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本是凌厉的美人,此时因为生病一副倦容,倒是增添了几分苍白和柔弱。
    “是人都会生病的,母妃这次是因为病情有反复才会这般的。您这么说,要不然让王爷和九弟听见,心里又该担心了,”沈长乐伸手给她理了理被子。
    德妃垂着眼眸,微微笑了下,却没有说话。
    虽说这几日沈长乐都伺候在身边,可是德妃待她的态度也并未好到哪里去。好在这会也快到了九皇子过来的时间,她也没开口说话,只安静地坐在旁边。
    纪钰最近被调到兵部,听说是在准备一批要运往西北的军械,所以忙地是脚不沾地。可德妃生病了,他当然不能不过来,因此每天就算是再忙都要抽空过来一趟,等瞧完德妃之后,再回去继续监工。
    别说沈长乐心疼他,就连德妃都看出来,他脸色不好,眼周一圈全是乌青。
    “母妃,”纪铤一向是人未到,声先至。他一开口,连带着沈长乐的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等他进来之后,瞧见沈长乐又赶紧给她见了礼,“七嫂,今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照顾母妃是我该做的,九弟午膳可用过了?”沈长乐贴心问道,如今九皇子还住在宫里,他本是要日日在上书房里上课,只是因为德妃病了,所以他就趁着午膳的时间过来。
    德妃一听到这个,也赶紧撑起身子,不悦地看着他说:“母妃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我身子不要紧,很快就会好了。”
    “本来这会就是中午休息的时辰,所以母妃你就别教训儿子了,”纪铤一见德妃着急了,赶紧哄她。
    德妃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这才说道:“幸亏你七嫂心细,早就让人准备了午膳。你待会就在这里用膳,等吃过了再回去。明个可不许再来了,这来回地跑,外面有这么冷。”
    虽然知道德妃这是关心儿子,可沈长乐心里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一酸。
    纪钰这几天忙地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前天的时候,她刚到床上,原本只是压在他身上,想与他闹着玩一下。结果她刚碰到他,就听见他不可压制的一声痛呼。她赶紧扒了衣裳看,竟是腰上好大一块淤青,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他着急进宫看望德妃,竟是在出门的时候,摔了一下。
    他一向做事严谨认真,平时别说摔跤了,就是趔趄都是极少的。偏偏这一回,竟然摔地这么厉害,腰侧那里都乌紫了好大一片。
    沈长乐心疼地连眼泪都下来了,立即质问他,怎么不和自己说。
    谁知这人竟然还强词夺理说,不想让她担心。
    今天纪铤不过是浪费了点时间,来看望德妃,都快把她心疼坏了。她心里苦笑了下,还是不要多想了,这种事情本就是越想越伤心罢了。
    等纪铤出去用膳了,德妃才转头对她说道:“你也去用膳罢了,我这里让惜合伺候着就行。”
    “这里就交给奴婢吧,”一旁穿着一身青色宫装的惜合,柔柔一笑。
    沈长乐自然不会就这么离开,她扬起十分规矩的笑容,缓缓说道:“母妃放心,我这会还不饿。等九弟用过午膳后,来陪你说话,我再去用膳。”
    “你也累了好几天了,去休息会,我这里都是人伺候,也不用太过担心,”德妃这次倒是一点都没有为难与她,让她去用膳了。
    待到了下午,沈长乐也只是在外面等着,里面德妃正在休息。直到纪钰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变成灰蒙蒙的一片,随时都能黑下去。
    “王爷,”她赶紧上前,只是刚一靠近,就能感觉到纪钰身上带着的寒气。
    纪钰也知道自己身上冷,伸手示意她别靠近,伸手解开身上的披风,旁边的宫女才上前接过。等沈长乐握住他的手掌时,才发现他手掌异常地冰冷,瞧着竟不像是坐马车过来的。
    “你是骑马进宫的?”她诧异地问了句。
    纪钰点头,有些歉疚地看着她,“待会只怕不能送你回去了,所以你自己回家的时候小心些,吩咐驾车的人慢点。”
    沈长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待会出宫只怕还要赶到兵库那边。之前她也心疼他,想着若是晚上太晚,就不要急着赶回来,留在那里休息。谁知他竟是坚决不同意,所以就算哪怕是再晚,也要回去。
    “你腰上的淤青还那么严重,你可千万记着让雪青给你上药啊,”雪青是他身边的小厮,寻常他们两人之间传个话,也都是雪青在传。一听说他今日要晚些回来,她又忍不住叮嘱道。
    她与其他几个妯娌也时常有聚会,前些天五皇子妃生辰,还邀她们到家中做客呢。只是言谈之间,她才知道,像纪钰这么忙的皇子,还真是没有几个。
    三皇子整日里不是遛遛鸟,就是养养花,日子过得滋润又清闲。就连三皇子妃言谈间都笑言,她家王爷的日子,只怕比她这个后宅妇人还要悠闲呢。
    待回了家之后,她累了一天,便想先洗漱上床躺着。本来还想等纪钰回来,只是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一阵寒气进来的时候,她颤了下身子,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旁边一团黑影正准备上床,“王爷,你回来了。”
    纪钰没想到她会开口,低声问:“吵到你了?”
    “没有,”长乐立即回道,只是纪钰掀着被子进来时,带了一阵冷风。
    被窝里面十分温暖,连纪钰躺进来后,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噤。沈长乐照着平日里的习惯靠了过来,他身上还带着轻微的水汽,虽然隔着一层中衣,不过依旧能感受到骨子里的冷。
    纪钰怕自己的身体冻着她,便轻声说道:“乖,你先到旁边去。等我焐热了,再抱你。”
    “不要,我就现在抱你,”沈长乐哼唧了一下,便死死抱住他不放。
    纪钰转头看了她一眼,结果却听到一阵香甜又均匀的呼吸声。她这几日也是真的累了,听说在母妃榻前伺候的是尽心尽力。就连父皇之前都夸赞了两句。
    可偏偏他近日也忙地离开,从边关传来消息,关外最大的游牧民族鞑靼族的首领已经病重。他的大妃足足比他小了二十岁,但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但鞑靼大王在这个大妃之前,还曾有过一个大妃,那位大妃留下了一个大王子。先前鞑靼大王身体还康健的,尚且还是压制大王子和大妃之间的矛盾。
    可是现在鞑靼大王病重,鞑靼部落人心惶惶,大王子和大妃之间的势力是你来我往,谁都不让谁。连带着边境烧杀抢掠的事情都多了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皇上决定增加一批军械,以防止边境有突发情况。毕竟有些时候,为了防止内部矛盾的爆发,会将内部的矛盾,转嫁到外部。
    只是皇上如今的身子也有些不好,虽说皇上还不到五十,但自从去年开始,他就开始频繁地不上朝。
    所以朝中关于立太子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了,只是皇上一直还未下定决心。他一共有九个儿子,除了早逝的八皇子之外,还剩下八个儿子。但是没有嫡子,按理应该立长,可是大皇子有勇无谋,乃是莽夫一个,皇上如何能安心将这大好江山交给他。
    至于二皇子,皇上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只觉得这个次子,是个心狠手辣的豺狼。至于下面的几个儿子,老三是个逍遥富贵人,老四是个心思深沉的。至于老五,是个读书人,成天就知道拉着翰林院一帮人修书,老六时常跟着老一块。
    关于皇帝的这些想法,自然是除了他别人都不知道。
    而此时的纪钰,也只是受了命令,监工新制的这批军械。小舅舅在京城已经待了两年,他本就是想等到自己成亲就离开,如今正好边境不稳,他便想着回去。
    纪钰虽不舍他,却也知道他对于塞外边民的作用,只要有他,就如同有定海神针一般。
    他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听着怀中小姑娘轻轻地呼吸声,匀称又轻,听的让他安心不已。
    ***
    等德妃身子好了,沈长乐才抽空去了一趟叶府。因为叶夫人派人来了好几趟,说是想请她到府上。沈长乐虽知道她一定有事,只是这边德妃娘娘病情还未痊愈,所以她也只能派人说明情况。
    所以等她不用进宫了,她就立即派人备车,去叶家。
    叶菱是年前出的时候,连她最重要的及笄礼都错过了。好在叶太□□慰她,等伤养好了,再给她重新补办。
    沈长乐来的时候,叶菱正在吃药,她一进沈长乐进来了,脸上露出笑颜,说道:“长乐姐姐,你总算来了。”
    “我听你娘说,你这几天不乖啊,”沈长乐待走到她身边,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轻哼了一声。
    一旁的叶太太可算是找到倾述的对象了,立即就抱怨道:“王妃,你可要帮着我好好劝劝这丫头,都是订了婚的人。结果还是这么任性,说什么都不听,我这心啊,可算是为她操碎了。”
    叶菱一听她又说起订婚,原本看到沈长乐的那一份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沉着脸,若不是知道沈长乐来一次不易,只怕又该和叶太太闹起来。不过就是这般,她还是沉着脸,说道:“娘,王妃好不容易来一回,你就让我们好好说说话。”
    “对,对,你们说话,你们说话,”叶太太尴尬地笑了下,让丫鬟准备了瓜果点心,便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了。
    “我听说德妃娘娘了,如今身子可好了?”叶菱一见她出门了,便拉着沈长乐坐下。
    沈长乐看着她的脸色,可比刚受伤那会好多了,不仅红润了,还长了点肉。她这才放心地说道:“没事,娘娘身子已经好了。所以我才能过来瞧你啊。”
    “也就你能来陪我说说话了,要是我娘天天在我旁边,我总有一日,该被她念叨疯了不可,”叶菱说着,就撅嘴抱怨。
    沈长乐见她满脸的不高兴,赶紧劝道:“叶太太也是为了你好,要不然她干嘛不来念叨我啊。”
    “等她真敢念叨你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烦了,”叶菱不服气。
    沈长乐知道她这是甜蜜的烦恼,所以也没当一回事,只是她突然想起一事,露出狡黠地笑容,轻声说:“说起来,以后我居然得要叫你二嫂了。”
    “不许笑话我,”叶菱没想到她会话题突然转变,就说到这个了。脸上又惊又羞,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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