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什么替身?
    我呆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然道:“襄仪公主早在两年前驸马寿诞时就已遭遇不测,你怎么可能会是她?”
    我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看来他是不知道我死里逃生并用和风这个身份生活了一年多,但……他是如何得知襄仪公主遭遇不测呢?莫非是他……不可能,依时间推算,当时他已失忆为煦方,自不能参与其中……如此,他必是知道太子寻替身乔装我一事,误把我当成冒牌的了……
    只怕这其中关节远不如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说:“我是谁,有没有性命之忧,值得不值得,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聂然脱口道:“怎么和我没有关系?!”
    我呆住。
    他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聂然冷笑之后还是冷笑,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表达个什么中心点,他纠结半天发现一时半会儿和我说不通,索性一把扯住我道:“总之,若你并非嫌自己命长,就不能再回去当那个公主的替身了。”
    我挣了挣,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聂然揪得更紧,他早已认定了我是假的,只道:“你何苦冒这险?若是为人所迫,我可以护你周全。”
    我当真是有嘴说不清,正担忧着阿左阿右会不会跳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下,一只手突然横在我们跟前,修长的五指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聂然肩上,那人漫不经心地道:“她满心满意惦念着做这公主,啊,冒牌公主,自然不是为人胁迫,而是另有他因了。”
    ……这家伙为何次次都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宋郎生朝我凝望了一眼,又略带挑衅的看着聂然,道:“因为她已经爱上本驸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第二十四章
    “因为她已经爱上本驸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宋郎生这话让我面皮不禁抖了三抖,一时间各种念头纷涌至心,聂然怔然之下松开我的手,而宋郎生牵住他松开的那只我的手,挑眉道:“聂大人若无他事的话……”
    他话未说完,聂然已出言打断道:“那么你对她呢?是真心还是利用?”
    这一发问倒是先把我问住了。
    宋郎生把深情目光往我身上放上一放,又落回到聂然处,正当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肉麻兮兮的论调时,他道:“自然是利用了。”
    ……我斜视他,他很平静地看着聂然道:“有何不妥?”
    聂然挑出一抹薄笑盯着我:“你明知他是利用你,也心甘情愿?”
    我不晓得宋驸马唱的是哪出,也没想好是否要配合着他演下去,但瞅着聂然那笑里带着嘲讽,索性默不作声,宋郎生勾了勾唇,握着我的手绕过聂然上了马车,放下帘帐让车夫策马驶回府邸。
    因马车是临时雇的,内里不若府中的车宽敞,我与宋郎生排排坐着挨得甚紧,躲也躲不到哪儿,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车内寂静。
    我脑中一片混沌,一会儿在想宋郎生为何会在此出现,一会儿在想他烧是否退了药是否喝了,一会儿在想他对聂然那般说法是为了故意气他么,想了半天就是不敢问出口,说来也怪,我对宋郎生的态度素来是直来直往,有什么迷惑求解什么,有什么怀疑质问什么,只求坦诚不欺瞒,这会儿子何以瞻前顾后了?
    半晌,宋郎生忽然问:“你在想他么?”
    我一怔,转头望向他,宋郎生顿了顿:“你在想聂然话里的意思?”
    聂然?是了,聂然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按理说,他是知道我与他生活一年有余,这段时间我怎么可能做公主的替身呢?他几番说到性命危险,为何有次论调?
    宋郎生见我不答,又问:“在我说利用你时,他的怒气难掩,只询问你的意思,你是否在想他毕竟还是关心你的?”
    这又是从何说起?我下意识的摇摇头,道:“他毕竟对我心存愧疚,关心一下亦是情有可原……倒是你,怎么和个孩童一般说那些有的没的,好像故意显摆,叫人看笑话。”
    宋郎生抬眼看我:“我不过是想试探他,他若真心对你,必不会善罢甘休。”
    我无奈道:“他若是不善罢甘休,你当如何?”
    宋郎生静了一静,道:“那自要看公主如何想。”
    我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继续沉默。宋郎生问:“他若心中还有公主,公主会如何?”
    我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宋郎生话里透着一股不信任的意味,合着他试探的不是聂然而是本公主,我道:“还能如何,喜极而泣,破镜重圆了呗。”
    宋郎生握住我的手紧了紧,道:“你说什么?”
    我道:“破镜重圆。”
    下一刻,宋郎生另一只手用力捏起我的下颚,捏的生疼,他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我力道不如他,倒也懒得挣开,直视他道:“你可以试着再用力一点直接卸下下巴,这样本公主什么都说不出,正合你意了。”
    宋郎生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忙松开手,手无足措的抚摸着我的下巴,蹙着眉头一言不发,我见他如此,这才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好了,不逗你了。”
    宋郎生投来疑惑的眼神。
    我抿嘴笑:“你让我在聂然面前变成个痴心相许的傻女人,怎么说,我也得讨回来吧。”
    宋郎生微微扬眉,“所以你是恼我试探聂然?”
    我道:“其实吧,你估计气不到聂然,我和他之间呢,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我压根就没有喜欢他,他对我也没有意思,我之前惦记的是煦方,明白?”
    “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我摊手道:“我本来不想提的,不过你这般疑神疑鬼的倒也愁人。好啦,我和煦方的情况是这样……”
    窗外天上厚云重重,不见月光星点,马车里漆漆黑黑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就算讲到伤心处宋郎生也看不到我的眼雾。或许……我可以选择简单的说或是不说,但是有时一旦起了头,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停不下来。
    那段故事,那些美好的幸福的酸楚的悲痛的,从煦方消失的那刻起,只留存在我一个人的脑海里。
    那晚在山林中,聂然说他终此一身再也无法记起那段记忆,示意我不必继续往下说。其实,就算他没有恢复记忆也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倾听属于煦方的故事,让他记住煦方,不要让煦方就在这个世上转瞬即逝。
    奈何他连这种机会也不肯给我。
    我曾经和卫清衡倾述过,但那时他回答的是,“你现下所有的情感,都缘于那一年的记忆,可是公主,你还有过去十九年,可曾想过,孰轻孰重。”
    我不喜欢他这样说。如果要用时间来衡量感情,用我十九年的人生告诉我煦方只是一个过客,如果连我开始渐渐淡忘那段回忆,还剩下谁可以证明煦方存在过这个世上。
    我一时脑热,就把这些告诉宋郎生了。虽然他也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但至少,有他在的时候,总能感到莫名的心安。
    诚然宋郎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他总会在我说的很是激动的时候出口打断,譬如“此乃欲擒故纵”“他没有对你做非分之事?确实?”“他岂可留你一人在客栈?应带着你直接离开!回去作甚!”
    ……
    到后来,宋郎生完全是一副恨不得立刻提刀回头杀向聂然的架势,什么悲伤啊缅怀的情绪都被他折腾的荡然无存,我只得提醒道:“他若是带着我远走天涯,我现下也不会坐在你的面前了。”
    宋郎生掀开帘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又安分的坐回来,紧紧握着我不肯放开,过了许久,道了句:“对不起。”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不是你的错,道歉什么啊?”
    宋郎生低着脑袋,闷声道:“若非我,公主不会失忆,不会失踪,更不会发生这等事。”
    虽然早已猜到,然而听他亲口承认,我不由叹了叹。但是,听着他道歉的声音以及隐约可见闪烁的眼波,心间就像升起了一团暖暖的火苗,慢慢的平复了难过。
    我道:“喂,所以你是说,我如今这般,俱是你处心积虑害的?”
    “绝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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