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得了这意想之外的便宜,顿时欢喜得跟偷吃了蜜糖的小孩儿一般,只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见这头练得差不多了,他猛然想起主公之前的交代,不由敛了面上的笑意,猛一挥手,传令下去,带上一干精锐,皆披挂上马,一概绰了刀戟,就如一阵风一般朝城外刮去了。
    吕布想的是,要是趁着这股干劲正盛,紧赶慢赶的话,说不准十日出头便能回来了。
    郭嘉事后得知情况,不禁由衷感叹道:“还是主公拿这头蛮牛有办法。”
    燕清无奈驳道:“人在时亲亲热热唤他奉先,要么客客气气道句吕大将军,怎么他前脚一走,你就立马改口称蛮牛了?”
    郭嘉哼笑一声:“我同他,在这点上不过在伯仲之间,彼此彼此罢。”
    燕清一想也是。
    吕布在郭嘉背后,也的确没给过什么好评价,不由玩笑了句:“等他回来了,让他把将相和的故事抄个十七八次好了。”
    郭嘉刚要幸灾乐祸地笑起来,燕清下一句就悠悠杀到:“你若主动挑事,便禁酒一月。”
    郭嘉眉心一跳,开始左顾右盼,忽然不快道:“……其他人呢?怎么就留主公一人在这批阅公文?”
    燕清假装不知他在转移话题,笑眯眯道:“信得过的人还在调来的路途中,其他信不过的,不用也罢。而且,你这不是来了么?”
    郭嘉正义凛然地坐下:“愿为主公分忧。”
    燕清忍笑,连眼皮都不带抬地,直到批完手头这份公文后,才慢条斯理地睨了故作认真的郭嘉一眼,意味深长道:“看来我不只是拿奉先有办法。”
    郭嘉自然而然地掠过了这个对自己十分不利的话题,懒洋洋地往背后的木柜上一挨,抄着手,歪歪斜斜地杵着,笑眯眯道:“孙家那大小子,主公预备怎么处置?”
    燕清不以为意道:“他要来,就让他来好了。”
    不过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孙策要大展身手的如意算盘,定得落空。
    只等荀攸那头善后,再由吕布这边观望情况,看是不是要配合着两面夹击一下,收掉主要的漏网之鱼,就称得上是完事儿。
    燕清自袁绍错过了讨伐董卓的战役期间、从背后袭击他的大好时机后,就不再将他视作什么厉害对手,充其量是比曹寅陶谦那类略有威胁一些。
    于是,也不是非得对已没了地盘的袁绍,赶尽杀绝不可的。
    但饶是燕清宽宏大度,对可能收留袁绍的人,都将发出即将同他为敌的警告。
    谁知道袁绍能不能凭着家族庇荫、靠上韩馥那样的冤大头故吏,轻易就捡个大便宜,东山再起呢?
    而在燕清表明态度后,还敢雪中送炭的人,何止是锐减,恐怕在整个世间,也找不到几个了——现已自身难保的公孙瓒和张燕,倒是例外。
    郭嘉也没将已是丧家之犬的袁绍看在眼里,只探究地凝视着燕清,慢吞吞道:“主公何故执意先取扬州?”
    燕清将笔一搁,笑道:“奉孝善洞察人思,不妨猜猜看?”
    郭嘉慢悠悠道:“想必奉命募兵,却久久不归的孙家长子,是脱不了干系的。”
    燕清赞许地点了点头:“还有呢?”
    郭嘉道:“扬地临江……主公莫不是要训练水军,做日后经水路破荆、益州的筹备罢?逆流而上,怕不容易。”
    燕清不防还真被郭嘉揪住了那么多蛛丝马迹,还一下就道破了重点。
    他笑着拍了拍手,坦然道:“果真瞒不过你。细节上不错,但最后的方向,却是反了。”
    “反了?”郭嘉蹙眉重复,旋即眸底飞快地掠过一抹不可思议:“主公难道是要往海外去不成?”
    燕清:“不瞒你说,是有这个打算。”
    “还请主公三思。”郭嘉不住摇头,严辞反对道:“这时机太早了些!如今的局势,已是欲静而风不止,四面环敌,哪儿腾得出那么多忍受来远征海外?而孙策,也还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充其量是跟着虎父见识了些世面,又哪儿担得起这等重担?而就算水军的训练成熟了,船只的建造手艺也够不上跨海的要求,从青州至辽东郡的距离还成,再远一些,十中能存一二,就已是托了吉星高照的福了。着实不宜如此心急。”
    不然倭人怎么可能百八十年才来这么一回?
    显然就是因为太折腾,海途太凶险,而倭国的政理也不稳定,贸易都做不起来。
    燕清莞尔道:“那只是最终目标,却不是唯一目的,奉孝不必着急。”
    郭嘉半信半疑地瞟了燕清好几眼,叫后者无奈地追加了几句解释:“我正欲召策儿来此,交代些事予他做,不会叫他那么快去出海,带着将士们送死的。”
    郭嘉蹙眉:“南地的山越,蛮戾得很,占有地利,也不好早动。”
    燕清莫名其妙道:“北半边还没焐热,我就急匆匆地动山越做甚么?自然不是。”
    郭嘉正要追问,燕清就爽快地揭了谜底:“是给策儿增一笔钱粮,好方便他行事。”
    郭嘉嘴角抽抽,无语道:“这点小事,嘉都可代劳了去,哪儿还需主公挂心?”
    ——当然是为了亲眼看看美周郎啊。
    燕清笑眯眯地在心里说。
    这会儿的孙策,是真没钱了。
    虽然孙家以孙武之后自居,但在他祖父那辈,还只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瓜农,也就是到孙坚这匪气十足,敢打敢闯,才异军突起,艰难地在世家门阀包揽大半官职的乱世里,挣了一条坎坷路来。
    可暴发户的家底子……是真称不上厚实的。
    打理内务,孙策顶多会点皮毛,在初到时大笔撒钱,大张旗鼓地代燕清收买人心,惹得人蜂拥而至,结果光是筛选最初的几百人,就头疼得他整宿都难以安眠。
    花得见底,合格的人选却只险险够跟主公吹下的一半,孙策为将搞砸差事这点犯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曾与他结为昆仲的周瑜便翩然而至,挥挥手,送上了大批物资,来了回货真价实的雪中送炭。
    在这其中,既有周瑜自己攒下来的,也有其从父、现丹阳太守周尚名下的。
    相比孙策与故友重逢时的喜出望外,激动得难以自已,周瑜要淡定许多。
    他虽还无官无职,但凭逸群才略,使族中知他之能者,都忍不住多看重几分。
    尤其是从父周尚,对周瑜的话虽非言听计从,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极信服的。
    于暗地里默默看着孙策莽莽撞撞地碰了一段时间壁,落入困境的周瑜而言,是否出手相助,也着实困扰了他好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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