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甩衣袍就进了门。
    伍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一脸委屈的香禅和脚上生风跑出去的力行,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因刚才的急步染了丝红晕,祁青远忙上前扶住她,有些抱怨道:“姨娘,您生病了就应该请大夫过来看看,吃之前开的药方算怎么回事,要是吃出了好歹怎么办。”
    伍姨娘温柔的道:“都是老毛病了,每次大夫来也是开一样的方子,姨娘就是想偷一次懒而已,你莫要忧心。”
    祁青远想着反正力行已经去请大夫了,也不跟伍氏争论此事,扶着伍氏到软榻上坐着,“姨娘坐这儿,舒服一些。”又拿了塌上的一个祥云垫放在她腰后。
    伍氏含笑的任他摆弄,吩咐香菱去把炉子上熬的汤端过来。热腾腾的好大一碗,松子和虾仁儿都熬的软软的,十分入口。
    伍氏见儿子吃的香一脸的满足,又关心的问道,“隔几日你就要出府读书了,准备好了么,可还差些什么?”
    祁青远不住的点头,“姨娘放心,东西都是奶娘在准备,齐全着呢。而且父亲和祖父都赏了东西下来,什么都不缺。”
    伍姨娘温声道:“于嬷嬷的确是个妥帖人,有她在你身边,姨娘才能睡好觉。可现在你小小年纪就要出府去读书,万事都要小心些。在外面受了气忍着些,回来跟姨娘说就好,可千万不能再和人动手了。”
    祁青远放下碗,知道伍氏说的是之前寿宴的事,她虽知道那事是他受了委屈,可和人动了手确是事实。他安慰道:“姨娘放心,我听的你的话,再也不和人打架了。”
    伍氏一脸的慈爱的点点头,祁青远看着伍氏消瘦的脸,有些心疼,也顾不上心里的犹豫,就把和伍家兄弟的事告诉了伍姨娘。
    伍姨娘听到祁青远见过了伍昊,他还帮助伍家兄弟摆脱了生活的困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撑出笑脸,抚摸着祁青远的头,“远哥儿真的长大了,你能帮你两个表哥一把,姨娘就是死了,也能对你外祖父交代了。”
    “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把这事儿告诉您就是想让您高兴高兴。”祁青远见伍氏一脸再无遗憾的样子,忙道,“以后伍家的事姨娘交给我吧,您只要好好将养身子便好。我马上就去国子监上学了,说不定还能见到两位表兄,我会把国子监讲经师傅讲的笔记带给大表兄,您就等着听大表兄金榜题名的消息吧。”
    “好好,姨娘等着听你和你表兄的好消息。”伍姨娘欣慰的道。
    门外传来敲罄的声音,祁青远知道是大夫到了,忙整了整仪容,开了门,就见力行领着府里的钟大夫到了。
    “老朽给大少爷请安。”钟大夫六十多了,微微颤颤的行礼,祁青远忙扶他起来,客气的道:“又要麻烦钟大夫了。”
    等丫鬟们置好屏风,钟大夫把一张薄的锦帕隔在伍姨娘手腕上,开始看诊。
    “如何,我姨娘没什么大碍吧。”祁青远见钟大夫诊完,有些焦急的问。
    钟大夫摆摆手,低头开方子,“还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不过姨娘还是需心绪开阔一些,郁结于心可不好啊。”
    郁结于心!让伍姨娘郁闷纠结的,也只有祁青远的事了。祁青远暗自愧疚,又嘱咐道:“钟大夫,您给开些滋补的药吧,价钱贵些都没问题。”
    钟大夫点点头,刷刷的开了药方。祁青远悄悄的把伍家兄弟送来的那张银票给香菱,嘱咐她想办法给伍姨娘弄些补药,又陪着伍氏说了一会话,才回了旷心斋。
    第21章 国子监
    国子监开学的前一天,祁青远见到了以后要跟在他身边伺候的长随,陈大川。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是国公府一处产业的小管事,看着很是精明,祁青远和他客套了几句,就算认识了。
    待陈大川走后,祁青远坐在书房挥笔写下力行力勤的名字,他们都是跟了祁青远几年的小厮,说对他忠心算不上,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几年他们两个服侍祁青远还是比较上心。
    力行是因为家里遭了难,自愿卖身进府的,性格沉稳做事麻利,只是祁青远那时候还小,不便打听他的卖身契是在赵氏手上还是在国公世子那儿;力勤是国公府的家生子,父母是国公府外院产业的小管事,但性子浮躁一些,有些小聪明,而且有些胆小。
    要从这两个人中选一个随他到国子监,从办事能力上看力行要合适一些;可更让祁青远放心的是力勤,国公府外院产业的管事,赵氏是插不进手的。可这几天冷眼旁观,力勤好像对这差事不太上心,倒是力行表现得更好一些。
    其实想想也很有道理,力行在国公府没有根基,就算他是赵氏的眼线,赵氏也不可能特意关照他这一个小小的下人;而力勤是家生子,父母得力,他更愿意留在国公府静等时机,不愿意陪祁青远这个庶少爷去冒险也在情理之中。
    下人们之中早就有传言,说大少爷去国子监读书,表面听着风光,实际是被国公和世子流放了,勋贵家的子弟要出头靠的是皇帝的圣心和家族的荫蒙,而不是科考。
    祁青远把他们两叫进了书房,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垂着头规矩的站在下面。祁青远开门见山道:“明日国子监开学,按例每位学子只能带一个贴身伺候的人,你们两个谁愿意跟我去。”
    力行力勤对视了一眼,力勤想着他爹托人带给他的话,有些犹豫,力行上前一步躬身道:“小的愿意跟在少爷身边,伺候起居,让少爷能安心读书。”
    力勤也跟着慢声道:“小的也愿意伺候少爷。”
    祁青远见状沉吟片刻,“那就力行跟着吧,力勤留在旷心斋帮衬些于嬷嬷。”
    两个人的小心思都得了逞,听了祁青远安排,忙到:“是,小的领命。”
    因是第一天入学,世子派了他的心腹祁二全护送祁青远。从国公府坐马车坐了半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国子监坐落在皇城北边的正阳街上,整个建筑庄严恢弘。祁青远到的时候门前已经停了十多辆马车,时辰还早,国子监的大门紧闭着,众人都在外面等候。
    祁青远开了窗观察周围的马车,有的是翡缨翠盖马车,有的是朱轮华盖马车。每三年国子监通过上一年年科考通过的人数确定新招收的人数,再加上走关系托人情的,每次招生也不过四五十人,所以国子监门外的马车非富即贵。
    在庄严肃穆的国子监门前,连马儿也异常听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到了巳时,国子监朱红色的大门才缓缓打开,领头的是一位五十多岁,面容严肃着绯色云雁官袍的老者,身后跟着四位着青色白鹇官袍的人。
    祁二全亲自扶着祁青远下了马车,还来不及打量周围可能之后是同窗的人,就听到绯色云雁官袍的老者道:“本官国子监司业,掌儒学训导之政。现在先请各位学子在几位助教博士这里登记,取得监舍号后,申时在你们所在的堂院集合听训。”
    司业大人把话说完就离开,祁二全领着祁青远拿到了属于他的“学生证”,上面写着:崇志堂,丁三。
    祁二全向他解释道:“监生门以年龄和学问划分为四种,甲等的是至少考到了秀才的,还有少许取得举人功名的人;乙等是考取了生员准备考秀才的人;丙等的是已经在国子监呆了三年以上的学子;至于丁等,就是刚入学的人。”
    祁青远恍然,又问:“丁三的三是指三号教室么”
    祁二全耐心的解释:“三是三号监舍的意思。国子监一般是以四名监生为一个监舍。”
    祁青远微喜,还有舍友啊,“那崇志堂肯定是我们上课的教室了吧。”
    祁二全微笑,“大少爷明见。国子监博士授课的地方一般分为六堂:崇志堂、率性堂、诚心堂、修道堂、正义堂、广业堂,共三十三间房,位于琉璃牌坊、辟雍两侧。”
    “噢,这琉璃牌坊、辟雍又是什么,你给我好好讲讲。”祁青远甚是好奇。
    祁二全见祁青远兴趣正浓,干脆仔细的把国子监的情况给他说清楚。
    国子监建筑坐北朝南,中轴线依序为集贤门、太学门、琉璃牌坊、辟雍、彝伦堂、敬一亭。主体建筑两侧有“二厅六堂”、御碑亭、钟鼓楼等,形成传统的对称格局。前院东侧有敬持门与孔庙相通,构成“左庙右学”。
    琉璃牌坊辟雍,是国子监的中心建筑。建于中轴线中心一座圆形水池中央的四方高台上,是一座方型重檐攒尖顶殿宇。四面开门,设台阶六级。辟雍周围环绕著长廊,四面架设精致的小桥横跨水池使殿宇与院落相通,这种建筑形制象徵著天圆地方。
    彝伦堂位于辟雍以北,是监内的藏书处;敬一亭,位于在彝伦堂之後,是国子监的第三进院落,设有祭酒厢房和司业厢房和七座御制圣谕碑,是国子监祭酒办公的场所;至于其他的钟鼓楼是监生作赋写诗的好地方;还有十三经刻石碑,广学馆,四门馆都是国子监有名的去处。
    监舍位于国子监的南边,占地极广。北及雾朦山,西至护城河,南临珍珠桥,东达正阳外街。从甲院到丁院,上百个小院子错落相交,还有射圃、仓库、疗养所、储藏室,食堂都在这里。
    一路走来热热闹闹,大多是像他一般年纪的少年,跟着自家管事朝着住的地方走,青葱少年,神采飞扬。
    祁青远到丁三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了八九个人在收拾着,看样子应该是两家人。果不其然,祁青远一进院就看见樟树底下的石桌前做着两个锦衣少年。一个十二三岁,脸圆圆的,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单衣,正对着对面跟他一般大的蓝衣少年说着什么。
    见到祁青远进来,那两个少年停下话起身迎过来,紫衣少年微微拱手,带着有些不地道的京城口音寒暄道:“在下于耿,见过兄台,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多多关照。”
    祁青远见这少年有些热情,忙回了一礼,“不敢,在下祁青远,有幸与两位兄长同院,乃青远的荣幸。”
    那蓝衣少年也微微颔首道:“在下郑业。”
    三人相互道了姓名也算认识了,祁青远才打量院子,房间有十多间,分成了四个部分,左右各有四间,中间有七八间屋子分成了东西厢房;左边和正中的东厢房已经有人在打扫收拾了,祁青远就指了指右边的房间,“力行,就那边吧。”
    力行忙点头,跟着祁二全和长随陈大川几人忙带着祁青远的生活用具去了右边的屋子。
    祁青远三人正打算进一步认识认识,就见院子外喧闹了起来,听声音来源,好像是隔壁的院子,三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就一起出了院子,准备看看热闹。
    丁四院门口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还没等祁青远他们走近呢,就听到里面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小爷就看上你选的屋子是你的福气,你还不乐意,今儿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另一个愤怒的声音也响气:“你没门儿都没有,我先看上的屋子,凭什么让给你。”
    祁青远走近丁四院看见两个华服少年正怒目对视着,伺候他们的下人也剑拔弩张。
    “呵,你说不让就不让啊,小爷今儿就偏要你让。你知道小爷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先请那个声音又说道。
    “哟,那你说来吓吓我,我要眼睛眨了一下,我就不姓陈。你在我面前装老大,我还真不吃你这一套。”陈姓少年挑选的看着对面的人。
    争吵仍在继续,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在低低的议论,于耿就拉了拉祁青远的袖子问道:“青远,你可知道这两位是哪家的少爷。”
    祁青远想了想他还真认识,曾经跟着世子赴宴的时候见过,不过没说过话。他点了点头,低低地在于耿耳边道:“穿着明蓝锦袍的是皇后娘家的侄儿,去年年底才随他父亲从地方调职回京城,要换屋子的是吏部尚书家的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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