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会上, 赵长宁进言的《吏法新编》得到了皇帝的称赞。因此下朝之后, 不少大人就笑着同赵长宁拱手:“赵大人年轻有为啊。”
    长宁只是微笑迎合。同章首辅的门生一行人往崇文门走去。今日宫中设宴,宴请群臣, 这次宴席之后就要准备过年了。
    同僚们都往前走, 长宁就站在了门口,雪被纯白, 淡淡日光下升起团团雪气,北风又寒, 吹得人袍带猎猎飞舞。
    上次崇文门宴请的时候是太子的生辰,朱明炽和魏颐比武, 她和朱明熙对饮谈天下。那时候她还满腔的抱负, 官途未知而坦荡。
    现在她是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少卿,朱明炽成了权倾天下的皇帝。只是心境却不再单纯了。
    崇文门宴请百官,往里是凤华阁,是宫中女眷们进宴席的地方。
    长宁进崇文门的时候正好太后的轿撵经过,见她的背影眼熟,就抬手叫轿子停,唤了一声:“前头可是赵大人?”
    长宁回头见是太后的轿撵,众星捧月的, 立刻下跪请安,太后叫人扶他:“快起快起,你与哀家有恩, 不要多礼。”
    长宁听到这里嘴角微动,太后娘娘当真是可爱,当年的事她竟然记了这么久。
    正好朱明炽听说母后过来,便出来迎接。他背手大步走出来,文武百官如潮跪了一地,伏首喊吾皇万岁。
    朱明炽看了正跪的少卿大人一眼。
    有恩?母后当真是单纯,这人当年没差点杀了他。
    “平身。”他的声音十分浑厚,太后下轿撵来,他便伸手去扶,“外头风大,您先往里坐。”
    太后却对长宁念念不舍:“把赵大人也叫到里头陪哀家说话吧。”
    朱明炽就对赵长宁微微一招手。长宁领命,收拢衣摆跟在太后身边进了凤华阁。里头朱明炽已经扶太后坐下了,旁还有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给太后揉肩背。太后招手让长宁也坐下,说了会儿话后,笑眯眯地问道:“我记得赵大人似乎还未成亲?”
    长宁道:“原山东老家有个表妹定亲,不过后来退了。微臣忙于朝务,就未曾再说亲事了。”
    太后听了又笑道:“赵大人年轻有为,便是为国为民也要注意自己的私事。没有个内人给你打理家务,总是不好的。”她老人家似乎起了兴致,对身边的宋嬷嬷说,“我记得去年为常国公的世子相看媳妇,特别制了一本册子的,你去拿来给赵大人看看,看哪家的姑娘入得了他的眼,今儿我便做主,懿旨赐婚一回。”
    长宁听到这里还未等说话,朱明炽就目光一闪,笑道:“您还当真是起了做媒的瘾,她的亲事自有她的父母思量,若是您指的她不满意,却也不好直说,岂不是为难了她。”
    太后一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如果她指了哪个姑娘觉得好,人家赵大人觉得不好,恐怕也是不好跟她说的。才摆手作罢:“既然如此,赵大人且吃着茶吧。”说完叫人,“把哀家的茶点送一份给赵大人。”
    赵长宁才从凤华阁里退出来,外头已经有章首辅的门生,吏部郎中徐有泉等着他,见赵长宁出来,他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想不到少宜兄竟然连太后都相熟,果真年轻有为!”
    “不过是早年太后曾托我办过事,却谈不上相熟。”长宁自然地与他说话,一边朝着崇文门走去。
    徐有泉不过是来拐他过去喝酒的,笑道:“不说这个!你快过来同我们多喝几杯酒才是正经。”
    章首辅派系的人都跟她很亲近。
    长宁笑着推辞:“我不胜酒力,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但官场上的奉承往来,长宁又不会拒绝,喝几杯也是无妨的。
    朱明炽自隔扇的雕花看出去,自然看得二人亲昵地离开了,他静静看了眼就回过头。
    旁边太后叹了句:“皇帝不要我管臣子的亲事,但皇帝的事,我却是要过问一二的。”
    朱明炽道:“您跟着儿子辛苦这么些年,如今成了太后自该享清福了,儿子的事自己心里都有数,您不用操心。”
    太后却悠悠叹了口气:“朝政哀家自然不会管,只是这皇嗣一事,我却是一定要过问的。你现在膝下无子,我如何能放心得下。若是母后选的那些人你不喜欢,自个儿寻了你喜欢的收用便是,后宫妃位多悬,添一些新人也无妨。”
    朱明炽仰靠在椅子上,却是一笑:“子嗣的事儿子心里有数,母后尽管放心。儿子估计着没个两年,就能给你抱个大胖孙子了。”
    他想着自己耕得勤,总有天长宁会有孕的。毕竟许太医告诉过他,长宁虽然有些宫寒的毛病,生养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朱明炽如此言之凿凿,太后还能说什么。别的她不管了,她就是眼馋大胖小子,前几日荣国公老夫人抱着孙子进宫来看她,她抱着真是爱不释手,这要不是荣国公老夫人的爱孙,她真想留在自己身边养几日。
    别人酒过三巡,长宁喝了两杯酒,头脑微热。再看到酒送过来,便摆手不肯再喝了。
    她的手不动声色地轻轻按了按腹部,她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要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如果想要孩子的话,应该不能喝太多酒的。同僚觉得不过瘾,意欲再灌她。她干脆推说自己头晕,去外面走走。
    冷风一吹果然浑身热散去,反倒是有丝冷意了。
    长宁走出回廊,仰头看了看天空。
    “赵大人?”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却是穿着绸袄,一群宫人簇拥的朱明谦。他刚抽长出单薄的少年身形,俊秀的小脸带着微笑,似乎有些惊喜,“你怎么在此处,我许久没有见到你了!”
    自从长宁任大理寺丞之后,就不再任朱明谦的老师了,转而由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带他读书。
    “裕王殿下。”长宁给他行礼,看着他淡笑道,“多日不见,殿下似乎长高了。”
    “只是长了两寸余而已,跟皇兄比起来还不算高呢。”朱明谦脸色微红,“我许久没见大人,大人能不能陪我赏雪……”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正好还能有个由头不进去了。长宁陪着朱明谦走在回廊上,宫人远远地隔了一截,长宁突然听到朱明谦说:“以前每年过节的时候,四哥就会让人在我宫里装饰花灯,让我看着玩。”他说,“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长宁低声说:“殿下还是不要说这些的好。”他一个王爷,没有权力没有生母,荣辱富贵都是朱明炽一句话的事,他不该说这些的。
    朱明谦却不甚在意:“我知道赵大人不会告诉别人的,当年四哥在的时候,对大人是极好的。”
    赵长宁只是淡笑未曾说话,人心总是会变的。太子变了,她也变了。
    朱明谦侧头看了看她的神情,眼神不明。
    这时候有太监来通传,朱明炽宣她过去觐见。
    长宁跟着太监到了乾清宫外,她不觉又将手轻轻放在腹部。不知道想了什么,定了心神进去。
    朱明炽在里面同乔伯山对饮,喝了不少酒。乔伯山惦记刚生产完的妻儿和新生的孩子,跟朱明炽告辞:“微臣当真不能陪您喝下去了……”
    回头看到太监领赵长宁进来,还有点高兴,情敌来顶替他继续被皇上灌酒了。
    朱明炽那个酒量,开玩笑,那可是军营里一坛一坛地灌出来的。
    最好能把他赵长宁灌得找不着北,看他还玩不玩风雅公子那一套。他笑眯眯地说:“赵大人来得正好,皇上缺个陪酒的。”
    他拱手告辞,长宁一步步走过去,看着朱明炽道:“陛下怎么喝这么多?”
    朱明炽微抬起头,见是她来了就笑了声。抬起酒壶灌了自己一大口,抓过长宁的衣襟让她倒躺在自己怀里,然后握住她的下巴,一边吻她一边要度酒给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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