赦说的是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于是,周瑞二话不说的要了周山子和郑石头的姓名、籍贯,登记好长工身份,把册子交给林之孝说:“林总管,这两人是大老爷新雇的长工,大老爷吩咐了,这两人的月例一两半银子,以后都从官中账上支取。”
    说完,又小声在林之孝耳边说:“林总管别和大老爷对着干,这大老爷邪门得很,他刚说要掌我的嘴,谁也没动手,我就被鬼打了。你看我这脸,都没有被人碰一下。有什么事,林总管别吃眼前亏,这里哄着办完了,悄悄告诉太太要紧。”因为脸实在太疼,周瑞说话像含着两颗糖,有些含糊不清。林之孝皱着眉头仔细听了半天,也只听了个大概。但是就一个大概,已经吓得林之孝跟丢魂儿似的了。
    林之孝刚开始看周瑞给两个长工办了登记,还定了那么高的月钱,早就心生不满,正欲拒绝,但听周瑞说了这番话,林之孝狐疑的看了周瑞一眼,目光又从在第一进打杂的几个小厮脸上一一扫过。这些亲眼见了周瑞被看不见的东西打了,脸颊就高高肿起,现在还吓得在角落发抖呢。林之孝听了刚才周瑞那惊恐的尖叫,又看小厮们的反应,料想周瑞说的实话,就不动声色的为周山子和郑石头做了月钱登记。
    一切办完,周瑞亲送贾赦一行出了账房,声调有点发颤的说:“大老爷放心,这二位长工的对牌我马上着人去做,下午就使人给大老爷送去。住处就安排在下人房,正好单勇隔壁就有一间空房,我也马上着人去收拾。”
    贾赦点点头,不再理会还在发抖的周瑞和一脸狐疑的林之孝,带着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赦赦:我有特殊的打脸技巧,酷不酷炫,精不精彩,刺不刺激,感不感动?
    周瑞:不敢动不敢动
    林之孝:不敢动不敢动
    贾政:大哥你别看我,我也不敢动
    第6章
    新招收了两个自己很满意的临时工,贾赦心情不错,当天晚上做了一下晚课,就早早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单勇就带了山子、石头在东院门口等候听差。昨天晚上,单勇按贾赦吩咐,把荣国府的大致情况向周山子和郑石头介绍了一遍,两人听说大老爷和二房不和,周瑞又是二房夫人的陪房,就把刚开始听说入贾府做事那点担心都放下了。
    贾赦起床洗漱之后,正在盘算怎么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正房,就有传话婆子来说,贾母那边打发了人来请大老爷过去。
    贾赦醒来之后只去过一次荣庆堂,那天贾母向他要印章,贾赦没给,母子两个不欢而散。贾母叫他以后不要去请安,贾赦就再也没去过。今天贾母又打发人来请,贾赦稍微想了一下,估计是为了自己雇两个长工的事。
    到了荣庆堂,贾赦请完安,贾母瞥了贾赦一眼说:“前儿,柳侯夫人做寿,我也去了。柳侯夫人是个有福气的,长子袭子爵,次子也做了将军,母慈子孝,儿孙绕膝,羡煞旁人。可是这世上吧,有的人有福,也有的人无福,有像柳家子孙那样晨昏定省风雨无阻的,也有遇到那不孝子,不但处处忤逆母亲,竟是请安都敷衍得很的。”
    贾赦侧头想了一下,还借助原身的记忆,才想起柳家是谁。是原四王八公中的理国公柳彪之后,现在的当家人是袭了一等子爵的柳芳。贾母说的柳侯夫人呢,就是柳芳之母,柳侯夫人还有个次子名叫柳芾,就是做了将军那个。
    贾母没来由的这番话自然是在敲打贾赦不孝。不过贾赦可没接她这茬,而是横了贾政一眼说:“二弟,你又做了什么不孝不悌的事,惹母亲生气。”
    别说贾母,就连邢夫人和王夫人都被贾赦的无耻震惊了。贾政晨昏定省可没缺过,只有贾赦,上次贾母说他了几句就再也没来请过安,连带邢夫人都天天吃挂落。谁都知道贾母这话说的贾赦,他还好意思去骂贾政,不要脸啊。
    贾政也是脸上一红,道:“大哥,你胡说什么?我何曾有不孝之举。你都两天没来向母亲请安了,是不是太过缺乏礼数了些。”
    “你知道什么,前儿我来请安,老太太亲口说的让我莫要到她跟前碍眼,省得惹老太太生气。我不来请安,是为了老太太开心,自然是孝顺的举动。孝顺孝顺,顺就是孝,我不来请安那是遵从母命。
    你就不同了,母亲前儿还说了,她要哪个儿子在身边伺候哪个儿子就住荣禧堂。既然你住在荣禧堂,侍奉母亲,让母亲高兴就是你的本分。今日母亲心情不舒畅,自然是你没侍奉好,没侍奉好,就是你不孝!这是第一次就罢了,若有下次,别怪大哥请家法。”贾赦说得理所当然。
    别说贾母和贾政,就是其他人等也被贾赦这一通歪理邪说气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你要说他完全没有道理吧,他偏偏有有点道理:贾母确实说过不让贾赦来请安的话,也说过她要谁伺候谁就住荣禧堂。但是你要说他有道理吧,不请安的居然比天天请安的孝顺,这话谁能服啊。
    “大哥,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贾政是说不过贾赦的,谁让他以君子自居,而荣国府阖府上下都说贾赦是无赖呢?无赖怎么胡说八道都可以,君子就得讲道理,讲大道理。贾赦不能像贾赦那么胡搅蛮缠,乱辩一通,辩论起来缚手缚脚的。贾政觉得自己就跟被捆住了手脚和手脚并用、手挠口咬的贾赦对打似的,别提多憋屈了。
    “贾恩侯,我问你,你昨日雇回来两个长工是怎么回事,月钱还定那么高?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在乎那几两月钱,重的是规矩!这样的事没有先例,今日开看口子,以后就是乱家之始,祖宗定下的规矩,岂是你能随便乱改的?”贾母打断小儿子的话,直接喝问贾赦。
    贾母确实不在乎那几两月钱,但是她不允许贾赦说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随意用人,此口子开了,有一就有二,以后贾赦迟早将东院的人都换过,脱离她的掌控。
    贾赦猜到贾母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事,不卑不亢的据实回答:“确有其事。两位长工都是京城本贯人,住在南门外的南洼村,家世清白,为人本分,比之咱们家有些狗仗人势,欺上瞒下,偷奸耍滑的奴才好多了。我早调查清楚了,请两人做长工是我的主意。”
    众人心想:贾赦这是失心疯了吧,不知道受了两个穷鬼怎样的诓骗,这样贬低自家奴才,抬高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不行!我们家只有买奴才的,没有雇人做长工的。若是他二人要留下,就按祖宗规矩,签了卖身契,从三等奴才做起。”贾母寸步不让。
    贾赦抬头看了贾母一眼,突然就十分纯良的笑了。“母亲这话当真?无论大房二房,皆不许雇人,只许买奴才?”
    贾母看到贾赦的笑容,以为贾政一房也雇了长工,被贾赦抓了把柄,贾赦才来故意胡闹的,心虚的看了贾政一眼。见贾政昂首挺胸,一副绝无此事的样子,贾母才放心道:“那是自然。”
    贾赦转身对贾政道:“既然是要讲规矩,那就让二弟把詹光、单聘仁、卜固修等八个奴才的身契拿来看看。”
    单聘仁等八人是贾政养的清客相公,每人每月拿十两银子,什么都不做,只成天在贾政书房溜须拍马,陪贾政做几首酸诗,下几手臭棋。贾政一听这话,就气得面色紫涨:“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八位老先生乃读书人,是我的幕僚座上宾,我自然以礼相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岂是大哥在南洼村找来几个奴才可比的?大哥此言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贾赦笑道:“不过是一群门客,皆是鸡鸣狗盗之辈,充什么读书先生?二弟豢养的那八人谁是当朝的进士?又有几个举人?一群哄二弟开心的玩意儿跟我家琏儿身后的小幺儿也没什么不同,充哪门子的读书人老爷。既然他们能按清客的身份拿十两月钱,我新聘的两人也按清客算,亦拿十两月钱罢了,我一会儿就去账房把登记改了。”
    贾府的女人都是不读书的,鸡鸣狗盗的典故是什么,秦昭王是谁,孟尝君又是谁,贾母不晓得;贾王氏也不晓得;邢夫人小户女子,更不晓得。
    但是女人们不晓得,贾政却心知肚明。孟尝君,战国四公子之一。昔年出使秦国,被秦昭王扣留,全靠孟尝君门客钻狗洞入秦营盗出白狐裘献给昭王宠妾,昭王宠妾为孟尝君说情,昭王才放了孟尝君。后来昭王返悔,派人追捕。又是孟尝君手下另一门客假装鸡鸣,引得众鸡齐鸣骗开城门,孟尝君得以逃脱。清客相公就是门客,门客确然鸡鸣狗盗之人都做得,詹光、单聘仁等人做得,周山子、郑石头也做得。
    贾母待要喝止贾赦,却见贾政自己气势就短了,毫无底气的说:“那怎么能一样,那怎么能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贾政也说不上来。于是贾母没有底气的说:“那就增加这二人在老大院里做长工,仅此二人,以后可不许再增加。”
    开了这样的口子,只增加两个长工就想打发人,那是把此贾赦当彼贾赦了。可是眼前的贾赦可不是好糊弄的原身。
    贾赦不接这茬,看着贾母道:“方才老太太不是说要依祖上规矩办事吗?那咱们就来兴一兴这规矩。我是荣国府袭爵的嫡长子,二弟是工部六品主事。没道理我门下门客的数量比二弟少的。既是按规矩来,不管什么鸡鸣狗盗的身份,只要是良民,不拘贵贱,我要聘来做门客,全凭我做主,月例都从官中支。若是二弟门下门客比我门下还多,多余出来的,要么二房自己拿钱出来补贴门客月例,要么等我慢慢寻着合适的人请来门下,总之,我的门客不能比二弟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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