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着她,众人都惊叹于她的美丽。一游侠大步挤上前来,瞪大了眼,轻问:“这便是周氏天骄?公子沐笙的唯一亲妹?”
    “然,那仆婢是这般讲的!”
    “妙哉!想周天骄这般稚龄,却竟有如此风貌,实在美煞人也!”
    议论声一叠接着一叠,众人纷纷围了上来,都在感慨:
    “周公主天骄竟下车了……”
    “天啦,她竟是周氏天骄!”
    周如水心中也是失笑,“前世”,这些人见她去迎下品刘峥,可都是冷言相讥的,可如今,倒来不及笑话她了么?
    众人议论纷纷,周如水却仿若未闻的,背对着秦元刘氏的车队,缓缓地,端方优雅地走上了前去。小姑子长袍广袖,腰间细细,施施然立在道中,直截便拦住了王氏马车的去路。
    果然,因她的挡道,御夫急簕住了缰绳,马车也顺势停了下来。
    待马车稳稳停在跟前,周如水审视着那厚厚的乌色帷帘,眼眸微垂,堪堪便是一礼,脆生生就道:“周氏天骄倾慕三郎多时,为见郎君,冒昧前来。若得一见,此生足矣。”
    天高云淡,太阳艳艳。她的声音娇软温柔,清脆中又带着颤抖,直是悦耳极了。
    轻风混着正午暖洋洋的余温,撩动着车上的沙罗,车中人未知是谁,四下皆是静静。待她的话音落下,身前的马车里却未有半分动静。一时间,周围人声嗡嗡,因周如水这般大的动静,周围又有许多原是来等秦元刘峥的姑子郎君也都跟随着她驱车围了上来。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先是一声嗤笑响起,紧接着,便传来了刺耳的尖哨声。有好事者笑论道:
    “这是怎的?天骄公主不是来接秦元刘峥的么?”
    “天骄公主道那是三郎的马车吗?竟是风华绝代的三郎么?”
    “怕是弄错了吧……”有个尖脸姑子盯着停在不远处的秦元刘氏车队,再回望素朴无华的王氏马车,蹙眉道:“看那车轴上的族徽确是琅琊王氏不错。可这马车之中,坐的怕是琅琊王府的某位庶子吧!你瞧,这都不及秦元刘峥的车队威武呢!里头,怎会有风华绝代的王三郎?”
    她这话说的是绝没有错的,琅琊王氏是数一数二的翘楚大族,琅琊王三更是名满天下的精贵儿郎。而秦元刘氏不过只是个末等世家,刘峥又是庶子,他的排场,再怎么着也是不能超过琅琊王府的啊!周天骄说这里头载着名满天下的王三郎,可不是太无稽了么?难不成,琅琊王三的马车,会比一个末等世家的庶子还不如么?
    想至此,众人纷纷摇头,全是不信。
    更有好事的郎君嬉笑着朝周如水喊话,他道:“公主千岁,您怕是寻错人了。这里可没有什么王三郎,但郎君倒多得是!吾在家亦排行老三,千岁可愿瞧上一瞧?”
    闻言,好些人嘻嘻笑了起来,夙英却是气得直跳脚,她忙上前,想扶着周如水回到马车里去。笑声中,周如水却摇了摇头,她点漆般的眸子静静扫过车轴上的王氏族徽,挺直的背脊纹丝未动,反而又往前迈了半步。
    见她这般执拗,笑闹声更甚了,不少纨绔子弟也有样学样地拿周如水打起了趣来。
    人群中,却又有几名姑子因她的态度突然止了笑,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悯来。在她们眼中,周天骄这样子,实在像那怒其臂以挡车辙的螳螂,可怜,可笑,却又可敬。
    她们中间,倾慕王三郎的姑子不在少数,但真正敢在大庭广众下如此行事的,却几乎没有。王三郎太遥远,对她们是,对贵为公主的周天骄亦然。他不同于毫无依仗的庶子刘峥,权利,富贵,美貌,对他都没有用。该有的,他生来就有了,他是琅琊王氏最拔尖的儿郎,?他是天上的煌煌明月,而她们,却都只是水中的浮萍。
    有同样心思的女郎们有的叹息,有的摇头,她们都再不愿意看下去了,只满腹心事地悻悻退开了去。但即使有人退去了,四面依旧满是交头接耳之声,围上来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他们不时指指周如水,又指指马车,像是在看天大的笑话。
    静静守在一旁的夙英眼眶都红了,见周如水似是打定了主意。她埋下脸,偷偷抹祛了眼角的泪花,她实在不明白,女君此遭到底为甚,竟就这么甘愿地受尽了旁人的白眼!
    却也便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那毫不起眼的马车中,竟真有一道清浅温润的男音传出。那声音温润如玉,清浅如午后斜阳。那车中郎君,似是沉吟般地只轻问了一句:“周氏天骄?”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就是动力……
    ☆、复为帝姬 第七章(下)
    闻声,所有人都怔住了!
    周如水亦是倒抽了一口气,她嗖地抬起脸来,长长的睫毛频频扇动着,心底惶惶如鼓鸣,一鼓作气,咬唇便应道:“小姑正是周氏天骄。”
    紧接着,马车中便传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很浅很暖,不带丝毫轻浮之意。他道:“小公主,别来无恙。”
    清风徐来,车檐上垂挂的铃角轻荡,叮咛喧哗中,周如水微微眯眼,抬眸,便恍然是见到了天上月仙。
    她心下一骇,心中狂跳。无需多言,只听身旁的议论声,周如水便也晓得,自己竟真误打误撞,见着了琅琊王家的王三郎了!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王玉溪的亲阿弟王子楚就寄养在她身边,她却从不曾真正与王玉溪打过交道。便是见,也是次次都同夙英一般,不是隔着屏风向他施礼问好,便是徒留一片衣角,或是只瞅得着他翩然的背影。
    于是当众人夸赞他的风度仪容时,周如水总是笑而置之。在她看来,文治如二兄公子沐笙,武功如先太子洛鹤,都是人中豪杰。便是琅琊王氏再有俊秀高才,也不会出彩多少。却如今,只见他一眼,她才知何为高山仰止,这世间丈夫,拔萃如他实在难得!
    这时,阳光将树影斜投在已挂起的帷帘上,只见车中悬明珠与四垂,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王玉溪慵懒斜靠在车中的白虎软榻上,他如玉般的素手轻支着额,俊脸柔肤,乌眉灵目,身前的紫色绸衣衣襟稍开,风雅地露出了细长的颈脖和锁骨。此刻,他的膝上搭着一卷薄薄的简牍,瑶琴搁置在侧,几上茶盏白汽纵横缭绕,恍然间,竟让旁人有些隐约看不清他的脸。
    周如水只觉着好像有甚么,正不受她控制地在游走。
    如果说,上一刻,周如水的心如荒芜颓败的平原。那么此刻,他的脸,他的声音就好似春风拂过了画堂,叫她荒芜的心都开出了朵花儿来。
    立在车前,周如水实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儿郎,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她甚至不敢去细瞧他的脸,也实在是看不清他的脸。而她的脊梁,又因心虚悄悄挺得笔直。
    这便是琅琊王三么?名动天下、声名显赫,日后又助夏国国力大盛,雄霸诸国之首的琅琊王三么?
    王玉溪这个名字,前世,她曾反复念叨过多少回?!
    在这往后的日子里,她兄长几次三番请他入仕他都不受,她更因秦元刘家开罪于他。再往后,他常年留住夏地,也不知他与夏国有了怎样的牵连,最后,他竟不顾声名,背弃母国,迎娶了夏公主锦端,一心助夏国走上了兴盛的道路。
    十年后,周国覆亡时,长街当哭,许多人心心念念的都还是他的英名。而如今,阴错阳差也罢!天可怜见,令她心想事成也罢!他,就这般出现在了她面前!若她能因此得来他的亲昧,若他能助夏国大盛,是否也能助周国免于灾祸……
    真真是出乎意料,谁能想到,车中人竟然真是琅琊王三王玉溪!不光周如水沉浸在回忆中怔住了,四面人群也是哗然。
    “这 !竟真是玉溪公子!!”
    “琅琊王三!”
    “天邪!这竟真是王三郎!”有围观的姑子已受不住哭叫了起来。“三郎!三郎!三郎便是今日回邺吗?三郎,你可知见你一面甚难?”
    “吾今日竟见着了风华盖世,如妖如月的王家三郎了啊!此生足矣!足矣!”旁的姑子更是哭出了声来。
    她们阵阵叹息,叹着叹着,便都疯了似地朝前涌了来。姑子也罢,郎君也好,一时都似疯魔了似的,有的跳下马车,有的甚至推开侍从直往前扑来。
    今日这南城门前,因天骄公主这么一闹,再见琅琊王三归邺,众人当街相看,算是真的乱了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曾经和朋友说,我是个特别冷静的人。可是,当神起解体,我在韩国第一次看见允浩和昌珉一起出现在舞台上,当他们说着我们是东方神起的时候,当我终于看见我最喜欢的郑允浩的时候,我叫的像疯子,哭得像狗。
    琅琊王三是那个时代的偶像,所以,群众疯咯!
    这一章可以搭配着广播剧来听,会很有感觉的。
    我觉得王玉溪的声音配的很带感。
    ☆、复为帝姬 第八章(上)
    任周围喧嚣,王玉溪却波澜不惊。饶是隔得有些远,周如水仍是觉得,他从骨子里透着种能让所有人都放松的闲适、优雅和温柔。
    人群渐次不受控制,起先,外围的众人挤上前来,因推搡太过,秦元刘家执旗的侍从被推倒了几个。其后,刘氏侍从才跌撞爬起,后头的人又为睹三郎风采蜂拥而至,他们推打,追赶,有驾着车马的,有赶着羊车驴车的,如此便全乱了套,四下围堵全朝着一方,直把整条道都堵上了,方要入城的秦元刘氏车队也被硬生生挤回了城门外。
    虽听说过‘看杀卫玠’这样的恶事,但周如水真未见过这般的场面。当下,她一张俏脸便被挤得煞白。原还在心下惊叹车中真是王家三郎!她竟真误打误撞遇上风华天下知的王家三郎了?又在想,她若能得到他的青眼便好了。却这一会,万般思量在心头,都化为了云烟。
    左右推搡之中,周如水身后的仆从咋眼便被冲散了。她方要回头,便不知被谁重重一推,竟是脸面朝下,直接往下跌了去。
    却就在此刻,一双大掌瞬时便捉住了她的胳膊,她愕然瞪大了眼,便见王玉溪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车,在她惊魂未定间,极快地扶着她坐稳,又扯落了车帷。
    车内静静,因帷幕的遮挡,隔绝了车外狂奔而来的人潮,阻隔了外头的纷纷扰扰。
    周如水回过神来才发现,王玉溪正在看着她,他的眉目如画,唇色如蜜。见她看来,他微微一笑,悠然的,安抚地说道:“小公主莫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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