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毓玠意识到,他貌似又能听到她的心声了。
    这——
    难道昨晚真的是他错觉?
    “陛下可要唤人进来伺候?伤口处是否需要换药?或者腹中有没有觉得……”
    “朕想再睡会儿,难得不用早朝。”齐毓玠心头陡然一松,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觉得能看透别人心思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但如今形势不明,他好歹可以仗着这病抢占一丝先机,另外……齐毓玠突然展颜一笑,眸中兀然生出一点璀璨亮光。
    原来她是真的在关心他?
    不是敷衍不是碍于他的身份与权利……
    齐毓玠吃力地不顾伤势拥住她,下颔轻轻抵在她额头上,浅笑出声。
    是不是这才是苦肉计的正确用法?唔,他倒是可以参考参考那逸王的愚蠢做法,反正她又不明真相。
    赫然被他搂住,乔亦柔惊得睡意都散了些。
    她不敢乱动,怕惹得他伤口恶化,心中不免有些郁闷。
    昨晚他情绪阴晴不定,像是一头被惹恼了的狮子,肆意朝她张牙舞爪,这会儿他却变成了一只大猫咪,仿佛把她当做软垫一般搂在怀里蹭来蹭去。
    哎,养个病而已,怎么变幻无常?不会待会儿又摸不着头脑的生起气来吧……
    齐毓玠:“……”
    他心情好,自是不同她计较。
    紧紧搂着她,两人一同睡去。
    日上三竿,清早便过来候着的老御医郎和正久久不闻动静,着急地走来走去。
    陛下躺在踏上休养便罢了,怎么乔贵人亦不见身影,照理说陛下伤成这样,没精力做别的事才是!他轻咳一声,与总管李久对视一眼,决定擅自进去复诊换药。
    “吱呀”一声,两人推开门,悄声而入。
    榻上齐毓玠睡得不深,他有所察觉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心翼翼松开仍睡得香甜的女人,招手让李久过来扶他下榻。
    李久吓死了,忙麻溜儿上前搀住意图起身的陛下。
    郎和正很生气,他刚要说这可万万使不得,便见陛下瞪他一眼,明显不准他吱声的意思。
    他无奈至极,暗暗骂了句“色令智昏”,上前憋屈地同李久一起扶陛下走出寝殿。
    齐毓玠躺在外间榻上重新上药包扎伤口,他掩嘴压抑咳嗽声,令御膳房备些好吃的送过来。
    包扎的动作戛然顿住,郎和正听着那一连串儿菜名,立即摇着头开启苦口婆心模式,“陛下,您受伤前期可碰不得这些油荤之物,要以清淡为主,臣……”
    “朕就喝一份清粥,剩下全是乔贵人的膳食。”
    郎和正:“……”嘁,智因色沉啊智因色沉,他能说什么?他还是好好履行自己的本分包扎伤口罢了!
    “李久,你令人去召大将军盛楠进宫觐见,还有左相右相、御林军统领、诸位尚书……”齐毓玠思忖着报了一批主要官员,准备见见他们试探一二,他感觉遇刺一事与朝堂官员无关,但万事都要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彻底排除他们的嫌疑。
    “陛下。”郎和正气鼓鼓地瞪大双眼,他再度停下手中动作,郑重其事道,“臣昨晚千叮咛万嘱咐,您体内毒素虽不致命,可这毒一日不彻底清除便会损耗体内元气,您怎么还能如此过度操劳?您起码要卧床休养半月,不能离榻半步!”
    “但朕现在也没在床上,离榻最少也有二十多步。”齐毓玠不以为意睨他一眼,示意他继续给他包扎,“郎御医放心,朕有政务要事处理,朕就见他们一个时辰,之后便回来静养。”
    郎和正气得胡子抖了抖,他被陛下这番话怼得无言以对,他能说什么?嘁,都怨那个乔贵人,她怎么还能睡得着?都把陛下从榻上赶下来了,害得他都没能义正言辞的固守立场……
    晌午,齐毓玠简单用了碗寡淡清粥,他穿好便服,去偏殿接见络绎进宫的大臣们。
    老御医郎和正恭送小太监们扶着陛下离开,摇头长叹。
    他抱着几包药材坐在院子老桑下亲自煎药,以便掌握火候使其发挥最大药效,并不假以他人之手。
    过了会儿,寝殿传出些微动静,他摇着蒲扇,轻哼一声,肯定是那乔贵人醒了,听,几个陛下特意留下的小太监们正巴巴献殷勤让她用膳呢!哎,明明是找来伺候陛下的,她怎么倒像是来享福的?
    乔亦柔虽饿,却知道轻重。
    她在宫人们口中得知齐毓玠竟不顾伤势去见大臣们时,秀眉深深簇起。
    匆匆洗漱,她从桌上拿了块糕点便走出寝殿。
    出了廊下,见远处郎御医正在煎药,她操心着陛下伤势,过去询问。
    郎和正看她手里捏着糕点,撇了撇嘴。
    “郎御医,陛下伤势难道能去处理政务?”
    “能啊!”郎和正朝她行了礼,摇着蒲扇照看火势,“颤巍巍地忍着痛憋着伤走去处理政务嘛!”
    乔亦柔:“……”她脑中顿时画面感十足,仿佛真看到陛下他一步三晃身残志坚顽强不屈的走出寝殿的样子。她愁容不展,叹道,“为何郎御医不多多规劝陛下,身子乃根本,他就不能卧榻多静养一段日子么?”
    抽了抽嘴角,郎和正不好和一个妃嫔多说什么,“陛下不肯听劝能如何?更何况那些大臣来都来了,他能不去见?”
    乔亦柔默默站了会儿,她将手里点心喂入嘴里,与郎御医道别,转身出了院子。
    啧啧啧,瞧她那样儿,还有心情吃糕点,郎和正叹着气继续煎药……
    众臣们拜见陛下后一同告退。
    他们转头窃窃私语探讨着离开大殿,正欲转角离宫,却与朝此处行来的乔贵人碰了个正着。
    两相见礼,乔亦柔虽觉得自己位分不高,说话没什么权威,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朝擦肩而过的大臣们说了句“且慢”。
    怀中抱着一路采来的些许花枝,乔亦柔转身望着众臣,诚恳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陛下毒素未解伤势不轻,可陛下忧心国事政务,连对郎御医劝他卧床静养的嘱咐都置之不理,实在……”想到郎御医说他颤巍巍走路的模样,乔亦柔手上情不自禁用了点力,那些花枝纷纷承受不住的化为粉末从她手中缝隙溜了出去,风一吹,无影无踪。
    众臣瞳孔放大,不易察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乔亦柔没注意,她真的很诚恳,“想来大人们的话陛下是能入耳的,还请大人们多多规劝陛下好生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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