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知道我的实力,试探萤丸是没有用的。”年轻的审神者温柔地说。
    如果引领他完成新手任务的那只狐之助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都彭在此时此刻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与他当时面对啜泣发抖、浑身伤痕的五虎退没什么不同。
    “不要怕。”
    说着,他彻底抹去了和泉守兼定和乱藤四郎身上的原有契约,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第207章 命运(2)
    都彭的灵力波动简单和标准至极。他像一个有心示范的老师, 耐心地放慢了自己的动作,以保证自己刚入门的学生能够弄清看懂所有细节, 搞明白他现在正在做的事。
    在对面的中年人看来,这勉强算是一种表达友善的方式——被警察包围有心投降的劫匪也会像他一样, 用慢动作放下手里的武器;而都彭与他们的差别在于, 他不是在放下武器投降,他正在缓缓地拿起武器。
    在时之政府高官面前强占了两振其他审神者的刀剑(虽然表面看上去是强占了两只有主的兔子)后,随着契约的达成,审神者拉开兔子玩偶背后的拉锁,取出了两振袖珍版的刀剑, 短刀和打刀在他的掌心见风猛长, 眨眼就恢复到了正常的尺寸。
    “你想做什么?”都彭身边的中年人认出了和泉守兼定和乱藤四郎, 暂时没有计较刀剑为什么会变大变小这种细节, 舒展了眉头,友善又无奈地问——就像长辈正在看待自己衷心欣赏却太过跳脱的晚辈。
    这位先生之所以能站在现在的位置上,统领数量可观的审神者,完全是出于真刀真枪的打拼。他的头脑足够睿智,灵力和武力也处于审神者中的巅峰, 是一位远远比普通人优秀得多的杰出将领。
    在都彭回答他的问题前,他已经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之前说过的话——“想要知道我的实力,试探萤丸是没有用的。”
    他已经看过了都彭那振萤丸的详细资料,包括他战斗时的视频。
    那是眼前这个审神者唯一开炉锻造过的大太刀,又是独一无二的历史名物,代表着审神者都彭本丸中最高战力的水平, 足以令任何人惊叹。不过,要想知道这个年轻人能做到什么程度,看看眼前刚与他结契的普通付丧神,也是很重要的。
    从这点来看,都彭比他的属下思虑周全。
    想到这里,长官先生自以为猜到了审神者都彭的想法,也为他表现出的态度松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在向他展示自己的实力——而与展示实力相伴随的,一般是投效、威慑、和谈,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直接的宣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理解非常正确。
    都彭把装死兔放回长椅,把乱藤四郎交给一期一振,将和泉守兼定挂在自己的腰间。尽管他还没有回答眼前这位先生的问题,未免有失礼的嫌疑,但在有条不紊地做事时,年轻人态度却很自然。
    他看来已经很习惯这种情况。属下提出问题,上级自然可以等到自己愿意开口时再说话。他沉默得理直气壮,丝毫不受名义上长官的气势压制——审神者其实很容易被培养出这种个性,因为刀剑男士们也都拥有过人的气场,却会放低姿态效忠和服从唤醒自己的主人。
    但长官先生却不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凭借着他降服了萤丸,将他重铸成现在的模样,他就有骄傲的资本。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年轻人重新翻开刚才写了很多字的记事本,抽出了一张原本被当成垫板的纸牌。
    这些事加起来大概也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天空却已经从晴空万里变成了阴云密布。阳光彻底消失了,纯黑的云层汇聚过来,闪电在云间穿梭,草坪被吹得东倒西歪……中年长官仰头看了看天,没有被这种异变吓倒。
    他略一沉吟,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是检非违使?”他略显迷惑地说,“是你刚才的动作把检非违使吸引到这里的?你刚才改变了历史……”
    长官从不畏惧与这些本来可以当做盟友却不行成为敌人的家伙们战斗。虽然只身来到都彭面前,但远处护卫着他的付丧神却都从战场上千百次战斗中磨砺出来的精英。
    暂时想不到两个普通付丧神易主到底影响了什么历史大势,但他还是极有担当地挥了挥手,对跑过来的近侍传达指令:“集结队伍,做好战斗准备,疏散这里的医患。”
    第一滴雨在他说话间掉落下来,暴雨和雷声顷刻间充斥天地间。
    长官不太在意检非违使的来临,转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年轻人身上:相比其他住院休养的审神者,他打扮得实在是太过整齐得体。
    穿着洁白的审神者制服,挺拔地站在磅礴的大雨中。有力的手搭在腰间的打刀上,他仰着头看天空中的黑云,雨滴却一点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长官先生啼笑皆非地发现,这个年轻人竟然在浪费着珍贵的灵力隔绝水汽,以便保持自己干净帅气的形象。
    他接过近侍递过来的伞,先把它递给身边偶像包袱太重的年轻人:“这里的结界很结实,检非违使暂时还无法投放过来。走,我们先去医院里避避雨。”
    但俊美的年轻人没有伸手,他侧过头,笑了一下,笑容在漆黑的雨中闪闪发光。他稍稍举起手里捏着的塔罗牌,嘴里吐出一个简单易懂的单词:“FLY。”
    在所有人类和付丧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前,耀眼的光芒将年轻的审神者紧紧包裹在中间,当这阵光芒散去后,一对洁白的光翼在他背后缓缓舒展,轻轻扇动。
    都彭又侧过身,扫视一遍周围,他没有说话,不过仍然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看着我。
    在这种时候,想要飞起来,审神者当然不会选择二十三世界的反重力护盾竹蜻蜓。年轻人一向很清楚该怎样营造光辉形象。他握住和泉守兼定的刀柄,展翅高飞,冲破密集的雨幕,越过对他来说仿佛并不存在的结界,突入乌云之间,挥刀斩向孕育着传送检非违使的黑色漩涡。
    就算天地间盘横着无数刺眼的电蛇,他仍然像天地间唯一的那束光。
    被安排撤离的医生和患者,保护着他们的付丧神,有些是在他向天空中急速攀升时就注意到他的存在、有些是顺着身边人的目光发现他的身影,更多的……则是被他劈开乌云时发出的巨响所吸引,仰头时正好看到乌云碎裂后射下来的阳光。
    “什、什么?投射城管的黑云是可以被打散的?”“那是什么?”“新品种的付丧神?”“天使吗?”
    许多声音在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仰视,脸被豆大的雨滴拍打得发疼。他们中间有些人觉得趁检非违使没有出现时就劈散传送阵这种作战方式非常新颖,简洁又省力,可惜却忽视了一个问题——已经启动的时空传送,怎么可能是普通攻击能够触及到的东西。
    最大的漩涡被砍散后,都彭没有乘胜追击。
    他在自己清理出的那片阳光中扇动着羽翼,等待其他检非违使现身。开玩笑,这样凌厉霸道地冲上云霄,一刀刺破乌云,来一次称得上是震撼人心,接连不断地左劈一下、右劈一下,那跟吃金币的超级玛丽有什么区别?
    仿佛是意识到敌人已经来到了眼前,代表世界意识的检非违使没有选择继续与空中的结界较劲,而是直接在乌云下被投放出来。他们的身形大多也不再是溯行军的模样,虽然衔着本体本来就具有悬空能力的溯行军短刀没太大变化,但其他的检非违使,却被投射成长着黑色骨翼的怪物。
    爱把自己拷贝成反派模样的命运守护者……这个世界的法则还真是品位独特。
    审神者在心底里稍稍感叹了一下,按从前查过的资料,摆出了和泉守兼定进攻前的起势。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摆出如此慎重的战斗姿态。
    他刚才是在检非违使还没有彻底投放、世界意识最活跃的时候出手,所以现在这批敌人,已经不再是针对和泉守和乱藤四郎而来的了。他们是世界意识发现自己正在被外来者干涉调配出来的力量,是这个世界为他准备的敌人。
    无论刀剑乱舞的世界有多么的不成熟不完备,它仍然是一个世界,足以调动出值得都彭重视的力量。就像修真也是在逆天而行,于是在飞升的时候会被法则发现,因此引来天劫……不管原理如何,能够痛快地打一架,都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况且,只有与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对战,才足以展示自己的真正实力。
    等到黑色的漩涡里不再吐出新的检非违使,审神者才振动着光翼一头扎进黑压压的敌人当中。他的刀光所到之处,成片的黑色怪物消失,断断续续地掉落下各式各样的刀剑,被时之政府的结界阻拦,古怪地在半空中悬浮。
    虽然天空中独自战斗的审神者总是有意避开结界,但不断陨落的敌人仍然在几分钟之后就撞破了据说很结实的结界。已经被杀的检非违使在半空中就会消失,但有些重伤的却重重地砸到了地表。
    这些家伙使对其他审神者或付丧神完全没有兴趣,仍然挥动残破的翅膀,嘶吼挣扎着想要飞回天空上的战场。但落在一期一振周围的那些,却迷惑地四处张望,等到发现了目标,就拖着残躯慢慢聚拢。
    刚才与都彭谈过话的长官瞥了一眼身边的蓝发付丧神。一期一振发现了他的视线。在暴雨中,他的头发狼狈地贴伏在白净的额头和脸颊上,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但太刀看起来并不狼狈,坦然地迎着中年人的视线,解开自己的外套,把乱藤四郎藏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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