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跟着回过神来,和她一左一右将洛长然扶起来,陆陌寒打的甚是专注,已然进入忘我状态,直到肩膀上落了只芊芊素手,熟悉的感觉透过衣料传来,手中动作才停下,抬头看向她,眼中凶狠渐渐褪去。
    沈初已是软成了一滩烂泥,嘴里的血不断往外涌,眼睛微闭,几近昏厥。
    陆陌寒缓缓起身,低头站到洛长然身旁。
    “这下手也太狠了,”石大夫喃喃自语着上前检查沈初伤势,“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洛长然一语不发,神情冷漠,拉着陆陌寒准备离开,身后响起急促的声音,含着浓浓愧意。
    “阿然,咳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我只是……一时气急,我……我接受不了,阿然……”
    陆陌寒猛地回头,凶神恶煞的瞪他,话音立即断了,然后满意的转回来,反手握住洛长然,朝外面走去。
    洛长宁的声音在身后炸响,“你居然敢伤害我四姐,沈初,谁给你的胆子,今天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叫洛小五……”
    “你本来就不叫洛小五,”石大夫凉凉道,眼神一凛,洛长宁挽袖子的手收住,愤愤不平的瞪了眼生无可恋的沈初,狠狠踢了下他大腿,一溜烟跑出去。
    马车里的洛长然还未坐稳,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弟兄们,没事了,都回去吧,”接着帘子被掀开,钻进来一个娇小身影。
    洛长宁眼神左右扫了扫,讨好的冲陆陌寒笑笑,不见他反应,又冲洛长然一笑,小心翼翼的缩到边上,离他们两人远远的。
    “你怎么来了?”
    洛长宁诚实回答,“我听说有人在这里闹事,就过来……伸张正义了,没想到是……你们。”
    “呵呵,是吗?”洛长然显然不信。
    洛长宁眼珠子转来转去,期期艾艾的朝她跟前蹭,“四姐,你连我也不相信吗?我是真的做好事,那石大夫可是好人,他有难,我自然得帮一把不是……”
    要挨到她了,陆陌寒凌厉的一记眼刀射过来,洛长宁吓得赶紧又缩了回去,后面要说什么也忘了。
    “你怎么认识石大夫?”
    “啊,他是……”洛长宁一脸惊楞,脱口回道,马车忽然颠了下,她及时回神,暗暗咬了咬舌头,“石大夫医术很好,有次我不小心受了伤,不敢让父亲知道,刚好他的医馆离得不远,就这样认识了,一来二回的,慢慢就熟了。”
    洛长然狐疑的看她。
    “哎呀,四姐,我还能骗你不成,”洛长宁睫毛眨了眨移开视线,“我常在外面跑,偶尔受伤也是难免的嘛,你可不要跟大哥告状啊。”
    “你骗我的还少吗?”洛长然嘀咕了句,刚经历这一番波折,也没心思刨根问底,转而看向沉默的陆陌寒。
    洛长宁没得到肯定答复,不放心的又道:“四姐,看在我今天勉强算是做好事的份上,你就不要跟大哥说了好不好,他若知道了,肯定会废了我的。”
    “你不是有一帮兄弟吗,还怕他?”
    “四姐,”洛长宁可怜兮兮的叫她,“我的好四姐,你最好了,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哎呀,好好好,我不说,”洛长然被她吵得脑仁疼,无奈妥协,让马车停下,示意她下去。
    陆陌寒满脸惊奇,就这样两句话她就答应了?忽然想起她教过的两个字,组合在一起……难不成这就是撒娇?效果竟然这么好?
    洛长宁目的达成,眉开眼笑的冲过去想抱她,触到陆陌寒的目光,立即收回手,刺溜钻了出去。
    洛长然摇头失笑,看见陆陌寒若有所思的盯着车帘,有些奇怪,叫了他一声,他缓缓收回视线,垂下眼帘,一副等待训斥的模样。
    虽然伤了人,但他不后悔,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他恨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饶他一命都是轻的了。可若是她因此不高兴,要教训他,他愿意担着,只要能让她舒心。
    陆陌寒沉浸在自我牺牲的伟大思想中,手忽然被人握住,抬起头,就见洛长然温柔的看着自己,眼中泛起一层水汽。
    “坐过来,”洛长然拍拍身边位置。
    他听话的依言而行,刚坐稳,肩头蓦地一沉。
    香甜气息轻柔的在耳侧徘徊,脖子微微有些热意,陆陌寒一动不动,手臂被她抱在怀里,整个人处于半懵状态。
    “陌寒,谢谢你,”洛长然慢慢开口,声音哽咽,“谢谢你总是在我最恐惧无助的时候出现,上天果然还是厚待我的,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你,现在我才真心明白自己以前有多傻,还好有重来的机会,陌寒,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一定先保护好自己。”
    陆陌寒侧眼看了看她弧线优美的下颚,轻轻点了点头。
    手背滴了一滴水,缓缓晕开,渗入肌肤里,她的声音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响起,“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陆陌寒毫不犹豫的点头,半晌没反应,担心她没看到,又翻过她手,一笔一划在她手心写上‘会’。
    洛长然攥紧手心,眼眶发热,“说话算数,不准反悔。”
    小手被他大掌包住,陆陌寒无声许下承诺。
    回到陆府,洛长然情绪已平复许多,思及石大夫所言,鼓足勇气准备去好好问问胡太医,谁料一进府门,巡逻侍卫窃窃私语的声音便钻入耳中。
    “这两天打起精神,长公主失了孩子,将军定然心情不好,咱们可别给他添堵。”
    ☆、第39章 城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对于沈初来说,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并不是从她嫁给别人开始,而是亲耳听到她有了身孕,身心皆背叛自己的时候,他不能接受深爱了十几年的姑娘就这样投入别人的怀抱,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欢笑,身上烙上别人的印记,与自己再无任何瓜葛。
    强烈的恨意从心底深处迸发,他是那样相信她,全部身心系在她身上,甚至在她冷言冷语,拒绝与自己来往的时候,也不愿意放弃她,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一定是有苦衷,一定是为了自己好,怕耽误自己,可原来她早就变了心,仔细想想,或许真如自己冲动时所言,她一直惦记着攀上高枝,脱离在侯府的窘困境地,之前和自己好,只是一个无奈之选罢了,有了更好的选择,她便毫不犹豫的舍弃,否则怎么解释她一个庶女能嫁入权势滔天的陆府,甚至越过了更受宠的洛长平。
    北疆前几年连年战乱,陆陌寒一直在那待着,她和他连见都没见过,可回京没多久皇上就赐了婚,竟然能在短短时间让凶残成性的陆陌寒看上,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他倒是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等手段。
    这算是另辟蹊径吗?忍不住一声冷笑,知道肯定没人和她争,还能得到圣上赐婚,多大的荣耀啊,和长公主交好,去皇家园林游玩,入宫赴宴,多么风光!沈初躺在扁鹊堂简易的木塌上,过往种种一幕幕从眼前闪过,河边柳树下,她脸颊绯红,好像盛开的桃花,羞涩的钻进自己怀里,成婚前夕,她满面泪痕,固执的抱着自己不撒手,求自己带她离开,明明才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可怎么好像远的几乎记不清,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她从头到尾的虚情假意。
    恨意如同潮水将他淹没,沈初脑子险些炸开,猛地推开帮他上药的手,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繁荣,他的眼中看到的却是一张张虚假的面容,他们朝他指指点点,说他怎么那么惨,说他看起来真是可怜……
    他大吼着让他们都滚开,狼狈逃窜,不慎摔倒在地,胳膊被一双手握住,紧接着娇媚的嗓音钻入耳中,“沈公子,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快起来。”
    他顺着手往上,看到的是一张清丽面容,带着几分急切,很美,却入不了心。
    沈初借着她的力起身,甩开她手跌跌撞撞往前走。
    洛长平追上去,满脸担忧,“沈公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大夫?”
    “不用。”
    “可是你的伤……”
    沈初停下脚步,“三姑娘若没事,不如陪我喝一杯。”
    洛长平心中暗喜,强压着没有显露出来,只嘴角微微牵了下,矜持回道:“身上有伤不宜饮酒,沈公子还是先去看大……”
    “呵,算了。”
    不待她说完,沈初转身往旁边酒馆而去。
    洛长平咬了咬唇,手中帕子绞了几绞,慢慢跟了过去。
    她几乎没有喝过酒,以往过节都只是应景的浅酌一下,沈初倒了满杯的推过来后,她很是犹豫了片刻,蓦地想到或许会令他不高兴,急忙端起来一饮而尽,喉咙火辣辣的烧疼,放下酒杯才发现他并未看自己,心中满是失落。
    沈初一句话不说,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看他身上的伤,明显是出了什么事,洛长平略略一思索,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人颓败成这幅样子,大抵与自己那四妹脱不了干系。
    心中失落瞬间转变为喜悦,面上还是一副关切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道:“酒急伤身,沈公子慢些喝,否则有人该担心了。”
    沈初倒酒的手势一顿,冷笑了声,猛地将酒壶砸在桌上,端起杯子仰头灌下。
    洛长平唇角不动声色的勾起,半是不解半是担心的问,“你们吵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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