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答谢前来道贺众人的酒席定在三日后,就定在晋江侯府的东院摆酒。贾政无论如何是贾赦的亲兄弟,就算两人都水火不容了,面子总是要做的,贾家二房也要赴宴。
    因贾赦将席面定在东院,东院不如正院朗阔,原是男客女眷分开摆酒席摆不开。不过现下是初秋,将男客的酒席摆在外面花园正好,女眷酒席就摆在内院,由邢夫人招待。这样一来,既不越礼,也不逼仄。
    这日一早,宾客们就陆陆续续来了。贾母、邢夫人在内院接待女客;贾赦在在院子里接待男客。
    若不是之前戴权敲打过贾母,贾母便摆脸子称病不来了。但戴权都将话说在前头了,贾母总是要来坐一坐的,只是张罗迎客的什么,一律由着邢夫人操持,贾母只和女儿贾敏并几家荣国公旧部的女眷说话。
    正席未开,男客们来了就在花园里头说话,用些茶点。
    因贾赦带回来两只极漂亮又不怕人的小动物,可将孩子们乐坏了,前来赴宴的孩子们皆围着院子那棵大槐树不肯离去。槐树枝丫上坐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一只浑身亮黑,四爪为白的肥猫。因着一狐一猫实在可爱,就是未满七岁的女孩儿,也不肯乖乖到内院坐着了,也都围着一狐一猫转。
    “琏二哥,你能将将白狐狸和踏雪叫下来吗?我好想摸一摸。”
    “我也想!”
    “我也要摸一摸。”
    小孩儿心性,看到可爱的动物都想上手摸一下,第一个小孩儿这儿说了,其他小孩儿也争相去问贾琏。这一狐一猫虽然不怕人,可也各自有自己的傲气,嫌弃的看了围在树下的人类小孩儿一眼,又各自高傲的扭头。
    贾珠远远的看着贾琏众心捧月,心中越发不忿,捏了捏袖中的符篆,回头用余光看了贾赦一眼,只见贾赦坐的席面离槐树极远。贾珠又看了那株槐树一眼,果然槐树上贴着画了奇怪图案的黄纸。看见贾赦不在附近,又见槐树果然和昨日碰见的神仙说得一样,贾珠心中就蓦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原来,自从贾赦拒绝了用自己名下的荫生名额让贾珠入国子监进学,贾珠就上进了许多,如今进了京城有名的青云书院,就是贾府有贾赦封侯这样的大事,贾珠也没多耽搁学业,昨日下学后才从书院回来。
    在书院回来的路上,贾珠碰到了那个救了他母亲的活神仙。当初贾王氏放印子钱,周瑞被拿,贾王氏吓得险些滑胎。就在贾王氏疼得死去活来之时,突然来了一僧一道,给贾王氏服了一粒十分有效的药丸,贾王氏服食之后,顿时肚子便不疼了。
    可是,活神仙刚刚救了母亲,就被大伯追着打。不独贾母认为贾赦是因为家政要得大有造化的麒麟儿,嫉妒贾政,才追打一僧一道。贾珠也觉得大伯是嫉妒自己要得一个十分了得的弟弟,唯恐二房越过长房,迁怒救了母亲和弟弟的活神仙,才追打二位仙人。
    昨日,贾珠下学路上碰到了一僧一道中的道人。道人告诉贾珠,贾赦之所以官运亨通、青云直上,是因为贾赦信奉邪神,养了鬼怪在身边,靠鬼怪夺人运气,才有今日这样的体面。若是贾珠不信,可摘掉东院院子里槐树上的符纸,再将自己给的这道符纸贴上,必叫贾赦养的鬼怪现形,到时候贾赦身败名裂,你们二房也不用再受他欺压。
    贾珠半信半疑,想到活神仙给母亲的药丸效果立竿见影,还是接过了道人给的符篆,连同符纸给贾珠的,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纸人儿,贾珠接过一并放入袖內。
    以前贾琏吃穿用度处处不如贾珠,学识更是远远不及。勋贵世家和荣国府常走动的孩子,哪个不是围着自己珠大哥珠大哥的叫,那时候有谁将贾琏放在眼里?自己还嫌他们聒噪不爱理会他们。此刻,贾琏不过是得了两只畜生,以前围着自己的转的那些毛头小孩变转头去巴结贾琏,真是可笑。‘
    贾珠越看被众人围着言笑晏晏的贾琏,越觉碍眼。不就是靠鬼怪相助走邪路吗?这些体面风光原本都是属于我的。我这就叫你现原形,以后被人人唾弃。贾珠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平,站起身来,大踏步向大槐树走去。
    原本坐在槐树树枝上悠闲添爪子的踏雪仿佛感到了危险临近,警惕的躬起身子,浑身毛根根炸起。狐妖也警惕的人力起来,机警的扫过人群。
    树下围着的小孩儿看到一狐一猫突然如此,大觉有趣,不觉拍手大笑。
    自从父亲带回这一狐一猫,这两只畜生虽然高傲,却从来没有这样炸毛的时候,贾琏几乎是出于直觉的感到有危险在靠近,将一旁的迎春护在身后。又对树下的小孩儿们说:“大家退后,踏雪生气了会咬人的。”
    众小孩儿听了,吓得离槐树远了些。
    贾珠快步走上前来,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甩开了贾琏一截。只要走到槐树地下,揭开槐树上贴着符纸,将自己袖內这张贴上,大伯养鬼走邪路的事就会在这许多勋贵人家面前揭开,贾琏也会从云端掉落进泥潭。让他也体会体会从高处跌落的痛苦,自己这几个月内心的煎熬,马上就要十倍百倍的加诸在贾琏身上。
    贾珠越想越亢奋,脸上呈现病态的潮红,一向文弱的贾珠走路带风,竟然走出了一股令人感受到压迫的锐气。
    其他人不了解贾珠,并未发现贾珠和往日有什么不同。贾琏和贾珠再熟悉不过,一眼发现贾珠的异状,忙上前道:“珠大哥……”
    “滚开!”贾琏话没说完,就被贾珠一掌推开,弱不禁风的贾珠竟然将贾琏推得一个踉跄。
    贾琏只见贾珠两眼发红,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仿佛魔怔一般。贾琏不知道贾珠要做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贾珠很危险,一定要拦住他。于是贾琏又上前拉贾珠。
    刚碰到贾珠的袖子,贾琏就又被一股大力甩开了,贾琏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珠,这样珠大哥对十二岁的贾琏而言,简直可以用力大无穷形容。
    贾琏的阻拦仿佛激怒了贾珠,贾珠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槐树地下,左手去揭符纸,右手将自己袖內的符纸贴上,动作之快,一气呵成,连贾琏都没看清楚。
    同是,喵的一声,踏雪急窜而下,一毛爪乎在贾珠的左肩。咔咔咔,狐妖也一阵焦急的乱叫,也冲上前去,一爪子乎在贾珠的右肩贾珠被推得一踉跄,急往后退。可惜还是晚了,槐树上原本的符纸已经被贾珠换掉。
    换掉符纸之后,贾珠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便仰。
    槐树上和一狐一猫一起玩儿的贾瑚和槐树内的郑家树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引力向自己吸来,两鬼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只能紧紧的抱着槐树。
    可是那股引力实在太大,咔嚓一声,两只厉鬼抱着的槐树竟然生生折断,两鬼一个失稳,也被那股巨大之力吸入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所在。
    啊~院子里的众宾客齐声惊呼。他们可看不见贾瑚和郑家树,只看见贾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走向槐树,还和贾琏发生了小冲突,接着,贾珠双手各在槐树上摸了一下,树上坐着的一狐一猫冲下来各在贾珠的左右肩一按,贾珠昏死摔倒,紧接着就是槐树生生折断。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令人目不暇接。
    槐树那边发生的事都太过匪夷所思,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又担心围在树下的小孩被倒下的树干砸到,忙要上前救人。却见那狐狸从贾珠身上弹起,向倒下槐树一撞,那槐树向旁歪去,堪堪避过树下围着的小孩子。
    紧接着,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贾瑚袖子里蹦出一个巴掌大的纸人儿,纸人越长越高,越长越大,直长成一个成年男子高,上前在槐树干上摸了一下,转身就逃。
    众人看不明白,一狐一猫却看得分明,贾瑚和郑家树并两个孩子的生魂都被吸入贾珠贴在树干上放符纸内,此刻纸人儿揭了符纸就要逃,这是挟持了两个鬼魂和两条生魂做质。
    一狐一猫哪里能让纸人儿轻易逃走,冲上前去,和纸人儿扭打起来。
    那纸人儿力大无穷,一狐一猫开启灵智,武力值也极高,在院子里打得上下腾跃,飞沙走石。
    贾赦原本在隔槐树较远的一桌和人说话,不想突然听到踏雪和狐妖相继示警,贾赦觉得不对,想到无论什么厉害的东西前来捣乱,一狐一猫总能抵挡一阵,便飞奔回书房取去却邪剑和百宝囊。
    贾赦丝毫不敢耽搁,取了法器就出来,再回到院子的时候,一狐一猫已经和一个气场暗黄纸人儿打得天昏地暗了,贾赦放眼扫了一眼,却没见贾瑚和郑家树。
    贾赦心中一紧,来不及细问。既然一狐一猫死命拦着纸人儿,那纸人儿身上又是那样的气场,必然有问题,奔过来提着却邪剑就往纸人儿身上斩去。
    贾赦心中狂怒,却邪剑舞得风生水起。却邪剑为上古名器,锋利异常,众宾客虽然不见邪物,但见寒光闪烁,忙将周围的孩子抱开,远远避开贾赦。那纸人儿不知受谁操控,不但力大无穷,出手还颇具章法,左腾右挪,竟然避开了贾赦的好几次攻击。
    却邪剑有斩杀邪祟之效,纸人儿顾然害怕却邪剑,踏雪和狐妖也怕,见贾赦上前,一狐一猫退到一旁,各守一边,堵住纸人儿逃走的退路,却并不上前围攻纸人儿。
    若是狐妖猫妖也围攻纸人儿,贾赦害怕伤着二妖,投鼠忌器反而展不开手脚,此刻有二妖守住纸人儿逃走的必经之路,贾赦心下稍定,一柄却邪剑舞得更加严密。
    因不见贾瑚和郑家树,又见狐妖猫妖拼命拦着纸人儿不许离开,贾赦就猜贾瑚和郑家树受了纸人儿挟持,因而不敢用雷符。
    那纸人儿也从腰上抽出两根纸条,纸条越变越长,竟然变成一刀一剑,纸人儿舞开刀剑和贾赦对杀。
    贾赦和纸人儿你来我往,僵持不下,贾赦顾然打不倒纸人儿,纸人儿也无法逃走。但是贾赦到底是血肉之躯,而纸人儿受法事操控,力气无穷无解,久战下去,贾赦必然力竭。
    眼见贾赦脸上流下汗珠,脸上表情越来越痛苦,剑招也比先前慢,纸人儿竟然扯着嘴狞笑了一下,看着无比诡异。
    趁着纸人儿这一得意,贾赦掏出两把桃木小剑放出,分钉纸人儿双脚。
    啊~纸人儿竟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院中众人都听见了,众宾客听得寒毛直竖。
    钉住纸人儿后,贾赦因为气急,竟是接连刷刷几剑,砍断纸人儿四肢,又拦腰将纸人儿砍做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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