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想起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姓崔的女郎。
    那是弦国的一位贵女,比她大两岁还是三岁,嫁给了苏鸾的某位堂兄。后来苏鸾的那位堂兄得了一场急病,没救过来,她再见到那位崔女郎时,便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那崔女郎说:“我也尽力去吃、去睡了,可就是吃不了几口,感觉两口粟米饭下去就撑得慌了。睡觉也一样,睡上两刻就会醒来,清醒得不得了,说什么都再睡不着。”
    崔女郎还说:“满心都在想他,不愿去想也没用。有时又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觉什么都是乱的,稍静一会儿,脑子里就懵得厉害。”
    她倏然发现自己这数日来,都是与这差不多的感觉。吃不香睡不好,只要静下来,脑子就开始懵神,然后铺天盖地的思绪里全都有他。
    唯一不同的,大抵就是她并不像崔女郎那样,有那么多空闲去静神吧。她也不知相比之下,这样是更好还是更糟,不过反正也没旁的选择。
    只庆幸自己是七国里首屈一指的巫者,还能试一试在这样的大事里力挽狂澜。
    “阿追。”阿娅打断了阿追的思绪,看着她一叹气,“我已经接到将领的禀报了,戚国已彻底攻下褚国,我回信时已下令让他们撤回南束。”
    阿追从哀伤中抽离出来,缓出一笑。
    .
    “女王下令撤兵?”主帐中,戚王神色一凛,“为何?”
    雁逸抱拳回道:“不知。那边的将领只说是接了手令,要奉命行事,我们也不能强拦。”他语中一顿,又说,“现下二十万骑兵已拔营向南束去了。”
    戚王沉思着未接话,想了会儿,他忽地注意到雁逸的神色:“孟哲君有话直说。”
    “……主上。”雁逸低下目光,“南束女王前阵子是到过朝麓的,臣觉得,这件事会不会是国巫……”
    戚王的目光微一颤,强压住这自始便有的猜测不愿深究,只说:“纵使没有南束人,我们也可以攻下弦国。”
    “是。”雁逸颔首,“但是国巫……”
    嬴焕的呼吸不由一滞。
    雁逸仿佛决意绕在这一环上追根问底了,而就算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环不是他“不愿深究”就可以绕过去的。
    他要的是一统天下,“天下”自是包括弦国的。而阿追,一定看不得弦国覆灭。
    是以若说眼下的事就是出自阿追之手,他也并不意外,或者说,现下他心里已然隐隐相信这是阿追的手笔了。
    可是……
    他抬了抬眼帘,问雁逸:“若你是我,你如何做?”
    雁逸一愣,刹那间十分想说“戚国已占半壁江山,不如放过弦国,让国巫安心”,却终究没说出来。
    静了须臾,他拱手道:“臣不是主上,不知哪一样于主上而言更为要紧。但主上不如留弦公一命?毕竟国巫在意的,也只是弦公。”
    戚王清淡地笑了一声,伸手取了案头的一方缣帛递给他,平静道:“江山美人都很要紧,至于弦公……”
    他未再说下去,目光在那帛书上一落:“照此吩咐下去。向皖国方向行进五十里,再继续朝弦国行进。”
    .
    青鸾宫中,阿追望着幻影中的君臣对答周身发抖!
    她看不到帛书中写了什么,却也知道必是与攻弦有关的安排。
    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从眼眶中滑了出来,溅在一颗小石上,在上面绽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莫婆婆……”她克制着颤意看向莫婆婆,“交给您了,告诉怀哥哥吧……”
    用邪术直接进到姜怀的梦境里去,告诉他戚国攻弦的事,会快一些。
    阿追双手咱案上一撑,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屋里已收拾妥当的几箱行李,心底的凄意再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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