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托,我岂会推辞。”苏婧柔果然不疑有他,一口答应,“只是……我与那楚二姑娘也不相熟,又要如何邀她过来?”
    “这倒简单。”秦景阳浑不在意地一摆手,“过年时皇兄赐了我一批宫中新酿的御酒,其中有一种以数类珍稀瓜果酿制,味道清甜,正适合女眷饮用,母后与皇嫂都非常喜欢。其他的王公贵族尚未受赐此酒,你不妨便以这个名头,广散请帖,请包括她在内的一批京城贵女前来,共品佳酿。”
    “那便照王爷的意思去办。”苏婧柔点点头。
    “如此甚好,婧妹,多谢你了。”见事情就此定下,秦景阳心中高兴,罕见地喜形于色。
    “能为王爷分忧,是……是我的荣幸。”见他笑逐颜开,苏婧柔也不禁欣喜,羞涩地小声道。
    秦景阳不赞成地纠正:“什么又是分忧又是荣幸的,一家人哪来这么多客套?”又语重心长地说,“当初我答应青蘅要好好照顾你,结果整天政务缠身,无暇顾及你的生活。你来京城已两年了,也不好总是拘在王府这一小块地方,出去走走,结交一些女伴也是好的。”
    他平日绝少说这些关心的言语,苏婧柔听在耳中又暖又喜,只觉得心里仿佛开出了花儿一般。正要说话,却听襄王又道:“大体上家中女儿言行得体大方的,她的兄弟也不会太差。若是有适龄且尚未婚配的年轻俊才,你也可以留心一二。等明年孝期一过,总是要许人家的。”
    刚才程徽听到半路时便觉得话题的走向不太对劲,还没等他想好转移话题的措辞,秦景阳已是这么囫囵个地说了出来。看着苏姑娘脸上的红晕刚刚浮起,就在下一瞬褪得干干净净,长史只得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
    “我……”手指紧紧攥着袖口,苏婧柔嘴唇颤抖着,声音细若蚊蚋,带了点点哽咽,“我过了孝期便是……二十一岁了,这么大的年纪,哪里还……有人会要……”
    “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不成?”听出她话里带着哭腔,秦景阳皱眉,不悦道,“无稽之谈!我襄王的妹妹,哪个胆敢嫌弃?真到了那一天,本王定要布下十里红妆,令你风光大嫁!”
    他却是不知,自己越是说得斩钉截铁,便越是将苏婧柔心头插着的那把尖刀又捅进去了几分。不想再听到心上人口中说出任何无心却伤人的话,苏婧柔站起身来,头一次不顾礼仪,匆匆离去。
    “她怎么了?”愣住的秦景阳看向程徽。
    “或许是王爷提起孝期一事,让她想起了苏将军与大公子,心中难过。”用“你简直无可救药”的目光看着秦景阳,程徽发现自己也点亮了“一本正经无胡说八道”这个技能。“在下去布置潜入南梁一事,王爷好好休息。”
    说罢,长史忙不迭地离开了屋子,只留下襄王一头雾水的坐在原处。
    第二天楚清音穿过来,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原委后,简直要被秦景阳蠢哭了。她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又反应迟钝之人。然而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和程徽一起,满脸苦相地敲定细节。
    苏婧柔倒是在上午又来了一趟。楚清音小心翼翼地打量,姑娘的眼睛比昨天更红,但这回显然是哭出来的。即使是心塞成这样,她也依旧佯装平静,若无其事地询问宾客的名单。楚清音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疼了,一面吐槽以酒请淑女们做客够猎奇,一面按照秦景阳的留言点选了十来家,时间则定在五日后的二月初四。
    又过了两日,苏婧柔的请帖发了出去。
    对两位合作者在苦恼着的问题丝毫不知,秦景阳看到目前进展一切顺利,表示十分满意。请帖已送到手里,还有三天,他终于可以在白天光明正大地走进自己的王府了。
    然而,事情总是不会十全十美的。
    看着数日不见的楚敬宗,秦景阳眉头打成了结。他费力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冷硬:
    “父亲是说,要我带着楚沅音一同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捶地)为什么我的男主在感情方面EQ都这么低2333333!!!!!!!!
    【预告——苏婧柔:又挖出了一批潜在情敌,简直不能更心塞。】
    ☆、以势压人
    秦景阳便是没想到,那样大动干戈地撕破面皮之后,楚敬宗居然还敢觍着脸过来,让楚沅音沾他的光。
    被二女儿意味深长地盯着,楚敬宗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干咳道:“毕竟是姐妹,为父还是希望你们能摒弃前嫌,和睦相处。况且你一向深居简出,对此生疏,让沅儿帮衬着你几分,也是好的。”
    帮衬?秦景阳心中冷笑,她不拖后腿,本王就谢天谢地了。“父亲所说倒也有理。”他故作惋惜地道,“只可惜请柬上只提到了我一人,怕是没法带四妹同去了。”
    “这不妨事。”不料楚敬宗闻言不但没有发愁生气,反倒高兴地道,“一人受邀,家中姐妹皆可同去,京城贵女的聚会向来如此。让沅儿与你一起,苏姑娘不会说什么的。”
    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却是秦景阳先前从不知道的。他和苏婧柔都是生手,便在此疏忽了一环。但襄王殿下的场子不能白丢,他嘲讽地哼了声,低下头把玩着手中请柬:“哦……可从前楚沅音受邀出门,我可是没得过半点消息。”
    楚敬宗顿时噎住,神情颇为尴尬,半晌才搪塞道:“你向来足不出户,似是对此类事毫无兴趣。”
    “也罢。”秦景阳道,“父亲既然来替四妹请托,我岂有不遵从的道理。不过说到底,还要看四妹她争不争气。两日后便是她从祠堂出来、向我赔礼的时候,若是态度能令我满意,那么我便带她同去。”不等楚敬宗开口,他又补充道,“当初说的可是不吃不睡诚心悔过,前三天怎么过的我也不追究了,剩下的日子,还请父亲转告四妹好好把握。”
    “这……”楚敬宗原本还想再交涉一下,但见他摆出了这副不肯再退让半步的姿态,只得愤愤道:“罢了!为父亲自去监督她还不成?”说罢,只觉得自己每来这拈花楼一次,身为父亲的权威就要坍塌一分,又恼怒又难堪地拂袖而去。
    眼见着他离开,秦景阳的表情很快阴沉了下来,将请柬朝着小桌上一丢。
    楚敬宗存的什么心思,他倒是也能猜到几分。楚家四女,长女是郡王妃,次女是准太子妃,也就只有庶出的三女嫁得低了一些。楚沅音作为他最小最宠爱的女儿,楚敬宗当然要好好为她找个称心的婆家。楚家是新贵,在京师根基尚浅,多出去参加参加交际百利而无一害。
    被这么横插了一杠子,秦景阳的好心情眼下已是荡然无存。楚沅音惹人生厌还在其次,若是因为她而妨碍了与楚清音的会面,才是最麻烦的。总得想个法子,将这不安分的楚四牢牢拴在会场上,不让她有机会疑心自己的行踪。可这个任务要交给谁呢?
    给苏婧柔,襄王殿下还不舍得去祸害自家的妹妹;可别的女子他更是一个都不认识,遑论帮忙了。秦景阳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灵光一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个人不是旁的,正是那庶出的楚三姑娘,楚涵音。
    在原主的记忆中,楚涵音一直都是楚沅音的跟班,在她的身后做应声虫,为虎作伥。但仔细回忆后,秦景阳却看出了几分蹊跷:楚涵音话不多,可每次都能恰好的火上浇油,加剧楚沅音与原主之间的冲突。可见,她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至于楚涵音对原主的敌意何来,秦景阳则毫无兴趣。楚涵音哪怕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深闺女子,难道还能在他襄王的手中翻了天去?况且没了楚沅音在前面做挡箭牌,单纯凭着嫡庶有别这一条,他就能压得这楚三姑娘翻不了身。
    “映玉,”他向外面吩咐了一句,“随我去三妹的凌风苑走一趟。”
    年前楚涵音刚与宣平侯的庶长子订下了婚约,婚礼将在今年初秋择吉日举行。按照大周风俗,新嫁衣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需要由女方亲手缝制,故此自从婚事定下后,楚涵音绝大多数日子便躲在屋里绣衣裳,很少再出自己的小院。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她没有搀和进之前原主落水的那件事中,算是逃过一劫。
    得知楚清音不期而至,楚涵音大吃一惊,连忙出来迎接,甚至亲自奉茶招待:“姐姐今日来我这小院,可是有事?”
    秦景阳没有立刻回答,细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单纯从外表来说,楚汐音英气飒爽,楚清音清秀婉丽,楚沅音娇憨可爱,各有千秋,却都在柔弱妩媚上有所欠缺。而这个遗憾,则在楚涵音身上补足了。
    眸若秋水,波光流转;身如细柳,弱不胜风。楚涵音的气质与苏婧柔有几分相似,但面对后者时秦景阳满心怜惜呵护,可看着前者,却总觉得一派矫揉造作。
    反正也只是临时抓壮丁,能乖乖听话就行,没必要示好拉拢。无意浪费更多时间,秦景阳抿了口茶道:“襄王府的苏姑娘发出请帖,邀请京城数家贵女同聚,我亦在受邀之列。三日后,你也一起来。”
    楚涵音一怔。她自知出身矮人一头,因此向来不会主动要求参加这样的聚会,免得自取其辱。苏婧柔设宴一事,她虽有所耳闻,却不觉得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没想到楚清音竟会找上门来。有些惊喜,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为什么?
    果然,还不等她出言相问,便听见楚二姑娘又道:“父亲硬要将四妹塞给我,要她与我同去。你也知道,我与她之间刚闹了不愉快,在一起相看两相厌,若是在宴会上吵起来,难免失礼。你既然平日与她相好,那便替我看着她吧。”
    竟然要把那个麻烦精丢给我,原来是抱着这个目的!
    指甲猛地掐进手心里去,楚涵音眼底阴霾一闪而逝,面上却做出一个怯弱的笑来:“不是我想帮姐姐。只是小妹那性子姐姐也知道,我是姨娘所生,素来就被她轻视,又如何能看得住她?姐姐提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可惜爱莫能助。”
    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在眼里,襄王轻呵了声,身体向椅子里一窝,慢悠悠说道:“看不住她?依我看来,她在你面前可是听话得紧呢。不然,为什么她放着你这庶出的不欺负,却只知道来折磨我这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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