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写密函呢,忽然,旁边有人止住他道:“石冬,这事儿不用告诉王爷。”说话之人乃是燕王府的谋士、傅铮的家臣——周焕章。
    “周先生,若是被王爷知道,你我就是个死字!”石冬冷冷应道。
    周焕章压低声分析道:“若是王爷得知此事,定会从辽东过来,到时候就会被有心之人参一本擅离职守之罪。”顿了顿,他声音压得愈发低,周焕章道:“若王爷不知道此事,他谋图的大业便能顺遂许多。你瞧如今王爷为了王妃,弃了多少好机会,这次王爷险些都不愿去辽东。趁现在王爷不在,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他话中的将计就计,正是拿梅茹来引蛇出洞。太子那人谋划了这么久,定不会死心的。若他们借机当场捉到太子胁迫威逼梅茹的罪证,那太子之位就彻底不保。
    末了,周焕章沉声道:“石冬,哪怕你我这次死了,也是为王爷尽忠而死的。”
    “周先生,殿下怎会想不到这个法子?只是王爷定不会拿王妃冒险。”石冬提醒道。
    傅铮会不知道太子对梅茹的用心么?傅铮最是了解太子的别有用心,可他从来不敢拿梅茹出来涉险。比如正月十五元宵节那一回,傅铮完全可以顺水推舟,让太子捆了梅茹,他再反咬一口。但傅铮舍不得梅茹,索性丢周素卿出去。石冬跟在傅铮身边太久了,知道这就是他的禁忌。从遇到梅府三姑娘起,他家王爷心里就有这么个人了,谁都碰不了。
    周焕章叹了一声,道:“所以我们才要趁王爷不在行事啊,如今真是个大好时机!”
    ?
    ☆、第 123 章 k
    ?  梅茹被单独关在一处僻静帐篷里,由几个嬷嬷轮流看着,她的丫鬟全部被羁押起来问话,如今身边只跟着意婵那个大丫鬟。
    夜色深沉,沉的人心里难受。
    在心底捋过今夜这整件事,梅茹单问意婵:“我歇下之后,你被阿眸唤出去了?”
    意婵红着眼点头:“公主当时进来找姑娘说话。奴婢见您睡下了,于是请公主去外头说话。没想到公主比划了好久,奴婢看她像是要绣花用的东西,就去取了绷子和针线,谁知道……”
    她边哭边说,梅茹只安静听着,心里慢慢盘算。
    说到难受处,意婵跪下不住磕头:“姑娘,奴婢真是该死,如果不是奴婢一时疏忽大意……”
    “不关你的事。”梅茹扶起她沉声宽慰。这回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她,不是今天晚上,也是明天晚上,又或者后天晚上,反正有心之人总能找到千百个机会。而且,现在看来不止一人要害她,除了周素卿与皇后,又多了个阿眸。
    想到阿眸那鬼机灵的样子,梅茹不由打了个冷颤。这么多天,阿眸在她面前一直笑盈盈的,满是天真无暇的伶俐模样,没有露出丁点马脚。过去傅铮一直说这个丫头心机重,梅茹不大相信,如今看来,阿眸真是好好推了她一把。
    梅茹沉默。
    意婵担忧道:“姑娘,那咱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梅茹觉得这事关键不是她如何解释,而是皇后愿不愿意信。但很明显,皇后绝对不会听的。既然从皇后这儿走不通,她得去找延昌帝。至少傅铮领兵在外,手握重兵兵权,皇帝他心底顾忌,会保傅铮家宅安宁。还有那个香茗。香茗是梅茹从国公府带过来的小丫鬟,梅茹前世没有留心过此人,这次却被人钻了个空子,得好好去查一查,可是……梅茹对着这冷清清的帐篷,她被看起来,能去哪儿查啊?
    然而就算能查的明白,最难说清的,还是她和十一的事。
    梅茹头疼的厉害,还是手足冰冷。昨天夜里帐中的那道身影浮现起来,梅茹心里便压得透不过气,整个人要窒息了。
    如果今次能过了皇后一关,等傅铮回来,这人也是不会信她的。他本就忌讳她和傅钊交好,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
    梅茹愈发等不了,她要见皇帝,可外面的人根本不理会她,亦根本不再给她开口辩驳的机会。那些人将她的活路全部堵上,将她困在这个地方,只等这件事盖棺定论!
    梅茹心头沉甸甸的,怔楞着,倏地,外头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重重碾在人心尖上,像是某种凌.虐,梅茹浑身一颤,她往外看去——
    只见帐上浮现出一道男人的身影,依旧先是头,然后是底下的身子!
    梅茹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毛骨悚然重新包裹住她,她浑身全部是鸡皮疙瘩,她要吐了,那道身影就是她心底的噩梦,她挣脱不开,她再也躲不掉,她只能死死盯着,下一瞬,那人直接探身进来!
    梅茹一下子站起来,心扑通扑通的跳,满脸肃穆。
    太子笑道:“这么怕本宫做甚?”
    太子生的清隽,那笑不难看,可落在梅茹眼中仍是作呕的噩梦。她眸色冰冷而又戒备的盯着他。太子自顾自坐下,睨了拦住跟前的意婵一眼,笑道:“巧了,还是鸿胪寺那个丫鬟。”他笑了笑,对梅茹道:“你别怕,本宫今天来是跟你商量一件事。”
    这种龌龊之人还能有什么可商量的?
    梅茹冷然,没有接话。
    太子也不气也不恼,婉言道:“你今天与十一弟出了这种丑事,将自己弄得寸步难行,让七弟丢尽颜面。若是你不想,本宫自然可以替你在母后跟前求情啊。”他望着梅茹,梅茹却只是抿唇冷笑。
    见梅茹不搭理自己,太子叹气:“你这样强硬有何用?非要被母后定罪才甘心么?”理了理袖子,他继续道:“等母后定下你和十一弟有私,你让七弟怎么办?他如何面对十一弟?还有——你府里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梅茹仍不说话,她面无表情,笔直的立在那儿。
    太子偏头打量着,缓缓威胁道:“如今我是在好好跟你商议,等过两日回了京,就不是商量的事了,你爹似乎在豫北修河堤吧……”
    听到他提起爹爹,梅茹脸色稍稍一变。眨了眨眼,她问:“殿下是何意思?”
    见她终于开口,太子笑了,他起身道:“本宫的意思你该明白啊。”
    那声音油腻腻的,还是让人恶心。梅茹沉默,小半晌,她冷冷道:“我今日身子不便,殿下过几日再来。”
    “哦?”太子倾身上前。那身影黑压压的挤下来,梅茹迅速往后避开,她仰面直直瞪过去,不悦道:“殿下不信?”
    那双桃花眼瞪起人来也怪有滋味的,蕴着怒意,仿若花枝上带着的刺。太子哈哈笑:“本宫怎么会不信你?只是——”他顿了顿,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无耻笑道:“本宫该怎么信你?”说话间他望着梅茹,视线从白净的脸上一一巡梭过去,最后落在嫣红的唇上,意思不言而喻。
    梅茹冷笑:“殿下你爱信不信。”
    她就是这样爱呛人,骨子里硬的像柄剑,偏偏太子爱死了这种不对付。
    叹了一声,他道:“罢了,本宫就信你一回。”说着,他淡淡然望过去,道:“本宫且再等你一日,明日来看看你是真不便,还是假的。”
    听着这般令人作呕的话,梅茹紧紧抿着唇。
    夜晚一切皆是黑漆漆的,石冬隐在暗处,视线追随着太子身影的离开,一颗心跳得格外不安。
    里面,梅茹默然地从短靴中抽出一道匕首,她先前从帐中出来时,就特地带着了。
    “姑娘千万别做啥事啊。”意婵扑通跪下道。
    梅茹没说话。她只是觉得累,还很疲倦。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其实重活一世,她什么都没有奢望,她从没有奢望大富大贵,更没有想去报复旁人,她只不过单纯的盼着父母康健,想哥哥有出息,嫂嫂能活的高兴。至于她自己,梅茹活到现在,反而无比迷惘。
    偌大的世间,她好悲哀。
    像上辈子,她有且只有一处软肋,那便是喜欢傅铮。等那颗欢天喜地的心冷了凉了,她就没有软肋,连死都不怕。
    可这一辈子正是因为她有了那些单纯的奢望,所以软肋多了好多,以至于谁都能拿捏住她。
    想到爹娘还有哥哥,梅茹眼底忍不住泛红,抿着的唇轻轻颤抖,全是泪意。
    ……
    不过一夜,燕王妃与十一殿下有私情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围场。
    国公府今年没有人随驾,梅寅被调到工部修河堤,梅宸则去了江南查盐私,这会儿围场里属孟府的人最着急。孟蕴兰在帐篷里团团转,斩钉截铁对孟安道:“哥哥,我昨儿晚上还遇到了十一殿下,他跟循循肯定没什么,你快去跟皇上说说,我也去跟皇后娘娘说。”
    孟安拧着眉,没说话。
    “哥哥你到底去不去啊?”孟蕴兰跺脚。
    梅蒨让孟安先出去,她安抚分析道:“兰儿,如今这事不在于你昨晚遇到了十一殿下,或是十一殿下又遇到了谁,而是有些人根本就不会信,更不会听!那我们说破天去,也是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呢?”孟蕴兰难受道。
    梅蒨柔弱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冷笑,道:“好兰儿你还不知道,很多时候就是再小心谨慎,也防不住有心之人的故意陷害、指鹿为马。”叹了一声,她道:“何况十一殿下与王妃过去确实有交情,皇后稍一打听,就知道了。现在纵然避嫌,十一殿下昨夜也确实与王妃独处,光这一点就不容易解释的……”
    孟蕴兰才不管这些,她道:“好嫂嫂,那我也得去皇后那儿试试,循循就是清白的,皇后不听,我就说给皇上听,皇上总该明察秋毫。”
    梅蒨有片刻的怔楞。这宫里的事若真能像孟蕴兰想得那样一是一,二是二,就好了。太多时候,众多利益纠葛在一起,就会让人束手无策。默了默,梅蒨道:“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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