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外祖父已经被一叶障目,跌入那迷潭之中,我们说再多都没有用,只能多让舅舅劝了,但只怕……”
    言昭华想到谢渊这个舅舅,但说出口之后,她就想到了结果,就连柳氏都劝不住的事情,谢渊又怎么可能劝的住呢,只是想着,谢渊是世子,国公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也该想想自己的儿子。
    柔姐儿也明白言昭华的苦心:“不管有用没有用,总要制止着些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祖父犯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帕子,柔姐儿感慨道:“唉,只可惜龚氏是个奸的,要不然,让她吹一句枕边风,说不定都比我们说一百句要好。”
    “嘻嘻,瞧你这比喻的,真是不害臊,还枕边风呢……怕别人不知道你嫁了人啊?”
    言昭华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柔姐儿的心情,故意打趣她道,果然柔姐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就站起来作势要敲打言昭华,回嘴道:“你能笑我的时候也不长了,今日你定亲,等你成了亲,就轮到我来笑话你了!”
    言昭华避开轻柔的推搡,笑道:“我说的本来就是嘛,怎么你还恼羞成怒了不成?哎呀,我可得去问问你家张公子,是不是在他面前,你也这般不害臊!”
    谢馨柔哪里忍得住,当即就扑过来要捂住言昭华的嘴,又羞又急的说道:“不许说了,不许说了!你敢去找他,我将来一定去找裴宣!还说我不害臊,我看你也不害臊!”
    两人抱成一团,言昭华听她提起裴宣,嘴角也露出一抹娇羞的笑,柔姐儿察觉到后,凑过来说道:“哎,你这丫头莫不是春、心动了,刚订婚就思念情郎了?那今后成了婚,岂非要日日黏在一起?”
    言昭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是啊是啊,就跟你和张公子一样,昨儿他送你来时,眼睛盯着你都舍不得挪开,那才真叫如胶似漆,羡煞旁人啊。”
    谢馨柔知道自己说不过言昭华,干脆不说了,直接上手去镇压,言昭华一个没留神,往软榻上倒去,两人的笑声传出去,正不可开交之际,外面传来染香的声音:“小姐,侯爷请您去一趟书房。说是……世子爷也在。”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个时候能让染香来特意通报的世子,除了恭王府的那位,长宁候府的准姑爷之外,不作他人想。
    谢馨柔将言昭华从软榻上拉了起来,将她歪掉的发髻扶正了,言昭华对外头回道:“哦,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染香离开之后,谢馨柔就开始打趣言昭华了,说道:“哎哟哟,某些人刚才怎么说我来着?好像是说什么……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谢馨柔阴阳怪气的声音让言昭华不禁失笑,坐到梳妆台前将钗环重新佩戴之后,才最后横了在旁边笑的一脸贼兮兮的谢馨柔,往言修的书房走去,见到了一本正经的裴宣。
    两人四目相对,擦出了热情的火花,在言修看不到的时候,裴宣对言昭华眨了眨眼,以显示刚才和言修探讨那么深沉话题的并不是真正的他。言昭华想笑,却又不能笑。
    其实想也知道,言修虽然喊她过来和裴宣见了见面,但两人指定说不上话的,书房里除了裴宣之外,还有镇国公范畴,及其世子范文超,女眷们则在西次间中,言昭华给书房内的诸位大人行礼过后,便去了内间与另几个相熟的婶娘坐在一起,顾氏也在,笑吟吟的看着言昭华行礼问安,待她礼毕之后,便牵着言昭华坐在自己身旁,而外间厅中,言修他们在那里说话。
    “威武候近日风头很盛啊,行事颇为高调,我瞧着言候与之从前关系还算不错,但最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倒像是不太对盘的样子。”
    孙大人这般对言修问道,在场众人全都是知交好友,凑在一起偶尔也会谈论些朝堂之事,言修的手一顿,嘴角一动,将茶杯放下:“他呀!谁知道呢。此人行事诡异,非我同类,往昔不过没瞧出本质,如今一朝醒悟,不就淡了。”
    最近一段时间,威武候府的事情对言修来说都是刺激,可恼的是,谭孝之做了那等丧德之事,他却没法教训,吃下了这个闷亏,心里比黄莲还苦,说的话自然没什么好话了。
    孙大人似乎对言修说的这些颇有同感,点头赞同道:“我早就这般察觉,只是从前见你们走的近,不好多言,谭城此人看似忠良,实则……唉,往年你与他一同前去赈灾,最终证据都指向他,奈何你与他是同隶,罪责才放在你二人身上,你是为他牵连,可谭城那时在刑部如何说道,竟与三司之人率先推卸了责任,虽未明言你乃主谋,可你与他一同前往,他推了罪责,不就等同于告了你的罪,亏你在三司面前还替他说了不少开脱的话,从那时我便知此人不可交。”
    此时听了这些话,言修也只能苦笑,孙大人是刑部尚书,他所言之事必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只可惜,在自家女儿日这件事发生之前,他没有看清楚谭城的为人,如今更是恨不得将他儿子掐死为算。
    “我倒是听说一个小道消息,那谭候竟不止对一个人说过,马上就要和言家做亲家了,秉笔善人王福全近日也瞧见谭城私下面见了圣上,不知所为何事。”中书令王大人消息最为灵通,他对宫中之事研究颇多。
    这件事言修倒是没听说过,转头看了一眼裴宣,裴宣立刻回道:“哦,上回谭候去的时候,我也在内阁中,只是后来今上招了谭候入内,我等内阁之人便退了出去,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要去问一问吗?”
    裴宣说到最后,体贴的问言修要不要去打听,言修犹豫了片刻,王大人就接着说道:“是是是,若得世子问询,想必定能得知一二。”
    裴宣是康德帝的亲侄子,平日里宠信有嘉,宫中之事,只要裴宣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所以,谁也不会怀疑裴宣的能力,倒是言修果断摇头:“不必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无惧他任何,你也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去操心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裴宣不要因为打探这种小事而惹了康德帝心烦,对于谭城,言修虽然也很好奇他为什么入宫,但实在不愿意让裴宣为他打探这种事情,凭的抬举了谭城那厮,心里想着,等到华姐儿的亲事成了之后,总要去找谭家的晦气,还真以为他长宁候府好欺负不成?
    裴宣不和言修理论,随即乖顺点头:“是,全听侯爷的。”
    言修看着裴宣这样子,心里又是一阵感慨,若是女婿是个武将多好,平日里可以切磋,遇到事情了,还能有个靠得住的帮手,可裴宣这个文弱样子,别说帮忙了,就是给他打下手都不行。
    这边言修在腹诽女婿没用,那边女婿的眼角余光始终看着西次间的门,他耳力不错,在那么繁杂的声音中,依旧能一下子听出她的声音来,心里似乎流过涓涓溪水,沁人心脾的很。
    裴宣这边送完了聘礼,言家就要开始准备嫁妆了,不过两人的婚事是皇上赐婚,大多数的婚礼用度皆有皇室出具,所以女方家要准备的地方不多,婚礼就定在了九月初六,距现在差不多四五个月的样子。就这时间,还是裴宣在康德帝面前,跟礼部和内务府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的呢。
    有外人在,裴宣和言昭华最多也就是互相看看对方,聊表解一点相思之苦,中规中矩的行礼,谢礼,然后到了夜晚告辞的时候,言昭华才被批准送一送裴宣出门,但是一同出门的人太多,两人只眼神对视了两回,就被眼尖的顾氏和柔姐儿瞧见了,柔姐儿在一旁笑,被言昭华横了一眼之后,就转头对裴宣说道:“表舅舅,你说今后我是要叫你表舅舅好呢?还是叫你大表哥好呢?”
    这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不言而喻的笑了出来,言昭华暗地里捏了她一下,柔姐儿却当做没听到,继续看着裴宣,想听他怎么回答,只见裴宣也没客气,伸手就在柔姐儿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自然是叫大表哥了。你表姐这样漂亮,难不成还让她多你这么一个讨债的表外甥女吗?”
    裴宣的话让门口的人全都笑了出来,言修也跟着摇头,护着裴宣,对柔姐儿说道:“好了好了,你就别闹他了,回头小心你表姐收拾你!”
    柔姐儿满不在乎:“我才不怕她收拾呢。”这么说了之后,就转过身来搂住憋笑的言昭华,确认一般:“对吧?”
    言昭华的手在谢馨柔的袖子里狠狠的捏了她一下,回道:“对什么对?我可不敢收拾你,回头你再跟表妹夫一说,表妹夫还不得找我算账啊?”
    提起张德川,柔姐儿就老实了,对言昭华轻声哼了哼,然后才羞怯的低下了头,裴宣瞧着言昭华,两人目光交流,仿佛带着电般,在彼此的心中闪过,裴宣的目光带着些许挪揄,言昭华横了他一眼,然后言修就开口说道:“良缘既定,那……今后多来。”
    “侯爷说的是,今后自然是要常来常往的。”
    裴宣身后一同前来的同僚们自然称是,裴宣自己亦是郑重对言修抱拳一揖,范文超替裴宣回答:“一定一定,言候放心好了,就算您不说,裴宣也会经常来的。”
    言修一愣,显然不懂范文超说的什么意思,倒是言昭华反应过来,瞪了一眼他,然后看向裴宣,生怕范文超一个嘴巴漏风,就把裴宣经常夜探言府的事情说出来,只见裴宣不紧不慢,上前一步,对言修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侯爷前些日子府中闹了刺客,一直忧心,奈何未能出手,生怕坏了侯府声誉,如今正如侯爷所言,我与华姐儿姻缘既定,那我插手应该也是不妨事,黑骑卫中我有熟人,当可为侯府效力,亦能常年驻守,定能将那贼人擒住绳之以法。”
    言修一惊,黑骑卫都是只管皇室的,他还没那个胆子用,刚要回绝,便见裴宣往后退了一步,对他抱拳道:“如此,便与侯爷说定了,今日暂且告辞,侯爷保重……”目光正大光明的转到了言昭华身上,温柔有嘉的说了一句:“你也保重。”
    同样的人说出的话却是不同样的,这有些匪夷所思,但裴宣却是做到了,在场众人都觉得他最后说的那四个字,更加温柔,更加……情意绵绵?
    言昭华也觉得耳朵根子发热,难得正经的对裴宣回了一记福礼。
    顾氏上前说道:“瞧你们这难分难舍的劲儿。华姐儿订了亲,我这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能够放下了,不说比的,今后还要如往常一样记得我这个舅母才好啊。”
    言昭华羞怯的低头,裴宣代她回答:“表姐放心好了,我和华姐儿自然不会忘了舅母对我们的好。”
    门前送客的队伍正其乐融融,门内却跑出来一个婆子,神色有些慌张,在众多宾客中看了一圈之后,才将目光落在了言修的身上,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言修面前,神色无比的慌张,言修瞧她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好,因为这个婆子,是他亲自吩咐了去照看言昭宁的,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生怕言昭宁的事情暴露出来,影响了全局,便领着那婆子去了门内,言昭华和顾氏主持送客。
    那婆子对言修急急说道:“侯爷,不好了,三小姐悬梁自尽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婆子的话让言修猛地一惊,怒道:“什么?”
    以为言修没有听清楚,婆子又重复了一遍:“老爷,三小姐就在刚才府里放礼花的时候,悬梁自尽了,幸好被送茶水过去的阿娟喊人救了下来,此刻正昏迷不醒呢。”
    言修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尽管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却故意冷声说道:“既然是自尽,又怎会让送茶水的丫鬟发现了?真是一刻都不停止做妖。”
    那婆子是个心善的,对言修说道:“老爷,好歹是小姐,若不是阿娟正好送茶水过去,府中烟花礼炮那么响,三小姐就是悬梁踢凳也不会有人听见的呀,奴婢瞧着,不像是作假啊。”
    言修听了婆子的话,一时心烦,不过既然知道孩子无事,那就暂且不用马上过去了,对婆子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大喜之日,回去把她给我看牢了,若是出了岔子,我唯你们是问。”
    婆子见言修此刻并不想过去探望三小姐,也不强求,领了命令之后,就退了下去。
    言修若有所思的转身,看了看门前,大部分客人都已经离开了,言昭华正在和顾氏她们辞行,原本还想把谢馨柔留一个晚上的,可是谢馨柔现在不是姑娘家,有自己的家要回,已然留了一日,再留一日,估摸着那张公子就得杀过来跟她要媳妇儿了。
    依依告别,言昭华见言修神情有异,先前又有言昭宁的婆子过来跟言修回话,想来该是言昭宁那边除了什么事情,不用去也知道,言昭宁此刻心中有多懊悔,她处心积虑想要嫁入威武候府,为的就是将来可以有机会跟言昭华一较高下,可如今,她这样的下场,而言昭华却得赐婚,风光无限,言昭宁那里自然是要做出点什么来宣泄心中不满的。
    不过,这些时日的了解,言昭华也熟悉了言昭宁的套路,无非就是自残身体,让言修心疼,前几回她用生病为由,确实让言修过去瞧了她,食髓知味,今日定然又是故技重施,瞧言修的神情,应当是伤的不重……
    送走了宾客之后,言修主动和言昭华说起了言昭宁的事情,言昭华佯作惊讶:“怎会如此?我去瞧瞧她。”
    言修叹息:“她自己做妖,怪的了谁?你别担心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她看不过眼,如此气量狭窄,你还管她死活作甚,你去了也是给她不知好歹的骂出来,还是别去了,待会儿我安排好了之后,再去瞧她一眼就是了。”
    言昭华想了想之后,点头道:“是,想来宁姐儿今日定然多不痛快,我便不去打扰她了。一切有劳爹爹。”
    言修伸手拍了拍言昭宁的肩头,颇有感触的说道:“今日是你的喜日,从今往后,便算是半个裴家人了,裴家是天潢贵胄,我们虽然也是出身侯府,但与裴家相比实在不值一提,既然你有此机缘,那边好生珍惜,我瞧那裴世子,温文尔雅,俊秀不凡,定然是个温顺妻子的男人,你只要自己拿捏了分寸,今后当不会吃苦受罪。”
    研修说话,言昭华只鼻眼观心的听着,故意不去想言修话中所言裴宣温文尔雅之言,心中感慨,言修对言昭宁确实比对她的容忍度要高多了,上一世她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虽说是因为谢氏的打压,可若是言修用这一世对待言昭宁的耐心和细心对她的话,想来她也不至于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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