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载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夏见鲸,“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夏见鲸说:“不知道,难道是载歌载舞?”
    陆载被他逗笑,抬手指了指门匾上的字,“就是出自这里,张‘载’的‘载’,陆远名起的。”
    夏见鲸走过去,握住陆载的手,“要开始讲故事了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陆载说,“这是他教我的,也是他没有做到的。”
    陆远名当初也是有傲骨的人,不奉承不谄媚,脚踏实地,一步步从基层乡镇干到了市委。他对陆载而言不只是父亲那么简单,他曾是陆载最崇拜的人。
    陆远名对陆载的影响来自言传身教,即使在政改时,一盆污水兜头泼下,他连转身离开都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但是商人重利,后来的陆远名一身铜臭,连秦弘阳他都能深恩负尽,横渠四句在他心里又能占多少地位?
    陆载说:“所以陆载这两个字,本质上就是言而无信。”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喝醉了酒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是压力太大了,我应该理解他的。”陆载说,“他那天是专门回来给我过生日的,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才刚叫出我的名字,而我……”
    “我应该原谅他的,可我做不到,我恨不得他去死。”陆载在祠堂前的青石板上坐下,继续说,“我这个人得多恶心啊。”
    夏见鲸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陆载,“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陆载抬起眼,缓缓点了下头,承认了。
    “陆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是你说的这种人,你根本就不会这么痛苦。”夏见鲸皱起眉,“所有人都抛弃你爸爸的时候,是你陪在他身边,即使你是因为没有能力离开,才不得不留下的,可事实就是这样,只有你留下了,是你和他相依为命。”
    陆载摇了摇头,并不认同。
    夏见鲸在陆载身边坐下,“原谅这件事才不分应该不应该,你问问你的心,看清心里所想,才能爱你所爱。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爸爸的朋友,在我这里,你永远排在第一位,你开心才是最最最最重要的,哪怕当个大坏蛋,我也只希望你开心。”
    夏见鲸话说得颠倒,连逻辑都没有,却莫名抚慰了陆载。
    其实也算不上莫名,陆载知道原因,因为他在乎夏见鲸,所以对方的每一份关切都如雪中送炭,严丝合缝地填补进他的需求中。
    陆载抬起头看着夏见鲸,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考清北吗?”
    “知道,清北还行啊,你去了也不亏。”夏见鲸说,“不过你还是适合去清华,清华的新闻系更好。”
    陆载都搞不清夏见鲸到底是真机灵还是假机灵,安慰人时一套接一套,人际交往上也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可有些方面却迟钝得很。
    “你知道个屁。”陆载忍不住爆粗,“该开窍的不开窍。”
    因为绕路来张载祠耽误了些功夫,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吃饭了,从祠堂离开就直奔高铁站,赶到时广播已经在通知检票了。
    夏见鲸没有行李,又自认帮陆载了结了一桩心事,他心满意足,轻装上路,冲陆载挥挥手,转身就检票进站了。
    夏见鲸回到X市,又换乘地铁去买了点水果,到家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他打开手机,没有夏平的消息,他便怀着侥幸心理上楼,看样子那个神秘人应该还没来,他还有时间临阵磨枪。
    夏见鲸想到这里,心里一喜,咚咚咚地往楼上跑。
    才跑到二楼半,他就愣住了,他家门口地上扔着个迷彩背囊,上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叼着雪茄在看手机。
    夏见鲸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惊呼道:“堰北叔叔!”
    于堰北灭了烟,笑着站起来,冲夏见鲸伸开手臂,“来,宝贝儿子。”
    “老夏还跟我打哑谜呢,死活不说是谁要来,”夏见鲸冲过去,结结实实地抱住于堰北,“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于堰北说:“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我正好休假,过来借住几天。”
    “没问题,你随便住,”夏见鲸打开门,弯腰准备帮于堰北拎包,却被于堰北拦住了。
    “起开,”于堰北说,“你这小胳膊小腿,拎不动的。”
    于堰北是作为技术干部被聘回来的,挂着军籍,原先的书生气愣是被大环境磨成了如今的铁汉风。他头发理着板寸,更显得眉眼深邃,一身练出来的腱子肉,看得夏见鲸十分羡慕。
    于堰北未婚,又长年住在基地里,工资虽然攒了不少,但他懒得买房,休假时候就随处走走,走哪儿住哪儿,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夏见鲸说:“堰北叔叔,你还不打算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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