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令婉也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人物。听李惟元这样问,她只是没好气的回道:“吃什么醋?我只是心疼那一对累丝金凤簪子罢了。”
    李惟元也不拆穿她,反而是百依百顺的笑道:“不过是一对累丝金凤簪子罢了, 不必心疼。婉婉想要什么首饰?哥哥都给你买。”
    李令婉:……
    装壕不是这么装的啊喂。
    她无力的抬手扶额。片刻之后她才有些疲惫的问道:“赵夫人和祖母的意思想必你心中也是清楚的,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做?真的和那个赵姑娘定亲啊?”
    自己和淳于祈的事这还一团糟呢,若再添上一个赵淑宁,李令婉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又会发挥她鸵鸟的属性了。
    李惟元正捉了她的手在自己的手掌心里,逐根的把玩着她细长柔嫩的手指,闻言只漫不经心的说着:“那只是她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很快他便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掌控了。
    看着他说的这样的笃定,李令婉莫名的就觉得心安。随后她又问了自己和淳于祈的亲事到底该怎么解决?
    今儿又看到了淳于祈,当时他看着她的目光是很炽热的……
    李令婉想想就觉得头痛。
    “婉婉放心,”听她问起这个,李惟元回答的就更加的笃定了,“这几日之内这事就可以解决了。”
    李令婉听他说的这样笃定,心中越发的怀疑了。毕竟她和淳于祈的亲事是两家共同定下来的,而且半个多月就到了完婚的日子,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能想到什么法子,这样笃定的能解决这事?
    她正待要问他到底会用什么法子来解决这事,忽然就听得小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大少爷?”
    李惟元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自己和李令婉难得单独相处的安静温馨时光被人打扰。
    李令婉这时却是快速的将自己的手从李惟元的手掌中抽了出来,然后下了炕走到了外间正厅里,打开了两扇槅门,问着站在外面的小青:“怎么了?”
    就见周氏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也在外面,见着李令婉,就对她矮身屈膝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姑娘,随后又道:“太太遣奴婢来告知您一声,说是兰姨娘没了。太太还说,兰姨娘才刚咽气,漪兰院那里又乱糟糟的,姑娘您不必过去。”
    “兰姨娘没了?”李令婉闻言心中大惊,忙问着,“怎么没的?”
    那小丫鬟回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奴婢听得其他姐妹说,自八少爷死后,兰姨娘就不怎么进饮食,只是日日发呆,想着八少爷。奴婢们私下都猜测,兰姨娘这极有可能就是忧思八少爷过度,所以这才去了。”
    李令婉听了,哦了一声,没有再言语。而那小丫鬟话既已传到,对李令婉又行了个礼,便告辞转身退下了。
    李令婉有些恍恍惚惚的走了进来。
    李惟元坐在炕上,早将外间李令婉和那小丫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见这会李令婉心神不属的进来,他起身迎了过去,握了她的手,扶着她到炕上坐了,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了过来。
    李令婉无声的接了过来,喝了两口,然后整个人才慢慢的神思回笼了一般。
    “没想到兰姨娘竟然会死,”她轻叹了一声。
    她见过孙兰漪几次,而每一次孙兰漪都是柔声细语的叫她四姑娘,再没有不耐烦的时候。若是她手上正好牵了李惟华,还会蹲下去,温和的让李惟华喊她姐姐。
    孙兰漪虽然是李令嬿的母亲,但李令婉还是要公正的说一句,她是个好人。所以这般猛然听闻她的死讯,她一时就有些发怔。
    李惟元将她紧握在双手中的茶杯拿了下来放到了手边的炕桌上,随后又将她合起的双手牢牢的包在了自己的掌心中,柔声的同她说着:“对兰姨娘而言,每日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倒还不如去和八弟团圆。你也别因着她的事让自己太伤心了。”
    李令婉晓得李惟元必然是晓得了孙兰漪的所有事。区区一个孙兰漪的底细,皇极会查起来应该还不算很困难的。所以她就叹道:“哥哥,想必兰姨娘的事你也知道的。她这辈子,也实在是苦。”
    “谁不苦呢?”李惟元淡淡的接过话,“你娘,我娘,还有我,谁不苦?若要怪,也只能怪那造物的上天不公。”
    李令婉心中狠狠一跳。随即她又无声苦笑。
    说什么那造物的上天,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这个造物的上天可以算是她了吧?
    心内迟疑,但片刻之后,她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着:“哥哥,若有机会你能见到那造物的上天,你,你会如何?”
    李惟元闻言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他还是回答了她的这句问话。
    “让他后悔。”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起来也并没有声嘶力竭,也并没有咬牙切齿,反倒是很平平静静的述说,仿似就只是在说今儿这天气还不错一般。
    但即便是这样,李令婉还是觉得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了起来。
    恨极反平静。李惟元只有在极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平静的说话吧?若有一天他知道这个世界所谓的造物的上天正是她的话……
    李令婉不可控制的全身都打了个寒颤。
    若真被他知道了这事,那想必割了她舌头,喂她吃断肠草这样的下场都算是轻的了吧?
    因着这,她心情瞬间沉重,一时什么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李惟元自然对她的这些变化看在眼中。他心中以为李令婉这还是在为孙兰漪的死而悲伤,所以就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的安抚着她:“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也别想太多了。”
    但虽然李令婉对孙兰漪的事感到震惊,也有几分悲伤,但若说真的有多悲伤那也说不上。毕竟她与孙兰漪接触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不过真正让她心情沉重的事那也不能对李惟元说的啊。说了估计就真的要地动山摇了,所以她就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其后两日,她听说李修柏对孙兰漪的突然离世极是伤心,原是想着要给她大操大办的,但一来老太太怕人看出孙兰漪的真实身份来,反倒给他们李家招惹来了祸事,而这二来,年纪大的人,最忌讳人家说死啊说啊的。今儿原是她七十大寿的好日子,可这孙兰漪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今儿死,这不是成心给她添堵么?再说又只是个妾罢了。所以老太太就拦住了李修柏要大操大办的打算,有些嫌弃的说着:“不过是一房妾室罢了,你竟要认真的大操大办起来?传了出去,旁人不要笑你?有都察院的御史知道了,怕还要参你一本的呢。你前些日子已是降职了,现如今又想再降不成?依着我的意思,买口棺材抬出去,或烧了,或乱葬地上埋了也就是了。”
    但李修柏是断然不依的。虽然近来他甚少进孙兰漪的漪兰院,但那也毕竟是他这十几年来用情至深的一个人,她的身后事如何能这样的草率呢?
    最后老太太没有法子,只好说道:“你们既是在一起一场,有夫妻之分,那这事便由得你去折腾。只是两样,这第一,她的身后事不能在咱们府里操办,这第二,她到底是个妾,是不能入我李家的祖坟的,这两件事却是没的商议的。”
    李修柏应了,出去亲自买了一副好棺材,入殓了,又就近寻了一处寺庙安放了,请了和尚来念经。因着孙兰漪刚咽气的时候请了阴阳生来看过,只说停个三日就要出殡的,不然恐妨到其他亲人,李修柏没有法子,只好三日之后就命小厮将孙兰漪抬了出去,埋在了自己这几日买的一块风水好地上。
    李令嬿自然是哭了个半死。
    虽说自那日孙兰漪那样说过她一场之后,她和孙兰漪之间的母女情分也有了裂缝,但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娘,如何会不伤心?而且算起来回京才多少日子,先是死了弟弟,再然后又死了母亲,李令嬿有时候想一想,都觉得他们一家子当初就该永远待在杭州府才是。
    若他们还在杭州府,想必她依然还是爹爹最看重的掌上明珠,出去谁不要夸赞她一声?弟弟和母亲也会好好的活着,怎会如现下这般,好好儿的一个家就弄的七零八落的?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反倒还被这李府里的人厌弃瞧不上。爹爹现如今更是精神大颓,哪里还顾念得上她?往后她可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但其实她先前也是想了法子,想去找孙御史一家的。孙兰漪那时候想必也有此心,想让自己的父母多顾念她。可她哪里还能出去?她身边的那些个丫鬟,也不晓得是受了谁指使,日夜将她看的跟铁桶一般的紧,纵然她花了重金都买不动,想托人传递个消息出去都难,更不说是出这李府的大门了,还怎么去找外祖父一家呢?
    而她这边悲痛,周氏那边却传来了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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