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就知道他不会留在蕙娘那里。”若是真留在蕙娘那,估计常姨娘真得发疯了,要知道早在几年前,林正则便不在她的屋中留宿了。
    丫鬟伏地上前,按揉着常姨娘酸胀的手腕和手心,谄媚道:“姨娘不必忧心,那位不会风光太久的,等老爷升官,照样和从前一样赶走他们,何况如今家中,是您说的算,等到二爷荣升,夫人之位早晚是您的。”
    这番话算是说道常姨娘的心窝里,她阴郁的眉眼微微松开,露出一个镰刀似得笑:“是啊,夫人,呵呵,她也得有这个命享受这个位置不是。”她的声音阴冷暗毒,骤然压低,问丫鬟:“徐大夫怎么说?”
    丫鬟小声道:“今日确实是那位情绪激动,加上饮食不良才导致昏厥,东西我们才放,没那么快出事。”
    “这人够稳妥吗?”
    “我们给了足够的银子,他不会乱说话,而且那慢性的□□也是他给我们的,真出事了,一起死,他也是有家有小的,怎敢乱说话。”
    常姨娘始终不放心,“人都说医者父母心,这当父母哪有害孩儿的,可见这话不真,这人能被钱收买,也能被别人收买,我用着总是不放心,你派人再试试他。”
    丫鬟颔首:“奴婢知道了。”她将常姨娘的手松缓好后,起身揉捏常姨娘的太阳穴,这两年常姨娘夜间总是头疼,需得人来按揉才能舒缓。
    揉到一半,上来换茶的小丫鬟换了人,常姨娘才想起来,“雨露呢。”
    丫鬟回:“按照姨娘的吩咐,已让人牙子带走了。”
    常姨娘冷笑一声,“这小丫头拎不清,什么话都对老爷说,也不给我省省心,你们也得给我记着,若是不老实,也一同将你们卖入花楼,做那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
    此话一出,全屋的丫鬟全部跪下,同声道:“奴婢不敢。”
    常姨娘见他们惶恐的表情,顿时得意笑了,看够了才抬抬手,“够了,只要你们忠心对我,我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说着她将桌上的布料递给那给她按摩的丫鬟,“喏,这布虽是旧了,也是上好的料子,你们自个儿分了,做些体己的衣服也好。”
    丫鬟诚惶诚恐的接过,跪谢道:“谢夫人,啊……不,谢姨娘。”
    常姨娘勾起丫鬟的下巴,望着她年轻漂亮的眼珠,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你没说错,这夫人的称呼,早晚会改的。”
    丫鬟垂下眼睫,轻声道:“您说的是。”
    ************************************************************************************第二日,林正则并没有如允诺蕙娘那般去南院,而是去了常姨娘那边,昨天种种,该是安抚她一下才是。
    清晨时分,林正则便到了常姨娘的屋内,昨夜他龙精虎猛,今日更是红润满面,神采飞扬,常姨娘看的眼中微刺,可还是聚起一个甜笑,“老爷要早朝,怎的还有空来我这里?”
    “怎的,缠缠赶我?”屋内只有两人,林正则也放得开,伸手露出常姨娘娇小的身子,却令常姨娘心中更加五味杂陈,只因她在林正则怀中闻到了一股女子芬芳的味道,昨夜他□□缠绵,哪知她寂寞一夜。
    常姨娘忍住心头痛楚,强大精神回道:“缠缠哪敢,我只怕夫君厌了我。”
    “我怎会呢,我以为缠缠因昨日之事生了闷气,你知道的,我心里可只有你一个。”
    常姨娘眉脚一抽,故意从林正则怀里离开,背对着他叹了一声:“夫君,蕙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曾共度难关,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生的,你心里有她天经地义,而我呢,不过是小门抬进来的,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我心中只有夫君就够了。”
    常姨娘这番话真真说中了林正则的心思,既勾起了林正则对她的愧疚之情,又令他对蕙娘烦躁起来,要说怎么令林正则高兴或愤怒,常姨娘这方面的确强于所有人。
    说起当年,林正则想娶常姨娘入门,本是商量与蕙娘和离,将她送回老家,谁料蕙娘竟带着林怀瑾一同离府。
    本也没当回事,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常姨娘的生父,他的上司因受牵连罢官,因当时已有不少人知道他要迎娶上官之女,调查他的同时便牵连出蕙娘出走之事。
    当时京中有一些见他荣升嫉妒的小人,故意将他在乡中靠蕙娘刺绣供养读书的事情夸大其词,将他升官后逼走糟糠之妻,抛弃亲子的事情变成小曲,一时传遍井巷,致使他名声大损,成了终身抹不去的“丑闻”,多年不得晋升!
    外面传的风言风语,何况他又没能和蕙娘和离,即使蕙娘的父亲已成庶人,他也娶了她,不过……是用小门抬进来的。
    原本允诺的妻室成了妾室,可他名声已坏,哪能再损,为官之人名声何其重要,便是常姨娘的嫁妆多么丰厚,为他带来多少钱财,这妻室也是不能给她的,否则外间再传个小曲,他想升官的机会便再没有了。
    其实,林正则目光短浅,只以为是蕙娘出走有人损了他的名声才致他多年无法升官,事实不过是他最初站错位置,虽未波及到他,可他这人实在能力有限,不会察言观色,又非能言善辩,连手段都浅显,也就一张脸能看,如今还老了,要不是他狠毒的将蕙娘掳来,怕是连接触林怀瑾这般位置的高官都没有。
    “缠缠,没能实现我的允诺,是我之错,”林正则从后背抱住常姨娘,说出几句真话,“当年我真的想迎娶你,谁能料到蕙娘竟如此狠心!”
    “夫君你别怪姐姐。”常姨娘越说这话,林正则便越怪蕙娘,他伏低身子,在常姨娘耳边说道:“缠缠,这诺言为夫没忘,一定会补偿于你。”
    他虽未言明,却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给常姨娘妻室的希望,常姨娘欣喜若狂,当下转身抱住林正则,嘴上虚伪的道:“我自要夫君就够了。”
    林正则被常姨娘一番言语说的心体舒畅,过会儿想到什么,问道:“蕙娘一直惦记着女儿,你也得催催那边,即将隆冬,不要误了时间,且过年了,等蕙娘劝好了大郎,夫君得了火炮房的活计,也能过个好年不是,今年,要不陪你回娘家一趟吧。”
    常姨娘小小的身子缩在林正则怀里,笑的颧骨突出,尖薄的都要割破皮肤,她轻声道:“我都安排好了,夫君放心吧,我什么都挺夫君的。”
    常姨娘双眼一眯,里面迸射出毒黑的目光,哪里有什么女儿呢,她的人早传来消息,说是那林家姑娘早失踪不在渝镇了。
    届时寻个时机,与人私奔,被恶人抢走,或是干脆死了,都由她随便编,到底哪个能让蕙娘和林怀瑾更痛心难过一些,她可得想想呢。
    ************************************************************************************背后是坚硬石壁,几步之外便是明媚日光,方才无双男子站在那里粲然轻笑,好像时光都停顿了。
    林琅往后一靠,眼睛望着前方,心头突然有股平静如水的意境。
    这些日子,从母亲被强,王氏欺压,再到路遇匪人,平叔杏儿被劫,意外落崖,种种遇险磨难,她努力应对,也有力不从心的沮丧,可再艰难可怕,她心中总是拧着一股狠劲,铺平前路,克服险阻,连心中的恐慌惧怕都被刻意忘却,而今竟然出现一个人,对她说,别怕。
    好像在告诉她,不必勉强,也不用怕,因为有他在。
    身遭险阻,几经生死,似乎都是为了遇到这个人。
    她也可以去依靠谁吗?
    雨后的刺骨凉风吹入洞中,拂起她额前的细发,林琅蓦地想起一直做得那个噩梦,自从上路,她却几乎再也没有梦到了。
    可如果那个一直纠缠自己的梦是她的前世,那最后她怎么会沦落成那副绝境?
    她清晰的记得那个梦,被人抛弃,意外被杀,坠入山崖,女子惨厉的心境令她痛彻心扉,是她绝不想经历的境遇。
    心口仿佛也被弩~~箭刺穿,她半弯下腰。
    ……她不要那样。
    林琅倏地抬起头,剧烈的心跳渐渐平息,迷蒙的双眼已复冷然,口中的梅子依旧酸润可口,却流不进女子的坚决的铁石心肠。
    第45章 杀手
    林琅将布包的梅子干吃了一半,剩下的留给沈连卿,梅子虽止渴,可她摸了摸肚子,还是空空如也,而且总觉得比起方才更加饿了,脑袋也在发昏,林琅轻轻蹙眉,算起来,她已经两天多没吃过东西了,支撑到现在已是万幸。
    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林琅精神一震,目不转睛的盯着洞口,一个高挑的身影贴着洞边进来,碧色一闪而过,正是沈连卿。
    林琅松口气抬头正要叫他。
    却见沈连卿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他朝林琅招了招手,等到林琅站到他身侧时才压低了声音道:“有人过来,这里不能待了,别出声,跟着我走。”他脸色微沉,声音很稳,又想了想体贴的问她:“你还走的了吗?”
    林琅点头,但态度是有些迟疑的,不过是有人过来,为何他如此小心?
    难不成,是山上的山匪?
    林琅心跳大作,心道那是一定要逃的。
    沈连卿带着林琅先走出黑洞,经过两天一夜,林琅第一次从狭小的山洞中走出,一时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日照炽烈,山雨过后土地软绵,行走时泥水染衣,早沁透林琅的鞋子,忍着脚下泥泞潮湿的触感,林琅跟着沈连卿穿过山下林间,直到林琅觉得脑袋发晕快走不动时,沈连卿才在一颗粗树边停下,“歇歇吧,辛苦林姑娘了。”
    林琅礼貌的想客气一下,然而实在是头昏眼花,刚摆了摆手,话还没说出口,身子浑身无力差点倒地,还好一手扶住了老树,这才稳住身形。
    沈连卿见林琅脸色发白,也觉得这般舟车劳顿太过难为一个姑娘,可不走又不行,他不能这时候扔下她。
    林琅靠着老树歇了片刻缓过神,眼睛才慢慢清明,四周尽是树木,唯一眼前的人身着碧青,两人经过落水,黑洞,如今走过泥路,浑身上下当真是脏乱不堪,沈连卿后背更是一条土色,正是由于林琅拖他入黑洞所致,这样的衣服,当真是可惜了。
    沈连卿环顾四周,见山野平静,暂时放心,回过头看林琅时,正好撞入她的视线,少女霎时转头避开,沈连卿神色未动,走到她身边问:“林姑娘还行么?”
    走这一路,休息多半是沈连卿迁就她,林琅知道自己浪费了时间,更不愿拖累人,咬牙点头,只是这次话都说不出了。
    林琅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还在强撑不肯求助,沈连卿对她的反应多少有点意外,这样小的姑娘性格这么韧,少不了以后要吃亏,不过如今确实不容的他怜香惜玉,他的人马还没过来,那帮人倒是先来,回去可得训训这帮懒了骨头的,再多的计划此时也要放后,若林琅是个小子,他倒是能背她,可惜对方是个姑娘,而且刚刚和他说了划清界限的事,他便更不好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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