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一向温柔随和,对心腹爱臣甚至堪称视若己出,私下里从不摆主公架子。而在这份强大亲和力的日熏月染下,哪怕是为人处世方面极度谨小慎微的贾诩,在见多了自家主公动不动就跟郭嘉勾肩搭背、顺手给荀彧拨理下歪掉的头巾、认真盯着一些常忙得废寝忘食的部下、命他们注意修养,还在酒宴上云淡风轻地一手抱一个、各自送入房里的英姿后……也难再昧着良心去摆出战战兢兢的架势。
    这既是燕清本性使然,其实也带有几分有意为之。
    即便是在这三种人对仪态礼数方面的要求最高的荀彧,也不会贸然开口,而是乐见这种亲密形式的探讨能得以保持下去。
    燕清倒不介意是小酌清酒还是品茶,但经过这些天的狂欢,就连好酒如命的郭嘉都暂时感到腻了,加上宿醉给他带来的影响不小,这会儿只斜倚在软席上,手里捧着一碗热茶,就已满足地喟叹出声。
    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坏毛病,在座的另外三人也是习以为常了。
    “厨子新研制的桃酥,”贾诩指着其中一样,笑道:“主公不妨尝尝?”
    燕清道了句好,信手以筷挟了小巧玲珑的一只,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了嚼,咽下后道:“确实味美,你们可多用一些。”
    郭嘉积极响应,迅速给自己来了一只,荀彧不紧不慢地跟上。
    趁众人在吧唧吧唧的时候,燕清恰到好处地将一盘桓在他心中已久的问题抛出:“于婚姻嫁娶方面,陛下尚未及冠,已然梅开二度,文若与文和家中亦早有娇妻爱子,奉孝如此风流,却还未曾准备迎娶哪家美娇娘,好有人为你主持中馈么?”
    说来也巧,近几位皇帝,除了倒霉的刘辩外,都极喜淫好色。刘康虽自认内心对燕仙君一往情深,却也不妨碍他为稳固自己势力,也是因对大局无能为力、又不耐烦听那些虚伪臣下的胡言乱语进行一番逃避,在司隶一带像模像样地搞起了选秀,要广纳美人了。
    王允对陛下表现出的沉迷女色表示袖手旁观,忠心耿耿的卢植倒是跟刘康死倔了一段时间,然而他是慷慨陈词也罢,以辞官回乡做胁也罢,刘康就是一副油盐不进随你便的模样,导致他彻底消沉了下来。
    许是能把皇帝教养成忍辱负重,有朝一日变得励精勉治,成为一代明君的理想破灭,卢植对大局未定就频加选秀的行径也不那么抗拒了,许是盼着放弃刘康,还能教养下一代帝王罢。
    贾诩对此却是怨念颇深——送去京城的年礼,又要添上几成了。
    却说郭嘉的体质在劳逸结合的工作模式、以及精心调养和严密看护下,一天比一天更好,现已处于正常水平,不会轻易就被水土不服而击倒了。
    燕清对他不会英年早逝这点终于有了十足信心后,就开始惦记史上这会儿早该出生、事实却连其娘亲的影儿都还不得见的郭奕了。
    贾诩笑眯眯地捧起茶盏,却不忙饮,以眼角余光观察郭嘉如何应对。
    不防有火烧到自己身上,郭嘉一愣后,将口中桃酥草草一咽,游刃有余地反击道:“上行下效罢了,以主公后院之空,不也不遑多让?”
    “问得好。”燕清莞尔,接下来的话,他口吻轻快,眉眼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浅淡的喜色:“五年之期将过,我终与神女重逢,只是她性情到底不同寻常,取得天帝许可又已是不易,怕是不会愿意抛头露面,与人间妇人一般打理琐务,一年里也说不清究竟有几日可下凡来,与我相会罢。”
    从未见过谪仙似的主公这副为男女情爱而欢喜的少年郎模样,被燕清演技蒙骗的贾诩与荀彧皆都一讶,不由对视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饶是他们对主公无比信任,也不禁怀疑起了只闻其名、不曾谋面,貌美绝伦的神女究竟是否存在。
    不过之前战事频繁,往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着实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而以主公势力之强大,理想之高远,也不必仓促下就为世家大族门下婿、娶个居心不明的高门贵女;至于唯唯诺诺的平民女子,又无论如何都镇不住场面的;一些只求春风一度的胭脂俗粉、青楼妓子,陪奉孝胡混也就罢了,却绝不配沾主公半片衣袂的。
    思来想去,此事关乎紧要,若那神女真没影儿了,还需精挑细选一番才是。
    而在这不动声色地物色主母的备选人的过程中,贾诩与荀彧都浑然不觉的是,要真以他们用于选人的高标准去找,主公是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主公清心寡欲、忙于公务,总比是个沉迷寻花问柳的色中饿鬼要好上太多。
    现事态时局渐渐平静,他们正思忖着何时要把旧事委婉重提,不料主公倒是先了一步,无形中就把话头给堵住了。
    唯有对那所谓吕氏‘仙女’的五大三粗的真面目心知肚明的郭嘉,忍不住眉心狂跳。
    在弄清楚真相后,那日对主公信口念出的诗词中的天香姝色有多心驰神往,后就有多头皮发麻。
    他艰难忍住没拆穿厚颜无耻的主公,故意道:“恕嘉斗胆一谏。纵是神女,不是一般妇人比得,然主公丰盛俊逸、才智绝伦,不也非凡世之人?以轻轻一诺,可是换得主公痴候五年!现既已认定主公相嫁,却仍然故我,要来去无踪,会面难期,未免太轻慢了。”
    他这一番慷慨陈词,成功换得贾诩和荀彧一脸的深以为然。
    燕清无奈一笑,同时借着案桌的掩饰,在郭嘉足面上狠狠踩了一脚,方叹了口气,感慨万千道:“能得如此佳人倾心相许,受些小小怠慢,又算得了什么呢?奉孝现是不知情滋味,方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众人不由自主地品位着这韵律古怪却又极精妙的诗句,被这其中传递的惆怅感伤所动容,一时半会的,也不好细问了。
    唯独郭嘉丝毫不为燕清的鬼话所迷惑,对此暗中嗤之以鼻——那善妒的吕夫人过得不知有多美满,非但三天两头就以主臣和乐、抵足同眠为由与主公同床共寝,借职权之便、明目张胆地共乘一骑也不少见,哪儿会叫主公沦落为甚么久旷之身了?
    燕清观郭嘉眸中华光溢彩,脑中显然正在飞速运作,酝酿着要如何反击,便抢先一步,冲荀彧飞快地眨了眨眼,慢悠悠地道:“我闻文若家中……”
    他话不需说完,荀彧已闻弦音而知雅意,微笑接道:“有一长女,年方二八,尚未定亲。”
    郭嘉:“…………”
    燕清笑道:“这么说来,你与奉孝关系一向亲睦,现男未婚,女未嫁,倒是巧了。我今日不若就做了这媒……”
    话方到此,郭嘉已跟火烧屁股一样,飞快起身,狼狈告辞了。
    ——他与荀彧职位上是平级,年岁也只少上十岁不到,相交又久,哪怕荀家女真貌若天仙,他也绝无可能肯称呼对方为岳父的!
    三人纹丝不动,只会心一笑,欣赏着郭嘉夺门而逃的背影,愉快地饮下一大口热茶。
    贾诩看完一场好戏,笑道:“主公果真高明。”
    荀彧唇角扬起:“如此不出三日,奉孝自当自觅良妻了。”
    也是仗着郭嘉对荀彧家里情况不够了解,才会被糊弄个措手不及,对燕清和荀彧联手编出的胡话信以为真——荀彧家中有三子,却只得一女,去年已按部就班地同诸葛氏长子诸葛瑾订了亲,又从哪儿找出第二个处于适婚之龄的长女来?
    哪怕郭嘉之后能回过味来,可成功骗得鬼才大惊失色,燕清也觉得心满意足。
    将郭嘉逗跑后,燕清又同光是看着就让他感到心情愉快的两个大宝贝坐了会,用过午膳,才施施然地离去。
    他却不忙回府,而是戴上斗篷,只留几个侍卫跟着,心血来潮地要在繁华的集市上逛一逛。
    然而行到半路,燕清的注意力,就全被一架偶然路过的怪模怪样的小木车给吸引去了。
    这车比一般马车要小上一倍不止,最神奇的,却是它前头既没有马拉着,四周也没有人抬着,而是单凭自己,就能不急不慢地往前咕噜噜地滚动。
    车上只载着穿着青袍、头戴斗篷,盘腿而坐下仍显四肢修长的一位男子。
    他对自己引来无数人注意这点宛若无觉,自顾自地捧着本书,看得浑然忘我、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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