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彩凤最近还是有些为这个事情郁闷,宋明轩虽然好,奈何许氏对她的态度,当真是没有以前宋明轩没中举人时候的好了。赵彩凤算是心宽的,不跟她计较,可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怨气的:“相公虽好,可我那个婆婆似乎是有些不知足,说起来咱做女人的也真够亏的,好好的把男人给调*教成了,那些当婆婆反过来说我们配不上他了,你说气不气人?”
    翠芬听了这些,只笑着道:“老四他娘何曾不是呢,说起来,她还是我的亲姨母。”
    两人说到这里,都有些郁闷,赵彩凤便笑着道:“想这么多干什么,那些婆婆之所以这么想,无非就是觉得我们当媳妇的没用,将来还要靠着她们儿子么,依我看,只要我努力赚钱,赚的满盆满钵的,拿银子害怕堵不上她们的嘴吗?”
    “你说的轻巧,这银子也不是这么好赚的,一个女人家在外头,终究还是苦了些,上回你病了,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反正孝顺公婆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有几个新媳妇是不受婆婆气的呢,依我看,你不必放在心上。”翠芬的观念,在赵彩凤来看,还是传统了些,可也许她这样的观点,才正是婆媳之间可以长久的相安无事的办法。
    外头郭老四沏了一壶热茶上去,只给宋明轩满上了道:“宋兄,明日春闱,我们两个可要好好拼搏一把了,错过了这一次,又要等三年。我以茶代酒,敬宋兄一杯。”
    宋明轩听郭老四说的这般豪迈,也觉得心口荡漾了起来,只开口道:“郭兄三年磨一剑,必定一举高中,来,为了我们的金榜题名,干一杯。”
    赵彩凤吃完了晚饭,出了灶房瞧了一眼外头的两人,见还聊的高兴,本想再让他们聊一会儿的,正巧宋明轩抬头的时候却瞧见了赵彩凤的身影在外头一闪而过。想起赵彩凤的告诫,宋明轩便只起身道:“郭兄,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去贡院下场子,我这就告辞回家了。”
    郭老四见宋明轩这么说,倒也没有再继续留他,只起身恭送。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便索性到了前头,和宋明轩一起回了自家小院。
    宋明轩走了几步,只感叹道:“没想到郭兄也有这样的壮志豪情,以前倒是我看扁了他。”
    赵彩凤便挖苦道:“那个考科举的肚子里没有几斤酸水的?这也值得说是壮志豪情?”
    宋明轩被赵彩凤堵得没话说,只笑着道:“娘子你……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那长笑容温和的脸,只觉得心口软软的,小声道:“那你就什么都别说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明轩这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洗过了脚,两人便躺下了,只是这眼珠子却是怎么也合不起来,盯着床头的帐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赵彩凤翻了一个身,瞧见宋明轩还睁着眼睛呢,只小声问道:“相公,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睡呢?”
    “睡不着。”宋明轩只淡淡的开口,伸手把赵彩凤搂进了怀中,低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继续道:“四个多月前秋闱的场景历历在目,我还记得那个没进场子就被人给捅死了的考生,也不知道他的死讯穿回去了没有,十几年的含辛茹苦,最后却因为一张当票,不明不白的死了。”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紧紧拧着的眉头,只摊开掌心轻轻的揉了几下,凑到他耳边道:“相公,你这是得了考前综合症了吧?这大半夜的,絮絮叨叨这些事情,不然,我起来找一颗安睡丸给你吃了,你先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儿一早起不来可就遭了。”
    宋明轩只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我抱着你,就能睡着了。”宋明轩说完,只翻身把赵彩凤抱在怀里,难得这样两人身体紧贴的接触,却没有一丝一毫情*欲的成分在里头,赵彩凤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宋明轩的腰身,把头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醒来的时候,宋明轩却没有在身边,赵彩凤看了一眼窗外鱼肚白的天色,只伸手摸了摸一旁的铺盖,还是暖和的,大抵是宋明轩睡不着所以起早了。
    赵彩凤只急忙披上了衣服,出门看了一眼,这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时辰上早,宋明轩只怕是真的考前综合症发作了,才会这个时候就起来了。赵彩凤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宋明轩,只见后门开着,便往后院里头来,隐隐就听见茅房里传出低低的呻*吟声来。
    赵彩凤只急忙走过去,忍不住关切问道:“相公,你怎么了这是?”
    宋明轩听见是赵彩凤的声音,只收起了呻*吟声,咬着牙道:“没……没是,肚子有些疼,大概是受凉了吧!”
    ☆、第249章
    如今已是二月里,虽说天气还是一样冷的,但也比寒冬腊月好了许多,且房里头点着炭盆,赵彩凤又是一个怕冷的人,床上盖着双层的铺盖,这半夜里受凉的可能性几乎是很小的。
    赵彩凤当场就觉得有些狐疑,只问道:“怎么会受凉了呢?你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宋明轩这时候身上难受,也顾不得细想,只扶着墙出来,脸色早已经熬得苍白,摇头道:“我跟你吃的不都是一样的东西,你们都好好的,怎么也不可能就我一个人闹肚子了呢!”
    赵彩凤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昨天白天都是自家做的东西,清清爽爽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新鲜的。便是晚上在翠芬家吃的,那些菜赵彩凤也尝过,说起来翠芬的手艺比自己的要好的多,便是自己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彩凤只急忙上前,扶着宋明轩往房里走了两步,还没到门口呢,宋明轩又已经忍不住转过了身去,拧着眉头道:“不行不行,又疼起来了。”
    赵彩凤只好又把宋明轩给送到了茅房门口,只有些心急的来来回回的走着,忽然就想起了什么来,只急忙问道:“昨儿郭老四进灶房沏了一壶茶,他自个儿喝了吗?”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么一问,顿时也就怔住了,只忍着疼想了半日,才开口道:“郭老四他自己喝得酒,见我不喝,就沏了茶来给我喝。”
    赵彩凤听到这里,就知道宋明轩这回是中招了,只扯着嗓子道:“相公,你在茅房里蹲好了,我去找那郭老四去!”
    这会儿天才刚刚亮起来,街坊们都还没起床,赵彩凤推开门,撸了袖子走到翠芬家门口,只一个劲的拍着大门道:“郭老四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人渣,你给我滚出来!”
    赵彩凤火气冒上来,这声音大得一条街都能听见了,不一会儿对门的余奶奶只出来了道:“彩凤,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彩凤才还没来及的开口,里头就传来了翠芬应门的声音,翠芬一边开门,一边把身上的小袄子套上,只一脸不解的问道:“彩凤,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早的找老四什么事儿?”
    赵彩凤这会儿急的心都乱了,只一边哭一边道:“你家郭老四人呢?让他出来!”
    翠芬见赵彩凤急成这样,也知道一准出事儿了,只愣怔怔的回道:“老四他昨晚就走了,他说他跟几个同窗约好了今儿一起去贡院,所以就不从家里头过去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口一凉,可瞧着翠芬这一脸懵懂的表情,也知道她定然是不知情的,只气的一脚踢在门板上道:“你家郭老四给我相公下药了,我相公如今拉得都直不起身子来了!我就说了狗改不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正这时候,宋明轩也从屋后的茅房里头出来了,听见前头动静,就知道赵彩凤找人理论去了,只扶着墙出来道:“彩凤,我不打紧,你熬一碗止泻汤我喝一下就好了。”
    宋明轩原本就生得清瘦,这会儿又占了茅房拉了好一会儿,整个人脸色苍白的,跟脱了一层皮一样,众人见了,只急忙上前扶着他道:“宋举人,你没事吧?”
    宋明轩强忍着难受点了点头,赵彩凤往宋明轩那边瞧了一眼,只忍不住抹了一把泪,扶着宋明轩开口道:“我先扶你进去,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看一眼。”
    这时候杨氏和钱木匠也过来了,他们两个本是说好了今天一起过来送宋明轩去贡院的,瞧见这门口窝着一群人,只忙就挤进了人群,见赵彩凤扶着宋明轩往家里来,只忍不住开口问道:“彩凤,明轩这是怎么了?”
    赵彩凤这会儿也是说不出的恼恨,有句老话说,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臭嘴,像郭老四那样连自己媳妇都要毒死的人,鬼才相信他是真心悔改的!
    “我和相公着了郭老四的道了!”赵彩凤说完,只抬头看了一眼钱木匠,开口道:“叔,麻烦你去请个大夫过来给相公瞧一瞧,别请康济堂的那家了,那大夫靠不住。”
    钱木匠只应了一声,瞧见宋明轩脸色不好,只开口道:“先回去好好歇着,春闱的事情放一放,这一科考不成,还有下一科呢!”
    宋明轩这会儿难受,虽心里还念着春闱,可也知道这样子怕是进不去了,只拧眉点了点头。
    赵彩凤扶了宋明轩上床躺下,低头就瞧见宋明轩额头上溢出的冷汗来,只捏着帕子擦了擦道:“你别太难过,我原本也没想着你这一科就能中的,横竖你自己放不下,如今既出了这个事情,索性好好养着,咱三年后再战,也是一样的。”
    宋明轩只闭上了眼睛,伸手握住了赵彩凤的手,一直不曾说话,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是我的不是,以为郭老四真的浪子回头了,我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赵彩凤只按着他的手背揉了揉,见宋明轩自己也想通了几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也能想明白,郭老四是什么人,人家在京城里头可不是混了一年半载的,你才来多久,被人家几句恭维,就夸得找不着北了。”宋明轩这会儿是又懊恼又难受,也只能随着赵彩凤数落。
    没过多久,钱木匠请了广济路上宝善堂的大夫过来,赵彩凤瞧着大夫捻胡子蹙眉的把过了脉搏,这手指还没离开宋明轩的手腕呢,宋明轩已经扛不住,就又要起身去茅房去了。
    大夫松开了胡子,只看着宋明轩摇摇晃晃出去的背影,开口道:“依老夫看,这位相公是被人下了泻药了,大约是巴豆番泻叶一类的,今儿只怕是有的折腾了,我先开一副止泻的汤剂,喝一碗下去,要是压住了,明儿不拉了,就继续喝两日,要是明儿还拉,你们在派人请我过来,我看看是不是要转个方子。”
    杨氏只千恩万谢的松了大夫出门,又问道:“大夫,这药喝了,是不是立时就不拉了呢?我女婿今儿还要参加春闱的呢,这再不走就耽误了时辰了!”
    那大夫闻言,只笑着道:“小嫂子,你瞧瞧他那样子,哪里还能参加春闱呢?这会子腿都站不直了,进去了,可是九天出不来的啊?”
    杨氏见大夫这么说,也知道宋明轩这一科必定是没有希望了,只呆呆的应了一声,跟着他出门抓药去了。
    杨氏拎着药从外面回来,钱木匠已经扶着宋明轩又上了几回的的茅房。赵彩凤看了一眼天色,只开口道:“叔,这会儿赶考的人只怕都已经进场子了,麻烦叔去刘家跑一趟,就说相公今天没能进的去场子,也省的刘家在外头看着的小厮上心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么说,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他方才强忍着没落泪,这会儿听了这话,只忍不住红了眼角,撑起了身子道:“不行,我和八顺兄弟约好了一起进场子的,我得进去!”
    赵彩凤听了这话,一把将宋明轩按倒了床上道:“进什么场子啊,跑进去卷子还没领呢,就急着满世界的找茅房,你省省吧!”
    宋明轩闻言,又是胸口一痛,只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赵彩凤,深切感觉到一句话的正确性: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啊!从郭老四的事情可以看出,女人的第六感觉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准,可如今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宋明轩只垂头丧气的躺在床上,捂着肚子难受。
    钱木匠见杨氏熬起了药,也知道宋明轩这一次是去不成了,便只跟杨氏说了一声,就往刘家捎口信去了。钱木匠刚到刘家门口,就瞧见刘家送了刘八顺的马车正好刚回来,钱木匠虽不认识刘家人,但瞧见一位姑娘从马车上扶了李氏下来,也猜出这大约是刘家夫人,便上前拱手招呼道:“这位是刘夫人吧?我是宋举人家亲戚,他们家让我来说一声,宋举人身子不适,这一科没进去考,请府上的小厮不必挂心了。”
    扶着李氏下车的正是钱喜儿,听钱木匠这么说,只拧眉道:“怪不得今儿在门口没遇上宋举人,原本他和八顺说好了要一起下场子的,我们还只当是错过了。”钱喜儿想起前几日宋明轩来刘家的时候,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宋举人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这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钱木匠自己也还没问清楚,便只如实开口道:“早上起来有些闹肚子,家里人便不准他去了,省的到了里面再出些意外。”
    李氏听钱木匠这么说,也只点了点头道:“是该如此,功名虽然重要,但身子自然是更重要的。”
    钱木匠见话也传到了,正想着回去给赵彩凤说一声,让她放宽心,没料到却听见刘家府上有个仆妇跑了出来道:“太太回来了怎么还没进门呢,王家小子来送菜了。”
    李氏闻言,只纳闷道:“昨儿才来送过,怎么今儿又来了?”
    那仆妇只上前扶了李氏,拧眉道:“说是宋举人的娘没了,村里人让他来京城捎口信的,怕沾了晦气,所以不进门了,只在后院门口等着,让我来跟太太回一声,这就要去讨饭街上给宋举人捎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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