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格列顿时不满地捋着胡须,虽觉得陛下这是打不赢故意找借口,但理由却光明正大,那坑他也看了,确实深的令人发指。所以仔细想,这一般人根本就做不到,毕竟蹴鞠球又不是铜铁铸成,怎么可能把地板砸碎的情况下还深入半米多?
    唔,他低眉捋着茂密胡须,眸中略过一丝深色。这位小太监一定并非麟国皇帝口中说得那么简单,他一定是在刻意隐瞒他真实身份,说不定他是麟国皇帝的贴身武卫,本领高强,以一敌百……
    齐毓玠撇了撇嘴角,对顿格列的想象力表示钦佩和无语。
    他确实是在隐瞒她身份,但远远没有旒王想得那般复杂,还贴身武卫?还以一敌百?未免太瞧得起她了。
    既蹴鞠比赛因她这一脚踹得暂停,齐毓玠便让宫人们引两大附属国贵客去备好的房间更衣歇息,待养足精神后再带着他们转至保和殿赴宴。
    “你,跟朕过来。”人群散开,齐毓玠撩袍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脑袋戴着的太监帽,嗓音凉凉的,说完掉头就走。
    乔亦柔憋屈地小碎步跟上,她从他语气里觉出大大一股不妙,陛下好像是要找她秋后算账的样子。
    可这账算起来,委实有些没完没了,乔亦柔苦着脸,顿感一阵绝望……
    她锤了他两拳都能算作死罪,现在还擅闯毁坏皇室蹴鞠场,岂不罪加一等?完了完了!她辛辛苦苦保住的脑袋守不住了……
    越想越委屈,早知如此,她这小半辈子一定不活得如此窝囊,该吃的没怎么吃饱过,该揍的人也生生忍了过去,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齐毓玠:“……”
    他突然都替她心酸起来,然而谁来替他心酸?她不揍了他两拳?这天底下敢打皇帝的可没几个,她竟还不知足?还嫌揍的人少了?
    戛然止步回眸瞪她一眼,齐毓玠冷声道,“跟朕到御书房。”
    “是。”恹恹应声,乔亦柔心如死灰的缓步往前行,呜,她反正要被治罪了,难道还要兴冲冲急吼吼的跟上去跪求处罚?他把她当蠢驴?
    “乔贵人中午没用膳?磨磨蹭蹭,快点跟上。”
    乔亦柔瘪了瘪嘴,要被他气哭了!她本来就没吃饭,踹了那一脚更饿了,晚上都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赴宴,混成她这样真是太凄惨……
    两人进殿后,李久特别殷勤地沏茶端水,他才不计较力气不力气的事儿呢。待一切妥当后,他退出去时轻轻将门关上,然后掩嘴轻笑。
    啧啧,毕竟生小皇子小公主这种事情,宫中人人有责嘛!
    待老太监走了,齐毓玠信步走到窗下,他负手在背,有点儿故意恐吓她的意思,严肃盘问,“乔贵人,你好大的胆子,此刻将你怎么换上太监服并鬼鬼祟祟跑去蹴鞠场的过程给朕好好详细道来。”
    乔亦柔老实巴交站在他背后,心想她的罪可不止这一件,还是不要把长公主拉下水好了,不过她要怎么说她……
    “得了吧你,自身难保还想着替齐峦顶罪?”齐毓玠侧身,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他会读心术不成?乔亦柔戛然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朕要连你这么点儿小心思都猜不准,做什么皇帝?”
    “陛下英明。”怔了半天,乔亦柔挤出一丝笑,吹捧道。
    齐毓玠轻哼一记,朝窗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李久,去将长公主给朕马上带过来。”说完,他离开窗下,抬步往书桌走去,经过她身前微微顿了下,而后笔直向前。
    室内霎时沉寂下来。
    齐毓玠端坐着,随手拾了本游记开始翻阅,安安静静一语不出。
    他越是这样,乔亦柔越觉得煎熬,她都端端正正站了几个时辰了,双腿双脚累得慌,她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就像狡黠可恶的猫一样,在拨弄着爪子玩弄戏耍她呢!
    “朕只是在等齐峦过来好一起教训你们,免得一对一浪费朕时间,朕可并没有罚站乔贵人的意思,你若站着累,自己寻个座儿坐下就是!”头也未抬,齐毓玠嗤声道。
    乔亦柔:“……”她拢在宽袖下的双手被惊得不由自主攥紧,见了鬼了,她怎么想什么他都知道?巧合吧?一定是巧合。
    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她试探的在心内默念,“陛下是个王八蛋。”
    他看起来毫无反应。
    松了口气,乔亦柔继续默念,“狗皇帝王八蛋,虚伪又装腔作势,小气吧啦没有肚量还惯会吓唬人,要不是皇帝谁巴结稀罕你?嘁!”
    还是没有反应,乔亦柔了然地悄悄颔首,瞧,他猜中她心事就只是运气好而已啦,这世上哪有这种玄乎其玄的事情?
    齐毓玠面无表情地又翻了一页游记,然而一个字都未读入眼底。
    他附和着她的腹诽道,是啊,世上没有这种玄乎其玄的事情,倒有一个神乎其神的她,有本事她再找一个和她力气同样大的女人出来给他瞧瞧?嘁!
    时间徐徐逝去。
    乔亦柔真的累了,双腿酸软,她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不就一颗脑袋么?她不管了。
    余光瞥见齐毓玠注意力不在她这里,她小碎步往一侧挪,想挪到墙侧桌旁靠着休息会儿。
    一步一步,终于到了目的地,乔亦柔转身,没注意到桌上摆置着个长颈瓷花瓶,右手指尖一挥而去,那花瓶顷刻摇摇欲坠的从桌上坠了下去。
    “砰”一声,碎了。
    齐毓玠猛地抬眸,他撑桌起身,微微扯动到伤口,面目痛楚地盯着地上的碎片,身疼心也疼。
    “嫔妾……”乔亦柔一见他肉疼的表情就知道这花瓶来历不凡,毕竟御书房是他经常呆的地方,而这个精致花瓶放在如此显耀的位置,足以证明它的价值与重要性。她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罪上加罪加罪。
    连忙蹲下身,乔亦柔把碎片全都拢在一起,她试图弥补道,“陛下,这些碎片还粘得起来么?”
    “放下。”太阳穴刺痛,齐毓玠麻木地揉了揉,见她一双手在那些锋利的瓷片上拨来弄去,蓦地沉声道,“让你松手。”
    乔亦柔刚拾起一块碎片,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声吓住,指尖不小心用了点力,再低头,那块不大不小的瓷片遽然变成粉末默默从她手里溜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半晌,门外传来李久通报声,道是将长公主殿下请来了。
    赫然回神,齐毓玠呆滞的目光缓慢恢复神采,他盯着她纤细手指,蓦地僵硬转头,从齿间用力挤出一个字,“宣。”
    乔亦柔:“……”她抱住手指,欲哭无泪,完了,真的完了,本来花瓶或许可以抢救一下的,这下已经彻底没有抢救的余地了……
    话落,门开了。
    齐峦已经换了身衣裙,她小媳妇儿似地低头捏着腰间穗子,余光瞄见乔亦柔,立马恢复元气的快步跑上去,内疚的抱着她胳膊开始哽咽,“小姐姐,峦儿对不住你,峦儿不是故意要丢下你自己逃跑的,哇……峦儿好担心你,可是母后也不在慈宁宫,峦儿都找不到比皇帝哥哥厉害的帮手来保护你,呜小姐姐,皇帝哥哥有没有好凶的吼你?是不是还要特别过分的要处罚你?小姐姐你别怕!”说着,不等乔亦柔回话,她抽噎着抬袖抹了把眼泪,突然勇敢地转身瞪大眼睛盯着书桌后的齐毓玠,拍着胸脯煞有其事道,“你有什么厉害的都冲峦儿来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才没有在怕你的!”
    乔亦柔慌忙起身,她在旁侧拽了长公主数次,却都没能阻止她大放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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