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到一路鲜血淋淋,看到他整个背,整个腿都让血给浸湿了。
    心底最强韧也是最柔软的地方,被他给击溃了。
    眼泪根本控制不住,我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气愤,几乎是朝他怒吼:“宋郎生!你疯了吗?”
    可当我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个鲜少动容的眼变的通红不堪,比我更为愤怒更为失控地喊:“是!我是疯了,我若没疯,岂会在你离宫的时候跑遍京城大街小巷?我若没疯,岂会足足四个月除了找你再无他事可做?我若没疯,岂会在得知你在衙门出现时整整三日不眠不休跑死了五匹马来此寻你?!”
    他在找我?
    他一直都在找我?
    太过震惊的话,令我几乎忘了落泪,我喃喃的问:“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恨极了我,要要毒死我,要离开我吗?”
    “恨你?萧其棠,你说说看,你要我怎样不去恨你?”宋郎生的眼神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敲碎了,“因为你的父皇,我在京中安宁的家没了,因为你的父皇,我的父母和心爱的女子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我本是为替爹娘洗脱冤屈步步为营进京为官,可你不断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断的让我想起你是我仇家之女,你叫我怎样不恨你?”
    虽然是一直以来知道的事实,可当从他的口中说出时,却宛如刀剜着我的心一般疼。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我的手不断流血,不停颤抖,“我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拒绝你的胁迫,却还是做了这个驸马;明明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做许多事,却怕殃及到你什么也不做;我原只想好好的等待时机查明真相再对你表明一切一走了之……”
    “但真相是我爹确有谋逆,真相是你的父皇依律处之无可厚非,你又要我该如何是好?”他眸光如月,悲伤之色尽显无疑,“正是你替我置办生辰的时候,太子宣我入宫,他把我所有的过去都丢到我的面前,并给了我一颗不致命的忘魂散,命我半月内与你撇清干系不要祸及于你……”
    “可我做不到。”宋郎生垂下眼帘,“即使,没有比让你失忆更顺当的方法,我还是做不到。你可曾想过,依我的武功岂会听不出你的脚步声?我若要下毒,岂会让你抓住马脚?”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极缓地说,“若连你也忘了我,这世上也就没有宋郎生了。”
    他的话,他的眼,在这一瞬,像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我的心。
    “萧其棠,你总说你喜欢我,可你却为了躲我逃到了千里之外,我即便再冷落你再无视你,可曾、可曾离开过你一步?”他的声音非常非常沙哑,哑到几乎快要崩裂的边缘,“我一直在找你,一直一直,一直到看到了那盏天灯,那盏夜间彩虹……”
    内心深处最后一根弦崩裂了,我呆若木鸡的望着他。
    宋郎生那么闷骚的人居然也可以一次说这么多字的话,比他头顶上的天灯还多,比我们成婚后他所有的话加在一起还多。
    全是我一直一直不知道的事,一直一直不敢想象的话。
    只可惜……
    只可惜……我就要死了啊……
    我努力的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要落的那样急,声音不要那样抖,“……驸马,你再说下去,我真的要舍不得死了……”
    像是要烙印一般灼热,我看到他的充红的眼一点一点的变得湿润,逐渐化为水波,滴入的我眼,随着我的泪一同滑落,“那就一起死。”
    那就一起死。
    五个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下一瞬,双唇就被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重重堵住。
    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到最大。
    他……是在吻我么?
    他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被传染了瘟疫就真的会死的啊。
    眼泪的味道,霸道的侵占,翻搅的唇舌,绝望的意味,在这一刻掀起了一道又一道骇浪,朝我席卷而来,我想要推开他,我在尽力推开他,可是,我怎么可能推得开他,我怎么能够推开他!
    那日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日陈家村升起熊熊烈火,那日漫天天灯飘扬。
    那是襄仪公主与她最爱的驸马第一个吻,而且主动的人竟还不是她。
    她以为她就算忘掉全世界,也不会忘记那个吻。
    然而那个时候,她还是太过天真了。
    她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另一个男子找到了那盏彩虹天灯,疯了一般冒着大火满村的去寻她;她不知道,那个男子在烧毁的废墟中捡到了他送给她的竹箫,烧痕累累的追到村外,亲眼目睹了她与她的夫婿相吻的一幕。
    她不知道,三个月后,她将忘掉了那个吻,将忘掉那个比她生命更为重要的人,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子。
    她更不会知道,命运转轮回,两年后的今天,记忆尽失的她会陷入陷阱,而那个人再度犹如天降,令她想起了这么多这么多宝贵的曾经。
    所以她踮起脚尖,用尽全力去吻他。
    所以,当两个吻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她对自己说:眼前这个人,上天入地,绝对,绝对不会再分开了。
    第三十二章
    再催人泪下的过去,忆完了还得重回归现实。
    伴着枫叶,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强亲了驸马,那场面本不可谓不唯美,可当我松开他的脖子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脖子不酸?”
    是的,这就是两年前噼里啪啦说要与我同生共死的那位。
    “我,不过是恢复了我们曾经的记忆,稍稍有点感触罢了……”
    宋郎生这才有些紧张的模样,“都想起来了?”
    我微微偏头,“至少想到你热泪盈眶的对我说,‘那、就、一、起、死’……唉,原来你如此心仪本公主,当真意外的很呐……”
    “哦。”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像是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怪笑,“彼时我还当你无药可医,心想满足你的夙愿就当行善,谁知你中的疫毒只是似其症不致其命……”
    他这前半句本听的我气不打一处来,正想修理他一顿,后半句倒让我思绪回归正轨:“你是说,我中的疫毒是假的?”
    宋郎生点了点头,“我们派了许多人马却怎么都找不到你说的青姑,或许,她是有意救你一命,至于理由,无从得知。”
    我了然,“那煦方……”
    宋郎生奇道:“什么煦方?”
    我心中一怔。莫非,我当时没有把煦方的事告诉他?
    再一琢磨也是,那毕竟是险些红杏出墙的岁月,后来峰回路转,眼见宋郎生的芳心终于要骗到手了,要是让他知道他在苦苦寻我的那段时日头顶上有些绿……咳,我岂会蠢到自己给自己挖坑的道理?
    见宋郎生狐疑的盯着我,我挣扎了一番还是遵循了我原本的意愿——继续隐瞒,“我只是忽然想起,去年我不是失忆期间就住在那陈家村嘛,或许那时你有没有见过煦方,诶,可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巧合……”
    宋郎生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继续扯。
    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饿了。”
    宋郎生继续保持双臂抱胸的姿势岿然不动。
    我想起了我腹部受了刀伤,急中生智,想要掀开衣服给驸马看博同情。奈何这宫女服是套头款,需得从衣襟解起,宋郎生见我是要脱衣服的架势,涨红了脸,倒退两步:“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想要做那种事……”
    无视他,继续解。
    宋郎生见我不似说笑,忙又上前握住我,“我知道你刚恢复记忆,有些情难自禁也是情有可原,但毕竟这儿是荒郊野岭,再怎么样都要克制住!”
    “……”
    我低着头看着他握着我的手继续解扣子。
    喂……其实我的手已经停下了好吗。
    正当他想要凑上来吻我时,我掀起了肚皮上的衣料,说:“看,我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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