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地看眼扶住自己的金龙卫,嘴角噙起一抹桀骜的笑意,随即便又将双眼闭了起来。
    紧接着疤面金龙卫便如之前越星河被带上去那般取了布团将对方的嘴堵了,用绳子勒住双腮,又以黑布蒙了双眼,再以木塞堵耳,最后替他戴上了那个厚重沉闷的狮面铁头紧紧锁住。
    今时今日一身伤痛的越星河比不得以前的他,他在铁头下不断闷声咳嗽,魁梧的身躯也是一阵不由自主的发软,而他受伤的腿亦是几乎寸步难行。
    看着越星河艰难的迈步,金龙卫们心想这么慢吞吞地走上去,只怕越星河不被痛死也被闷死在那铁头之中。
    虽然坏了规矩,但是他们也不想真弄死对方,不然陆逸云那边是无法交待的。
    最后还是老胡出了个主意,叫人临时坐了一张担架,然后将越星河抬了上去,用黑布盖住全身后再以绳子捆绑固定了几圈。
    绳子绑到越星河断腿时,铁头中又是一阵闷哼传出。
    两名金龙卫一前一后抬了越星河,又有两名则挟住了昏迷的张铁。
    “我们这就马上离开了。这里好好收拾下,说不定很快又回押他回来住呢。”
    疤面的金龙卫首领神情严肃地吩咐了一通之后,这才挥手带着手下们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甲字监。
    陆逸云回到光明宫之时,之前的几位掌门已去别处用膳了。
    想起之前自己心中惦念着越星河受刑之事,陆逸云随即便遣人将左护法余九信召了过来。
    “余护法,对越星河用刑处罚之事可已办妥?”
    按理说这种事交待下去之后是不需要陆逸云这个谷主亲自过问的。
    余九信自然知道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之后有着怎样一张关切的面容,他淡淡笑了笑,对陆逸云回复道,“回禀谷主,一切都已妥当。照您的吩咐,已让越星河禁食七日,期间每日都有送去清水一碗,之后那一百鞭刑……属下怕下人办事不利,便亲自下去替谷主办了。”
    面具掩盖了一个人真实的表情,陆逸云坐在黄花梨木所雕的太师椅上,白玉般的指节已是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扶手。
    他看着余九信那只闪烁着恶毒光芒的独眼,很明白对方有多么痛恨亲自夺走他一只眼睛的越星河,而要不是自己当年势要保全越星河,只怕余九信便是那第一个要杀越星河之人。
    “我……知道,越星河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
    陆逸云缓缓站了起来,他目光纠结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兄弟,痛苦地低下了头。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余九信或许会利用手中掌管刑堂之机收拾越星河,可他竟默许了这一切。
    于情,他对不起越星河。于理,他却对不起余九信。
    越星河欠下整个中原武林的血债的确太多太多,然而众人杀他报仇的机会却被自己在一己私欲之下强行阻止,可当年那些受害者们若想从他身上讨还一些血债,他又能再说什么。
    虽然他每年都会代越星河去公祭大会上长跪受辱,但陆逸云的内心之中依旧对那些死难者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好在这些年来余九信一直很克制,并没有过多找借口折磨越星河,只不过对方这一次居然亲自下去给越星河用刑,陆逸云不得不怀疑,对方的耐性是不是在岁月中渐渐耗尽了。
    “可我还是要求看在阿傻的份上,不要杀掉越星河。”
    陆逸云伸出手在余九信的肩上轻轻的一拍,他看到对方脸色微微一沉。
    余九信侧目看了眼陆逸云,独目之中冷光一转,继而冷笑道,“谷主,您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不会杀他,就绝不会违背这个誓言。不过,说实话,我真是一点也不想他好过。还有一句话,谷主,我也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便是。”
    “你自以为为越星河付出颇多,可他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感恩之意的。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狠心给你下那天下至毒了。这种蛇蝎心肠不思悔改之人,是不可能会如你所愿的。现在不管是谷外,还是谷内,要求将他处死的人是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谷主,你只怕很难交待了。届时若四位长老出关,你又该如何应对他们?四位长老嫉恶如仇,想必是绝不会允许越星河活在世上的。”
    面对余九信的诘责,陆逸云只得苦笑,他负手在身后,昂首缓步往门外走了去,一边走,一边淡然回应道,“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一日,越星河就会留在风华谷一日。我绝不会让他比我先死。”
    “谷主!”
    余九信看着陆逸云潇洒而出的背影,忍不住怒吼了一声,可很快他的独眼里便流露出了深深的悲伤与……嫉妒。
    第章
    越星河的伤势不轻,始终经不起耽搁,金龙卫们也为此加快了步伐。
    许十三抱着装着阿傻骸骨的盒子跟在后面,一路上除了大家急切的脚步声之外,便是越星河从黑布下传出的微弱呻吟。
    他一定很痛很痛,不然绝不会在风华谷的人面前示弱。
    到现在,许十三依旧没有明白为什么之前越星河会在望向自己的时候露出一丝笑意,那一丝笑意并非意味着截图,反倒像一只野兽眼中闪烁的狡黠光彩。
    有着金龙卫在前面开路,许十三这次离开地底石牢比上次下来要快了许多。
    一路上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目送着他们快步离开,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也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久违的阳光出现在许十三面前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便抬手遮了遮眼。
    突然,前面担架上越星河发出了一声悠长的痛哼,让大家都为之捏了一把汗。
    疤面的金龙卫首领大声对正守卫着通往石牢山洞的一名紫衣卫喊道,“动作快些,赶紧差人去通知谷主和长生堂的人!甲监一的人重伤了!”
    对外的时候,他们一般都是不会叫越星河的名字的,只以甲监一的称呼来代表对方。
    甚至谷中还有许许多多人连甲监一这个称呼都不知道。
    几个月前,许十三想,自己也是那样一个蒙昧无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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