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巧妙。
    “接下来去找素九。”奚玉棠道。
    “嗯。”越清风轻轻一笑,“去上书房和太医院看看。”
    ……
    也许是他们的好运气已经用完,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跑遍了上书房、太医院、太极殿等数个可能会放置素九针决的地方,均空手而归。
    奚玉棠脸色不好看,心里也不好受,可身边的越清风却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够找到素九针诀,看得她又难受又怒其不争。
    “苦着脸干什么?”
    御花园假山之后,越清风好笑地捧起了奚玉棠冰凉的脸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么多年过去,我不一样熬过来了?”
    奚玉棠紧紧抿着嘴,不愿接他这话。
    轻叹一声,他忽然凑近,轻声开口,“你再这样,我就吻你了。”
    “……”
    倏然捂嘴后退,直到拉开距离到安全范围,奚小教主怒视眼前人,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正经点!”
    ……他很正经好不好。
    越清风光风霁月地眨了眨眼。
    两人此时已经距离他们的最后一站极近。那里是东宫,是奚玉岚特意标注的卓正阳所在之处。
    “分头行动?”奚玉棠看向越清风,“你走一趟五皇子母妃那里,再找找东西,顺便帮我看看小美,我去去就来。”
    越清风想都没想地拒绝,“你去皇贵妃那里,我毕竟是男子,不便在后宫走动。”
    “……让你去找东西,不是让你去勾搭后宫的女人,有什么不便的?”奚玉棠蹙眉,“快点,我们时间不多。”
    越少主不为所动。
    低低啧了一声,奚玉棠妥协,“算了,一起吧。”
    话音刚落,对面人顿时露出了笑容。
    穿过御花园,两人一路来到整个皇宫里除了太极、勤政两殿以外最尊贵的地方。东宫向来是太子居所,然而延平帝自从上一任太子小小年纪便身死后,多年来一直未再立储,既然没有太子,这东宫便也成为了无主之殿。卓正阳藏在这里,倒也胆大,可以说是令人匪夷所思,又巧妙至极。
    时间缓缓走过丑时三刻,距离他们俩逛司氏皇宫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
    东宫的守卫相对来说要比勤政殿松散得多,毕竟是个无主之殿。从上次的主子离世到现在快十年的时间,东宫仿佛被延平帝刻意遗忘一般。世人多趋炎附势,如今呼声最高的是五皇子司煜,东宫这个另一种层面上的冷宫,除了等待它的下一任主人这个使命以外,几乎成了个空壳子。
    奚越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潜入成功,搜了一遍东宫正殿后一无所得,便继续往里搜寻。没多久,他们在寝宫的一侧墙壁上发现了暗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推开了暗门。
    入眼的是一段通向地下的极长阶梯。
    越清风从怀里抽出火折子点燃,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阶梯蜿蜒盘旋,长而沉默,黑暗之中,就像一个蛰伏的巨兽身躯,无声地诉说着它的神秘和危险。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霍然开朗,灯火通明,竟是一个地下宫殿一般的存在。越清风熄了火折子,两人看似淡然实则谨慎地往里走,很快便遇到了第一拨守卫。
    不想惊动,两人选择了绕道。
    同是习武之人,奚玉棠明显发现地宫里的守卫要比上面皇城里的护卫们强得不知一星半点,若说禁军护卫是普通人,那么这些地宫里的守卫则各个身怀武功内力,虽然人数不多,却完全有能力将这里围城铁桶。守卫们身着统一的淡紫色装束,腰间挂着身份玉牌,那玉牌,奚玉棠化成灰都认识。
    紫薇楼。
    卓正阳的确在这里。
    打了个手势,奚玉棠和越清风在下一个岔路口分头行动。
    这里的地形复杂多变,迷宫一般,奚玉棠认定了一个方向往前走,一路上有惊无险地避着人,直到快逝去耐心时,终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寝殿前。悄无声息地推开门,里面空空荡荡,气温比外面冷了许多,扑面而来的凉气令她整个人牙齿发颤,衣服遮盖下的皮肤瞬间汗毛竖起。
    这个寝殿的古怪,让奚玉棠本能地提高了警惕。她环视一周,发现这里空荡得厉害,但基本的几样家具告诉她,这里是有人居住的。目光定在远处巨大的绣山水屏风上,屏风不高,极宽,将寝殿几乎横切般一分为二,上面的山水景色很陌生,她瞧不出是哪里。
    奚玉棠屏气凝神,绕过屏风来到后殿,空气中的冷意更甚,好似掉进了冰窟之中,冻得她呼吸都变得困难,四肢也有些僵硬,只能不停运转内力才能保证行动自如。
    她敏锐地发现自己脚下的地板都铺上了冰霜,心中更加讶异,未免留下脚印,只好当了一回梁上君子,倒挂在屋顶,飞檐走壁般迅速向寝殿更深处走去。
    随着周围越来越冷,奚玉棠终于见到了导致气温如此下降的罪魁祸首——一个巨大的寒冰玉池!
    这个寒冰玉池比越清风的暖玉床大了两到三倍,上面白雾渺渺,逼人的寒气升腾而起,寻常人稍稍靠近半分都能冻伤,饶是奚玉棠内功深厚,也只敢停在就近的地方,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硬抗那些寒气。
    她飞身而下,落在结着薄薄冰层的地面上,踏水无痕的功夫发挥到极致,冰面分毫未裂,脚下生风般瞬间接近寒池。
    来到跟前,隐约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发现池里居然有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要怎么形容呢?
    或者已经不能用【人】来描述眼前之人,奚玉棠搜肠刮肚,只找出一个词,怪物。
    眼前的怪物,四肢萎缩,明明是打坐的姿势,双腿却已溃烂扭曲,一双胳膊也是皮包骨头如骷髅一般,黑白掺杂的发凌乱不堪,好似曾被血浸透,如今已结成了块。他佝偻着后背,那张脸,或许已不能用脸来形容,只能说是一张面皮,上面大片大片烫伤一般的伤痕令五官都变了形,半张脸血肉模糊半耷拉着,另外半张脸扭曲不堪。
    奚玉棠仿佛见到了一个正在走向死亡、最终会化成一滩烂肉的人。
    她惊呆了。
    仿佛察觉到了有人接近,寒池中的怪物突兀地睁开了眼。
    那几乎已经黏连的眼皮在掀起的刹那,冲天的杀气排山倒海般轰然爆发,奚玉棠几乎是措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半只掩藏在几缕灰白头发间的眼睛,浑浊的眼珠仿佛被血色蒙盖,令她看不真切,却又从骨子里渗出极度危险之感。
    那只眼睛猛然一睁,凌厉至极的杀意和血红的眼白令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了两步!
    仿佛约好了一般,两人同时出手,一个站在池外,一个坐卧在寒池之内,就在这空旷的寝宫后殿里,两道雄浑的内力砰然相撞,犹如两对互不相容的气流,骤然接触,便轰隆一声炸裂开来!
    无形的内力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波,宛若一道道涟漪,以脚下的寝宫为中心,迅速向四面八方散去,瞬间便笼罩了大半个地宫!
    脚下的碎冰寸寸破裂,奚玉棠连连后退抵挡冲击,终于在退至寝宫门口时,猛地一用力咬破舌尖,激出一口精血,生生将脚下石板踩出一个深坑,成功制止了身体的后退。
    “——死!!”
    寒池中的怪物发出了一声怒吼,那声音,仿佛是多年不曾开口说过话,已丧失了说话能力之人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呐喊,包含着极为雄浑且暴躁的内力,震得奚玉棠耳膜生疼,整个人气血翻涌,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下一秒,怪物的攻击呼啸而至,没有兵器,只有无形的内力,却仿佛从天而降的牢笼一般迅速笼罩她的全身,丝严合缝,找不出丝毫生路!
    拼了!
    奚玉棠指尖突然出现数根连着红线的银针,在即将遭遇灭顶危机的瞬间,所有银针齐齐出手,所有力集于一点,携着全身的内力,直指牢笼一处!
    只听噗地一声轻响,牢笼宛如被针扎破的气球,倏然破裂一个小洞,须臾间,笃笃笃连环之声响起,奚玉棠握紧手中的红线,猛地一扯,荡秋千一般倏然拔高身体,整个人借力荡出了牢笼!
    刚落地,红线便再也支撑不住,寸寸断裂成灰。
    像是被巨石碾压过全身,奚玉棠恍惚以为自己遭受了一场凌迟般的剧痛,大脑空白一片,但眨眼间便清醒过来,长剑出鞘,二话不说对准寒池中央一剑破空劈斩而出!
    对方再次抬手,举手投足间轻描淡写地接下了攻击,鸡爪般扭曲的手用力一挥,身后墙壁上顿时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
    寒池上方的袅袅寒气仿佛被狂风吹散,怪物的容貌落在奚玉棠眼中更为清晰,比之第一眼更加触目惊心,尤其是如今狂怒的状态,那只浑浊的眼睛看过来,好似要将人皮肤都灼得溃烂,杀意如刀,生生割得她全身都忍不住颤抖!
    好强。
    这个人……不,这个怪物太强了,她完全不是对手!
    两人的视线于半空相交,接着,再次同时出手,奚玉棠持剑,对方空手,相隔数尺的距离,就这样动静极大地打了起来。那人对她毫不留手,甚至不奇怪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去,所以他就把她变成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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