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一阵松气声,再也没有人像她做太史令时那样驳她。
    只是有人追问:“不知阙将军那一场败仗,会败成什么样?可会折损很多兵士?”
    阿追想了想,指尖轻落,又翻过两枚来,分别看了看。
    “褚国尚未决定主将,褚公目下有两个人选,于我们,结果会是不同的。”她四平八稳的声音顿了顿,眉头浅蹙,“可能是硬碰硬,会折损好几千人,嗯……六七千吧。但也可能是阙将军带着部分人马中埋伏,他会战死其中,兵士伤亡千余,旁人……旁人还好,被阻在埋伏之外,虽闯不进去、救不出阙将军,但可捱到上将军赶到。”
    众人各自思量着点了点头,其中不乏许多盼着后者的。阙辙毕竟不是戚人,比之多折损几千兵马,自有不少人会觉得还是他死为好。
    阿追多少猜得到,见状循循地吸了口气,手指闲闲拨弄着案头小石不言。
    嬴焕看了看,挥手让文武众臣皆退下,待得殿中没有旁人,才问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她近来愈发觉得,他实在太会看人的心思了。有时她只心里稍稍有些不快,自认为并未在脸上显出来半分,都仍逃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她也不多隐瞒,思量着道:“还有些我没有看到的事情。”
    嬴焕浅怔:“什么?”
    她把一枚小石拿给他看,浅淡的黄色,晶莹剔透,他的目光落在上面的字上:“‘失’?”
    “嗯。”阿追点头,“是说殿下会失去一切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只看到殿下痛心疾首,至于失去的是什么,就不知了。”
    嬴焕神色微凝:“可有办法避免?”
    “得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才好避免啊。”阿追叹气,“现下这样,连准备都不知要怎样做,如何避免?”
    这种感觉最是烦人,就像月主在天上无趣了,偏要捉弄一下他们这些巫师似的。明明是要告诉他们些事情,但又故意吊着胃口不说全,是好事则罢,坏事当真要急死人。
    嬴焕又问:“能否猜猜是什么事?”
    “嗯……”阿追思量着,“不好猜,但总归是跟战事有关的吧。许是上将军会遭遇凶险,许是这一战会留下什么隐患?”
    说至此她又反应过来:“啊,不会是留下隐患。如是这个,该是摸到‘未’字。‘失’字只能是殿下您直接地失去了什么。”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胸口好像被巨石压住。
    “别太忧心。”阿追蕴起一笑,懒得起身,膝头蹭蹭挪到他身边,在他案头托着腮,“我会再时常卜来试试,也许再过几天,就知是什么事了。”
    他也勉强露了点笑意,“嗯”了一声。她不肯让继续陷在这无谓的担忧里:“我想去后面走走,殿下可得空?”
    .
    与朝麓城其他达官显贵时常一派歌舞升平的府邸不太一样,上将军府总是安安静静的。雁逸既无妻妾,府里也不豢养歌舞姬,甚至就连婢女都很少。平日鲜见什么玩乐的景象,府中就沉闷得很。
    大战在即之时,这种沉闷便尤其明显。
    战书已下,阙辙已率兵先行一步了。雁逸也已接了旨,再过两日便要出征,这两日大概半刻都闲不下来。
    军中时有各样事宜禀至府上,亦有朝中的各样打算会及时知会过来。雁逸读完一卷缣帛又要打开下一卷竹简,面无表情地忙碌着,料理一桩又一桩的事。
    丑时的钟声响过后,又一卷竹简被呈进书房。
    “上将军。”简临抱拳,将竹简呈到案头便悄无声息地候在一旁,等着雁逸交待事情或者回信。
    雁逸喝了口茶,又揉着太阳穴缓了缓神,将竹简展开。
    竹简上只一行字:此战或有凶险,上将军谨慎行事。
    再往下却无具体解释,雁逸正皱眉疑惑,竹简又展开两支,卷在其中的白色缣帛露出一条细边。
    雁逸一怔,遂将缣帛抽出。方方正正地一张上,最右一侧已红笔画了五个水滴形的图案,每个图案当中各写着字。往左,密密麻麻写着各样的解释。
    字迹清晰而娟秀,偶尔能看出一些停顿的痕迹,该是写字之人谨慎措辞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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