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光线不足,他看不见慕容迅,只能判断他大概的方向,朝那里拱手。
    慕容迅却一眼就瞧出来了:“你是个瞎子!”
    ……
    小小一个出云寺,一夜之间风起云涌。
    纵是云拂衣早有预料,但今晚的情况依旧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衣袖卷起,她拍出一掌,人却往后飘去,姿势优美,仙气十足,旁人看来像是翩翩起舞,绝想不到这一掌蕴含的力量有多大。
    对方双袖一扬一卷,轻而易举便化解了云拂衣的攻击,云拂衣却看得分明,从那双袖之中滑出两片薄如柳叶的蝉翼刀,刀光一闪而过,旋即又消失无踪,可她凌厉的掌风同样也消弭无形。
    这个对手很可怕。云拂衣意识到。
    “云拂花雨不留衣,不愧是六合帮的二把手,外人都说云拂衣是女子,恐为傀儡,说这话的人怕是没机会领教过云副帮主的能耐!”
    无声气流伴随着这句话一并卷向云拂衣,后者脸色微变,不复与慕容沁打斗时的从容,双手掌印翻飞,形若莲花,真气瞬间筑墙而起,平平推出。
    两股气流相撞,云拂衣这才发现对方真气竟能变幻莫测,状若针尖,无孔不入,窥准空隙见缝插针,她的手掌一触及,便感觉阵阵寒气从皮肤渗入血肉,直入骨髓。
    想要撤手已然不及,对方分明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春江潮水一般,层层叠进,云拂衣吃了暗亏,哪里还肯硬抗,宁可舍弃身前空门也要后退。
    待得落地时,她胸口已经有些闷痛,喉头一股腥甜,没有吐出,反而咽下,若无其事:“阁下何人?”
    对方见云拂衣面色如常,不由咦了一声,流露出些许诧异和赞赏:“放眼齐国之内,已经很少有人能接下我这一掌,你倒是有些能耐。”
    “阁下何人?”云拂衣又问了一遍。
    对方傲然负手,哂笑道:“你们现在在齐国之内,要将齐国之物运出国境,难道朝廷不能过问?今日之事,若六合帮肯将东西留下,我便不再与你们为难,保你们平安离开齐国!”
    听他提及齐国朝廷,云拂衣心头一突,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齐朝的人?你是慕容沁?!”
    燕朝覆灭之后,慕容一族辗转流离数个朝代,如今的慕容家主慕容沁,虽也自诩慕容皇族后裔,却已俨然齐朝爪牙,为齐帝高纬效力,只因有齐国第一高手的名声在外,旁人为了讨好他,当面对他诸多恭敬奉承。
    换作平日,就算慕容沁来了,云拂衣也不惧与他一战,但眼下对方明显是冲着自己押送的物品而来,势在必得,那就意味着……
    “刘青涯和上官星辰呢!”她脸色微变,问的是同行的另外两个堂主。
    胡言闻言也是一惊:“刘堂主和上官堂主都在厢房里护卫镖物,应该不至于……”
    云拂衣沉声道:“没想到慕容家主堂堂齐国第一高手,竟连偷袭也要带着手下,传出去未免让人笑话!”
    慕容沁嗤笑:“云副帮主都亲自出马了,我又怎敢妄自尊大?更何况今夜此地还不止我们……何方鼠辈隐匿暗处,还不现身!”
    第10章
    这话一出,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云拂衣皱眉,想起至今没有出现的寺庙主持和那两个小和尚,也不知他们是被吓晕了,还是另有变故。
    倒是那头被派去搜查的慕容迅和拓跋良哲,抓着沈峤和陈恭,以及六合帮那两个堂主回来了。
    “家主,那箱子里都是些杂物,没有我们要的东西!”拓跋良哲道,一边将陈恭狠狠掼在地上。
    来的路上陈恭一直痛叫呻吟,对方嫌他吵,便将他哑穴也点了,此时陈恭连叫都叫不出来,满面痛苦扭曲。
    沈峤的待遇稍好一些,兴许是他之前露的那一手让慕容迅有些忌惮,对方还牢牢制住他的肩膀。
    刘青涯和上官星辰,这两个平日也算威风八面的六合帮堂主,此刻直接被点了周身大穴,形状狼狈,满面颓败,却硬是咬牙不肯吭声。
    慕容沁看了他们一眼:“云副帮主若还在乎你手下这几个人的小命,就将东西交出来。”
    云拂衣叹了口气:“慕容家主无非是想要我们此行的镖物罢了,那两口箱子就在刘堂主他们住的厢房内,你带人去拿走罢,技不如人,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慕容沁冷笑:“你那两口箱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还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真正的镖物,只怕是被你随身带着,片刻不离罢?”
    此话一出,连六合帮等人,都惊讶地看向云拂衣。
    云拂衣沉下脸色:“慕容家主是从哪里听来了些小道消息便信以为真?这两口箱子乃是别人托付,请我们送回南陈的,镖物主人也明明白白,说起来还是慕容家主你的同僚,已故太子少师薛容。他病故之后,薛家家眷托六合帮将其遗物送回薛少师的老家原籍,我们帮主与薛少师旧年有几分交情,所以命我亲自护送,仅此而已!”
    慕容沁:“那两口箱子里,装的都是薛容旧年所用之物,其中多为籍,就地处理了就是,为何还要千里迢迢从齐国运到南方?”
    云拂衣:“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慕容沁:“你们自上路以来,屡屡遭遇暗算劫持,难道那些人都是冲着薛容的两箱旧书而来?”
    云拂衣:“兴许有人以为薛少师在世时敛财无数,也以为那两口箱子里装的都是金银财宝罢,殊不知薛少师两袖清风,连余财都没留下多少。”
    慕容沁冷冷道:“薛容的遗物中,有一册《沧海拾遗》,还请云副帮主交出来。”
    云拂衣:“书都在那两口箱子里,里面有便是有,无便是无,箱子都已经任凭处置了,你还要我交什么?”
    慕容沁望向慕容迅二人,慕容迅道:“侄儿都找过了,并没有一册叫《沧海拾遗》的。”
    半空传来咯咯一笑:“慕容家主真是好耐性,圈子这样兜下去,只怕云副帮主定要装傻到底了,你还不如直接说,那册《沧海拾遗》只是封皮,内里藏的则是《朱阳策》的妄意卷,让她把《朱阳策》残卷直接交出来呢!”
    难道四周还藏了别人?!
    胡言胡语两兄弟面露惊疑,赶紧举头四望,却只能看见枝桠森森,庙宇无言,哪里有半个人影?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瞧见廊柱后面多了个身影。
    这些人的对话,刚刚陈恭忍着疼痛留心听了半天,发现自己一句都没听懂,原本想要加入六合帮的雄心壮志早已荡然无存,他被整治了一顿,痛得浑身冒汗,此时疼痛稍解,才有余力抬起头去看那个人影,不看还好,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月色之下,光着脑门,身着僧衣,分明是出云寺里的其中一个小和尚!
    因为寺里有女客,所以两个小和尚将厢房让出来给云拂衣住,他们则搬来与陈恭等人睡通铺,刚刚陈恭起来看热闹的时候,周围黑灯瞎火,他只知道六合帮的人出去了,倒也没仔细看两个小和尚还在不在。
    可现在听来,那小和尚的声音分明与之前大相迥异,竟是个娇滴滴的女声!
    陈恭只觉得脑袋跟进了米糊似的,混乱一片,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其他人的关注点,却不在于小和尚是被人偷梁换柱了,还是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小和尚。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她说出“朱阳策”这三个字时为之大变!
    云拂衣:“阁下又是何人,躲躲闪闪,莫不是见不得光?”
    “小和尚”娇滴滴道:“人家本来就是想偷偷摸摸混进来,再偷偷摸摸将东西带走,奈何云副帮主不给我这个机会,慕容家主又中途插手,害得我不能不现身。”
    云拂衣弄不清对方来历,正蹙眉打量,对方又笑道:“云副帮主自以为低调谨慎,悄无声息,殊不知自打你们离开京城起,便已被无数人盯上。先前两拨不过小鱼小虾,不提也罢,今夜才是群英荟萃,只怕除了我们合欢宗和慕容家主,还另有高人没露面罢?星月正好,难得齐聚一堂,何不将其他人也都叫出来,大家好好叙叙交情,也好说说这《朱阳策》残卷,到底要怎么个分配法,是强者得之呢,还是撕成几瓣,大伙各拿一瓣?”
    她语带调侃,甚是诙谐,在场却没有人发笑。
    云拂衣心下一沉。
    一个慕容沁,她勉强还能应付得来,再加上个行事诡谲的合欢宗,局面就变得十分棘手了,更何况听对方言下之意,似乎还有人藏匿在暗处没现身。
    慕容沁沉声道:“云副帮主,你自己也瞧见了,今夜出云寺强手如云,单凭你一个,是对付不了的,若你肯将《朱阳策》交出来,我自然会以朝廷的名义放你一马,并保你们安全离境。”
    “慕容家主虽然是朝廷的人,但以我们合欢宗在齐国的势力,只怕更有资格说这一番话。”面貌憨厚平凡的小和尚从廊柱后走过来,一边笑吟吟道。
    也没见她如何动作,边上慕容迅便啊了一声,忙忙松开沈峤,往后急退好几步。
    慕容沁身形微动,瞬间便挡在慕容迅面前,袍袖中两道微光飞掠而出,人随之向小和尚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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