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没死的时候,她争不过。如今早就死了化成灰,她还是争不过。
    不过没关系,她本身短命,她儿子也是短命鬼,总有一日她要让所有和孟这个姓有关的一切,都通通对她低下高贵的头颅。
    进了和鸾殿,坐在自己的凤座之上,萧皇后良久才平稳下自己内心中的怨怼。她招了招手,一名宫人靠上前来。
    “给萧家那边传信,告诉他们一切无忧。”顿了顿,她想到之前承元帝所言,又将萧九娘即将被封县主一事告诉给自己心腹宫人,让她传信出宫。
    之后,萧皇后眼色狠戾的望了自己右方虚空一眼,那里正是刘贵妃宫殿所在的位置。
    “刘贵妃,这次我看你如何接招!”
    *
    刘贵妃的纯和殿中,此时赵王面色略有些焦急的望着自己的母妃。
    “母妃,这可如何是好?楚王出京遇袭,儿臣恐怕父皇会因此猜疑到我们头上。”
    比起赵王,刘贵妃要显得镇定多了。
    这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浑身充斥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似的感觉,温婉、柔和,秉性和顺善良。她长得并不是极美,但却给人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
    此时的刘贵妃,淡淡的一笑,柔道:“皇儿,不要慌张。”
    赵王的慌张似乎因此便被安抚下来,他停下有些焦虑的踱步,在刘贵妃身前坐了下来。
    “像这种事,就是谁先沉不住气,谁便输了。之前我们熬了过来,也不急这一时,你甭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有人怎么说,你只管平常处事便好。你父皇疑心便让他疑心,总不能我们着急,你父皇他便不会疑心了。恰恰相反,我们若是有个什么异动,你父皇只会更疑心。”
    “可——”赵王犹豫道:“明明胜算在我们这里,所有一切也部署得当,为何母后还要按兵不动呢?既然没对付到太子,咱们应该趁机将皇后和成王弄下来,也免得做徒劳无用功。”
    这些话赵王早就想说,只是刘贵妃一直是一副稳操胜券、不急不躁的模样,赵王为了不让母妃失望,便一直压着这个疑问,平日也照着刘贵妃的指使行事,可他还是不解。他不解为何他们占尽先机,依旧要忍下来。
    刘贵妃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温柔的看着赵王。
    赵王比成王大上半岁,也不过是不到十七之年,也是风流倜傥一副好面相。可比起心机与谋算却是比成王差太多了,这一切刘贵妃俱都知晓。
    可儿子是自己的儿子,儿子总是自家的好,所以刘贵妃并不觉得赵王不如成王,她只觉得自己的教导还不够。
    其实当年若是她能想开,现如今皇后的位置应该是她的,陛下不止一次露出那种端倪。只要她能好好抚育太子,她便会是后宫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可惜,作为一个女人,终究是想做母亲的,哪怕因此失去了抚育太子的资格,哪怕她怀了身孕,陛下看她的目光便变了,哪怕她诞下赵王,陛下待她便不如以往,哪怕陛下为了牵制她,立了萧氏那女人为后,刘贵妃依旧觉得是值得的。
    无关于其他,而是在于一个女人想做母亲的心。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去抚育别人的儿子,一年又一年,视如己出,无私奉献,即使有着崇高无上的地位。在这后宫里,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血脉,所有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所以刘贵妃博了一把。
    这些年走得无比艰难,可是她甘之如饴……
    赵王被刘贵妃那恍惚的眼色看得有些心慌。
    没人知晓他其实并不希望母妃这么看自己,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背负了重担,被人寄予厚望,他必须让自己出类拔萃,若不然就是对不起母妃对自己的教导与栽培。
    “母妃,对不起,儿臣愚笨。”
    赵王的眼中有着羞愧,比起几个兄弟来说,他确实好像差了不少。
    “我儿怎么会愚笨呢?!”刘贵妃轻轻说道,声音柔婉。
    之后便将这其中的一切关窍,细细密密讲于赵王听,赵王因此恍然大悟,并大汗淋漓。
    “灏儿你要记住,咱们生在这宫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看那个最崇高无上之人。甭管有理无理,甭管对错与否,只要能得到圣心,便是稳操胜券。就好比你太子皇兄,明明所有人都知晓他并不适合坐那太子之位,可是你父皇是那么想的,所有人都不可有反对之声。所以如今咱们不用焦急,有人比咱们更急,他们越是急,越是漏洞百出,也就越加让你父皇猜忌。当你父皇猜忌产生的同时,咱们就算是赢了。”
    说这话的同时,刘贵妃望着左前方的虚空,似笑非笑。
    萧皇后,如今你急了吗?
    呵,你从来是那般急躁,若不然依着那个人,怎么来说也会让陛下对你另眼相看几分,可惜你太着急了……
    *
    九娘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个人在看自己。
    她非常想知道那人是谁,为何目光会那般奇异,她猛地一下自昏睡中醒来,却发现身边并没有人。
    床榻那处的动静,引来了莲枝的探看,看到九娘醒来,莲枝一脸欣喜只差热泪盈眶了。
    “娘子醒了,娘子醒了,快去通知老太爷和楚王殿下。”一边说着,莲枝就来到了榻前,“娘子你可算醒了,急死婢子了。”
    九娘借着莲枝的撑扶,坐了起来,“这是在哪儿?我睡了很久吗?”
    这一会儿,萧九娘已经看出她并不是在船上的那间房里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黑漆漆漫无边际的江水,与那片极为可怖却是代表着生机的芦苇丛中,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昏倒了,可看着莲枝她便知晓他们定然是获救了,那么楚王呢——
    “楚王殿下呢?”九娘焦急问道。
    莲枝激动的抹了抹眼泪,道:“楚王殿下没事,很好。就是您不好,高热了两日,加起来一共昏睡了四日了……”
    这说话间,一阵轮子滚动的轻微动静入了两人耳底,一抬眼就看到楚王坐在轮椅上,被常顺推了进来。
    “主——表哥!”九娘苍白的脸,露出一抹激动的红晕。
    楚王眼神晦暗的瞥了她一眼,“醒了?醒了就好,本王已经命人去请刘太医了。”
    “嗯。”九娘听话的点点头。
    小小的人儿,仅着了淡绿色的寝衣,寝衣的带子松松的系在腰上,露出了一点点白皙的锁骨。小脸儿苍白,大眼睛越发明显了,宛如海藻般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身后,,显得衣衫下的身形单薄且瘦弱。
    “一会儿刘太医会来帮你把脉,你伤势未好又浸泡了冷水,体内还有寒气。太医开的药要一顿不拉的喝,免得落下病根。”
    这是楚王这辈子第一次和九娘说如此多的话,哪怕是上辈子这种情形也是极少的,九娘十分震惊。
    这就是救命之恩的好处吗?看来有付出也就有回报,不枉她拼了小命的将他从水里拖上岸。
    她按下了心中的喜悦和激动,又点了点头。
    正想询问楚王那夜之事的来龙去脉,这时刘太医走了进来。
    一番把脉,刘太医看了看九娘的舌苔和眼白,才说了换药之言,并重复了一遍楚王方才交代的话,且比他说的更为详细。萧九娘毕竟是女子,如今正是发育之时,按惯例女子一般十一岁到十三岁之间便会来初潮,这会儿正是紧要保养好自己身子的时候。所以身体里万万留不得寒气,恐怕以后有碍来潮,且萧九娘这番旧伤未愈,又添新创,想要完全康复,需要调养半年左右。
    九娘并未发出任何异议,病了吃药这是很正常的事,她从小苦里长大,也不是矫情之辈。刘太医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要忌讳的东西也都交代了莲枝一一去抄写下来。
    这番弄罢,九娘已是极为疲惫了,方才苏醒之时还未觉得,这会儿才感觉到浑身酸痛难忍,且打心底的升起了一股疲惫感。
    见九娘眉宇间的虚弱与疲倦,楚王也未久留。之后,九娘吃了碗稀粥,又喝了药,便睡下了。
    这一睡就睡到天黑方醒,莲枝见她醒来,又去端了吃食喂她。她如今大病初愈,还吃不得荤腥和大补,所以只能以稀粥果腹。
    吃罢,莲枝帮她漱口净面,之后九娘靠在松软的靠枕里,开始询问那日之事。
    对于那日之事,莲枝了解的也并不清楚。等她醒来之时,船上已经大乱,说是楚王殿下丢了。跟着她便发现娘子也不见了踪迹,赶忙禀报了上去,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待到了快天明之际,常顺他们带着形容狼藉的楚王和萧九娘回来了。
    看到如此狼狈还发着高热的九娘,莲枝差点惊呆了,后面知晓船上来了歹人袭击,竟然是九娘子拖着不能行走的楚王,跳江一路游到了岸边,才躲过一劫。
    对于太复杂的事,莲枝不懂也没有那个机会懂,她除了心疼自家娘子外,唯一的想法便是娘子真厉害,凭着一己之力救了楚王。至于什么船上死人没死人,死了多少人,怎么死的人,为何常顺他们都安然无恙,偏偏楚王和九娘子出了岔子,这一切她并未多想。
    莲枝不多想,不代表九娘不会多想,联合到那夜诡异的情形,还有其他人的异样,以及萧家人对外的说辞,她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感。
    只是终究了解的不够彻底,暂且她还弄不明白那股异样是什么,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
    萧家的船在这处县城已经停留了十多日了,一直未启程。

章节目录


毒妇不从良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假面的盛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假面的盛宴并收藏毒妇不从良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